第32章
容奚被自己的問題哽住。
依着他的判斷,如此巨大的靈力溢散十有八九和百裏煜元陽釋放有關,元陽是修真者之精華,那處又和丹田直接相連,丹田的靈力若要洩露,最優先地便是跟随元陽洩出,因此修真界有“莫要在築基之前失身”“雙修增加修為”的說法。
築基之前若和他人交媾,容易失去精元,還會被對方的氣息浸染,導致丹田靈根受損,繼而難以築基。築基後若與合适的、修為強大的人雙修,功力提升更快。所以修煉之人,在築基前大多清心寡欲,控制自己,盡量不談兒女私情。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個道理,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要做到清心寡欲一次不洩,有點難,畢竟那是人之本能,就跟吃飯喝水一個樣。自渎後果并不嚴重,只會損失聚集的靈力,延長築基時間而已,最重要的是不能和他人交媾,一旦被他人的氣息污染丹田靈根,那就完蛋了。
總之一句話:築基之前不能破身。
那問題來了,若是殘魂靈力是跟随着百裏煜的元陽洩出,接下來該怎麽辦?
難道……難道他堂堂叱咤風雲、縱橫天下、三百多歲的東林魔尊得親自上陣破百裏煜的身嗎?
若要吸取靈力,還得雌伏于他,他堂堂魔尊,得雌伏于一個小自己幾輪的小破孩?
當然,還有另一種方法,不過那絕無可能!
不管了,先确認殘魂靈力到底是不是伴随那什麽出來的再說,最好的情況,殘魂靈力從上面出來,自己只要親那小破孩幾下就好。
容奚懷着一絲僥幸,在繁雜的思緒中漸漸沉入夢鄉。
第二天,容奚迷迷糊糊醒來,覺得身下有點颠簸,再睜眼,發現四周大亮,自己已不在客棧裏,而是在大街上。
容奚吃了一驚,“我們出來了?”
百裏煜低下頭,小聲道:“吵醒你了?”
為了不打擾容奚睡覺,百裏煜走得特別慢,盡量不颠簸他。
容奚道:“我們這是去哪兒?”
“出城呀,不是說好今天去前輩的洞府嗎?”
容奚沉默。之前的确和百裏煜商定今日出發去洞府,可現在他改變主意了,他想要繼續留在江豐鎮,晚上讓百裏煜去青樓找個女人試一試,證實昨夜猜想。
然而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他又有些猶豫。百裏煜資質很好,若是真在築基之前和女人交媾傷了根基,恐怕以後修行千難萬難。況且他還沒想好萬一百裏煜的殘魂靈力真的伴随元陽洩出,自己該怎麽辦。
猶豫半晌,容奚終究沒出聲阻止。
朝氣蓬勃的少年不知自己逃過一劫,很興奮地走出城鎮。容奚向他吹噓過自己江豐鎮的洞府裏有許多修煉功法、寶貝秘籍,少年早就想去看一看了。
剛出江豐鎮,行到一處路口,旁邊的灌木叢後忽然跳出兩個彪形大漢,一前一後攔住百裏煜的去路。
百裏煜心裏咯噔一聲——打劫?
念頭剛劃過腦海,又見灌木後面施施然走出一名身材瘦小、面目普通的男子,那男子圓圓臉,嘴巴向下撇着,原本谄媚的小眼睛裏滿是怨毒。
容奚喲了一聲,“原來是他。”
面前攔住百裏煜的,正是當日成衣店羞辱百裏煜的小厮。
百裏煜見到小厮很詫異,擡眼看一眼兩個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有些不可思議道:“大哥,那天我不過反駁你兩句,你便找兩個大漢打我?”
小厮怒道:“你個混蛋害我被老板辭退,沒了營生,不打你打誰?還以為真是個公子哥兒,搞了半天只是個叫花子!一個叫花子居然敢陷害我!”
那日容奚在成衣店裏反駁了小厮一通,又在老板面前上了眼藥便走了,女老板把怨恨全記在小厮頭上,當天便讓小厮滾蛋。小厮本就是心胸狹窄之人,怨恨上了百裏煜。一開始他以為自己踢到鐵板,有眼不識泰山,把一個公子哥兒看成了叫花子,不敢去找百裏煜的麻煩,後來觀察幾天,發現百裏煜并無靠山,強壓下來的怒氣便爆發了,找了兩個大漢在路口截百裏煜。
聽了小厮的怒吼,百裏煜頭皮發麻,但并不慌。他現在會瞬行千裏,只要使出瞬行千裏,這三個普通人根本追不上他。
他剛想尋個時機離開,容奚卻忽然道:“剛好,昨日教會你釋放靈感,今日便拿這三人練練手吧。”
百裏煜驚訝道:“練手?”
“我沒有身體,無法當你的陪練,送上門來的沙包為什麽不要?”容大爺振振有詞。
百裏煜看了看那兩個身高是他兩倍、體重是他三倍的大漢,有些發虛,“前輩,我覺得……可能打不過……”
媽呀,這兩人是沙包?恐怕自己才是他們的沙包吧?
容奚大怒:“還沒打呢就開始慫,沒用的東西!”
百裏煜不大樂意聽這話,立即說:“我沒怕。”
只是不願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除非別無他法,蠢材才那樣幹。
“沒怕就好!”容奚冷哼一聲,“去吧,雖然現在的你不是他們的對手,不過還好。”
百裏煜以為他有辦法,期待道:“前輩,還好是什麽意思?”
“還好的意思是他們是凡人,雖然你不是他們的對手,但他們也打不死你。”容奚慢悠悠地說,“練練手剛好。”
百裏煜:“……???”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個缽大的拳頭沖了過來。
“跟我上,打死他!”小厮怒吼。
兩個山岳般的彪形大漢揮舞着拳頭,一前一後朝百裏煜攻來。
媽呀!
百裏煜運起瞬行千裏想跑。
容奚喝道:“不準跑!”
百裏煜邊跑邊說:“前輩,我覺得沒必要做無謂的犧牲……”
“你不想快點修煉為你娘報仇了?”
一句話阻止了百裏煜的腳步。
百裏煜停下,面色猶疑,“前輩?”
“聽我的,閉眼,釋放靈感。”容奚快速道,“将靈感籠罩四周,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判斷他們的路數。今天你的任務便是躲避他們的拳腳,盡量不要被他們的拳頭打到。放心,這兩人身體龐大,速度不快,你可以做到的。”
剛好大漢的拳頭攻過來,聽了容奚的話,百裏煜腳步一轉,避開了前面大漢的攻擊。那大漢咦了一聲。
百裏煜趁此機會閉上眼睛,容奚知道情況危急,便分出一顆靈力給他,讓他盡快釋放靈感。很快,百裏煜便“看到”周圍的景象,不管是自己前方還是後方,都被納入了視野。
“瞬行千裏。”容奚的聲音沉穩有力。
百裏煜下意識照做,始終閉着眼睛,通過靈感觀察周圍的一切。
“哈哈哈!”那兩個大漢看到百裏煜居然閉上眼睛,覺得搞笑,“小子,你是準備束手就擒嗎?不好意思,就算你想讨饒,我們一樣要打!”
說着便朝百裏煜轟隆隆地沖過來,然而他們巨大的手掌還沒觸碰到百裏煜,百裏煜的身形便原地消失,出現在了一丈之外。
“咦?難道是個修士?”江豐鎮常年有五湖四海的修士過來,本地人都很清楚。
其中一個大漢問小厮,“你不是說他是普通人嗎?”
修士在普通人心裏地位尊崇,修為高超,一般打不過,大漢們猶豫起來。
小厮大概也沒料到百裏煜是個修士,躲在灌木後面害怕道:“不、不可能,大哥說說說了他只是個普通人……”
眼看着三個慫包要撤,百裏煜揚聲道:“我的确是是修士,半個月前才開始修煉,怎麽,害怕了?”
“半個月前才修煉?”三個人眼前一亮。
小厮立即又從灌木裏跳出來,腰杆挺直了,神氣活現道:“大哥說他是普通人肯定是普通人!半個月才修煉,修為肯定低,你們快上!”
聽說百裏煜半個月前才開始修煉,兩個大漢又有了信心,撸着袖子沖上去抓百裏煜。
百裏煜閉着眼睛,在他們的攻擊中用瞬行千裏騰挪轉移,他的速度在修士中并不快,可兩個大漢只是普通人,根本碰不到他的衣角,很快就被遛得氣喘籲籲。
容奚也很驚訝,百裏煜是第二次釋放靈感,完全是個新手,他已經做好了百裏煜被打上幾拳的準備,沒想到百裏煜至今未傷一毫。
這小子,資質也太好了些!
容奚有些羨慕。
百裏煜一開始被兩個大漢體格吓到,現在卻發現兩人根本追不上他,起了貓捉老鼠的心思,皮皮地道:“來啊,來抓我啊。”
兩個大漢被他戲弄,十分生氣,發力追他,結果被他遛狗似的轉來轉去。
百裏煜運用靈感越來越熟練,正玩得高興,忽然聽到一聲大喊,“是那小子!”
聽到那聲大喊,百裏煜順着聲音釋放靈感,很快“看到”不遠處的路上站着三個皓岚宗的弟子,正是之前追他的三個。
真是冤家路窄,前幾天一個找茬的都沒有,今天一次性碰完了。
容奚在玉佩裏說:“以你現在的水平打不過皓岚宗的弟子,走吧。”
百裏煜知道容奚所言非虛,趁着幾人愣神時間,瞬行千裏到小厮身後狠狠推他一把,把毫無防備的小厮推到灌木叢裏,摔得他吱哇亂叫,然後拔腿便跑。
“站住!”皓岚宗弟子立即追來。
容奚有些無語道:“為什麽這些人在追人的時候都要喊一聲站住?難道你會乖乖站住嗎?蠢貨!”
百裏煜邊跑邊說:“前輩別感慨了,快告訴我該怎麽走。”
容奚慢條斯理道:“急什麽?這幾人追你,正好可以練練瞬行千裏。”
百裏煜:“……”
他被抓住會被打爆頭吧?
百裏煜是拒絕的,“前輩,咱們找個清淨地方慢慢練習可好?”
容奚怒道:“廢物!知道該如何快速提升修為嗎?是實戰!只有實戰才能激發人的潛力,好逸惡勞永遠也別想更進一步!只有危機才能激發人的潛力!”
百裏煜看着逼近的三個人,內心在流淚,他第一次懷疑讓容奚當自己的師父是不是個錯誤決定。
沒辦法,他只能朝前跑。
“你瞎跑什麽?用靈感找路!”容奚一旦進入師父角色便是狂暴狀态,“快速聚靈,釋放靈感,聚靈懂不懂?之前教了你那麽久早該知道吧?”
百裏煜當然知道聚靈,很委屈,“可是我現在在逃跑,沒法打坐呀。”
“蠢貨!老子有告訴你聚靈只能打坐聚嗎?随時随地都可以!”容奚咆哮,“集中注意力趕緊聚!”
可憐的百裏煜被他一通怒吼吼得暈頭轉向,一般人修煉,先打坐聚靈,再學瞬行千裏,再慢慢學習如何将兩者結合,學得快的一年掌握,學得慢的三五年,可百裏煜呢?才大半個月就得學會在瞬行千裏的同時聚靈。
“聽着,你必須要學會一邊聚靈一邊做其他事。”容奚嚴肅道,“只有這樣才不會出現與人相鬥時靈力衰竭,你的敵人不會讓你先打坐聚靈再和你打,明白嗎?”
百裏煜能說啥,只能乖乖回答:“明白。”
“既然明白,那就做!”容奚很生氣。
百裏煜被他吼得差點摔倒,他沒想到容奚教育人時會如此恐怖。
“我的三個徒弟很快就做到了,看你這熊樣。”容奚不滿地加了一句。
百裏煜的臉色一白,嘴唇微微抿起,漆黑的眼眸裏冒出兩簇火苗,他沉下心,快速聚靈。
第一次失敗。
第二次失敗。
“你跟我站住!”後面皓岚宗的弟子已經追上來了,丹田靈力已經用盡,若再不聚靈便走不動了,但他還是沒法一邊瞬行千裏一邊聚靈。
容奚冷冷地說:“若你做不到,他們馬上就會抓到你打一頓,你放心,我絕不會幫你的。”
他的聲音變得十分冷酷,冒着絲絲寒氣,百裏煜明白他說的是真話,有一瞬間,內心忽然升起一絲憤怒。
他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為什麽連我猶豫、犯錯的機會都不給?
百裏煜咬咬牙,腳下用力,在皓岚宗弟子馬上要觸碰到他的時候,堪堪向前跨了一步,同時丹田裏僅剩的靈力旋轉。靈力湧動,百裏煜使用瞬行千裏向前逃跑,與身後的人拉出一截距離。
過了片刻,他意識到什麽,有些驚訝道:“我……成功了?”
容奚的聲音傳來,“嗯,不錯。”
百裏煜一下子高興起來,然而樂極生悲,靈力紊亂,啪嗒一聲摔倒在地。
“別分心!”容奚怒道,“起來!”
百裏煜連忙爬起來,顧不得拍打身上的泥土,興高采烈地運起瞬行千裏前行。
這次容奚開了尊口,“往東邊去,別回頭。”
百裏煜便努力往東,随後一頭紮進茂密的樹林。樹林很大,密密麻麻的松樹伸展枝頭,相互遮擋,若不撥開樹枝很難看清楚前方的路。他沖進去後,在容奚的指點下騰挪轉移,很快将不熟悉路況的皓岚宗弟子甩在身後。
“繼續走。”容奚漫不經心地說,“釋放靈感,感受周圍有沒有人。”
百裏煜一邊瞬行千裏一邊聚靈已經很吃力,若還要釋放靈感,無異于雪上加霜,便說:“我做不到。”
容奚道:“你能做到,這是每個修士都要學的。”
百裏煜皺皺眉,靈力運轉到極致,一部分用于瞬行千裏,一部分用于釋放靈感,巨大的靈力流失讓他感覺丹田一陣劇痛。他咬咬牙,繼續堅持。
撕裂般的痛苦越來越強烈,百裏煜的冷汗慢慢流出來,臉色漸漸蒼白,然而,他不願意停止,因為他不願意聽到容奚說他廢物,說他不如他的三個徒弟。
劇烈的痛楚從丹田傳到全身,百裏煜渾身燥熱,背心被汗水濕透,額上青筋突起。
“停下。”容奚忽然開口。
“……我還行。”少年說。
“你想死嗎?”容奚大聲道,“叫你停就停!”
百裏煜只好停下。
“睜眼。”
百裏煜睜眼,收起靈感。
一旦停下,丹田的痛楚更明顯,他不由捂住肚子,口中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正在這時,一股溫熱的靈力從胸口注入,很快來到丹田,撫慰他的痛楚。
“前輩……”百裏煜聲音沙啞。
“對不起。”容奚難得道歉,“我忘了上古殘魂在吸收你的靈力。”
容奚通過百裏煜的資質判斷他能夠做到哪一步,想逼逼他,百裏煜也如他預料很快學會聚靈的同時瞬行千裏,于是他便又想更進一步,讓他再開靈感。結果他漏掉了百裏煜丹田裏的殘魂。上古殘魂同樣在吸收百裏煜的靈力,百裏煜聚集靈力速度再快,在幾重消耗下也受不住。
百裏煜感受着丹田裏屬于容奚的靈力,心髒又開始砰砰亂跳。
“走吧。”容奚淡淡道,“不用釋放靈感。”
“是。”百裏煜應到,重新運起瞬行千裏往前跑。進入樹林後,他便甩開了那三人的蹤跡,如今在容奚的指導下更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容奚已經從暴怒師父的狀态下恢複過來,他想:我為什麽要如此逼他?就算他修行十年八年才築基又關我什麽事?我又不着急,何必呢?
這樣一想,便覺得自己剛才操之過急了。
為何如此?是百裏煜資質太好,潛力太高,讓容奚很興奮,很想知道他的極點在哪裏,一興奮下便有些冒進。
若不是他丹田中有殘魂吸收百裏煜的靈力,恐怕他今天已經學會三樣并行了。
容奚有點驚喜,也有點遺憾,随後又想:我高興個什麽勁兒?他又不是我的徒弟。
百裏煜并沒想那麽多,他剛才的确受不住,現在不讓他釋放靈感輕松了許多,為了擺脫皓岚宗的弟子,他專心向前,很快穿出樹林。
“繼續往前走。”容奚指點。
百裏煜滿身都是汗,氣喘如牛,但他咬着牙忍住不适感,任勞任怨地聽從容奚的差遣。
回頭想想,前輩對自己嚴厲是好事。只有這樣自己才能進步神速,快速提高修為,為娘親和村人報仇。
這麽一想,他又高興起來,一點也不在意容奚惡劣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