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白術掏出那對龍鳳鈴, 有些忐忑的對謝槐钰說道:“這是我帶給你的,不是什麽貴重東西,你可以挂在窗戶上。”
“龍鳳鈴?”謝槐钰拿起其中一只道。
他早年在京城裏見過這種鈴铛, 知道這是南苗的産物。
有人把這鈴铛剛帶到京城的時候, 也曾在貴族間流行過一段日子。
他當初看到別人把這鈴铛挂在窗口, 只覺的聲音挺好聽的,并無其他感覺。但今日在白術這裏收到了一個,卻忽覺這鈴铛涵義甚好。
“你知道啊。”白術有些吃驚,不過他轉念一想,謝槐钰是個讀書人, 博學多才,知道也很正常。
“這鈴铛聲音清脆, 我要了。”謝槐钰說完勾了勾嘴角,把那只鳳鈴收了起來。
白術臉上立刻紅了一片, 他低下頭, 一只手覆在那只龍鈴上道:“那……我就把這只給帶回去了。”
“這就走了?”謝槐钰突然起身道。
“啊?”白術一下沒反應過來, 以為是謝槐钰要讓他走了。
他有些失落的起身,依依不舍的看着謝槐钰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真走?”謝槐钰皺眉,思索片刻後說道:“為了答謝你送我的鈴铛, 用了飯再走吧。”
“好!”聽到謝槐钰要留自己吃飯, 白術臉上忍不住又升起一股喜悅, 連連點頭。
“你啊……”謝槐钰又笑了。
白術什麽都寫在臉上, 他都不用猜, 就什麽都知道了。
他喜歡這樣簡單的白術, 讓他心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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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槐钰一叫飯,不過半刻,小樹就叫人端了晚飯上來。
謝槐钰的吃食,是廚娘們早就做好了溫在後廚的。
和京裏那些公子哥們比,謝槐钰吃的很簡單,一道紅燒魚,一盤河蝦,一碗青菜豆腐湯,一盤炒蠶豆。
因為多了個白術,又特地讓人加了道紅燒肉。
紅燒魚是白術之前送來的魚,肉質鮮嫩。用小蔥、姜和蒜一起燒出香味兒。
河蝦則是白水煮的,只放了把蔥。沾醋或不沾醋味道都很好。
除此以外,桌上的白米飯也比白術見過的粳米飯要好。放了糯米去煮,米粒顆顆飽滿,顏色很亮。一端上來就有股撲鼻的米香。
白術在外面跑了一天,肚子早就餓了。
此時飯菜一端上來,他嘴裏不停的分泌唾液,忍不住想要大快朵頤。他現在的這具身體,對這種油葷的東西,一點抵抗力也沒有。
然而白術端起碗來吃了幾口以後,卻又小心翼翼的放下碗,再也不敢大口大口的吃了。
謝槐钰坐在對面呢,他吃飯和寫字一樣,也是又斯文又好看。不緊不慢的夾一筷子,等嘴裏的完全吞進去了,再夾一筷子。
在蟲星時,那些雄蟲們就是這樣,無論作什麽都很優雅,而且他們往往喜歡一樣優雅的對象。
白術在軍部裏的時候,每天都和一群雌蟲士兵們一起吃吃喝喝,糙習慣了。
不過,他聽過來人說過,有雌蟲去約會的時候,就因為舉止太過于粗魯而被雄蟲嫌棄了。
想到這裏,白術吃飯的動作難免有些小心翼翼。
謝槐钰看他一眼,眼神中帶着幾分探究。仿佛在說,你這樣的舉動到底是不是裝的?
白術接收到他的眼神,頓時就更緊張了。
他也不敢去夾遠處大塊的紅燒肉,只伸出去筷子對準離自己最近的蠶豆。蠶豆又圓又滑,白術的筷子就和發抖似的,夾了幾次也夾不起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聚焦到一點,好不容易動用手腕的力量夾起來一顆。筷子顫顫悠悠的來到嘴邊,蠶豆掉了……
掉在桌上不說,還彈了好幾下,準确無誤的蹦到了對面謝槐钰懷裏,從領口滑了下去。
謝槐钰:“……”
白術握緊拳頭,整個人都木了,他覺得自己不想做人了……
突如其來被蠶豆襲擊了,謝槐钰倒沒說什麽,只站起身,從懷裏拿出那顆蠶豆放在桌上。
白術低着頭,已經不敢看了。都說秀色可餐,他沒想到自己和謝槐钰一起吃飯,還有食不下咽的一天。
“張嘴。”謝槐钰突然開口說道,一雙夾着蠶豆的筷子伸到白術嘴邊。
“我……”白術懵了,整個人動作都慢了兩拍,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表情,看在謝槐钰眼裏是什麽樣子的。
“張嘴。”謝槐钰又不容置疑的說了一遍。
白術就乖乖的把嘴張開,一顆蠶豆送進他嘴裏。
白術嘴裏叼着謝槐钰的筷子,眼睛都有些紅了。
那蠶豆是用糖點過的,白術吃在嘴裏,就覺得這豆子好甜啊。也不知道自己吃的是豆子還是糖球了。
“好吃麽?”謝槐钰問道。
“好吃……”白術說的小聲,點了點頭。
“那就好好吃。”謝槐钰笑道:“我從小在伯府裏長大,那裏規矩多,吃飯也有人管着,不能失了分寸。時間久了,就養成了習慣,但我喜歡看別人吃的香點。”
聽到他的話,白術胸口又湧出些又酸又甜的情緒。謝槐钰雖說的平淡,但他小時候,過的好像不太好。
不過即使如此,他卻對自己好好,沒有笑話他笨,還怕他緊張。謝槐钰真好,白術心裏想到,他覺得自己好像更喜歡對方了。
白術點點頭,端起飯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既然謝槐钰喜歡,那他必須要好好吃飯的,謝槐钰看他吃得香,或許還可以多吃一點。
飯後,丫鬟們把桌上的殘局收拾幹淨。
四菜一湯,雖分量不多,但也被兩人吃的幹幹淨淨。
“你還會寫字?”謝槐钰起身,拿出白術之前拿過來的那塊布片,狀似不經意的說到。
“會一點。”白術憑着記憶點點頭道:“小時候爹爹讓我上過兩年村學。”
白術覺得自己挺幸運的,原身剛好也學過寫字,不然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會寫字的原因才好。
蟲星的文字和這個世界幾乎一樣。
不過他們已經發展到可以語音錄入文字了,寫字的機會少之又少。所以白術的字寫的挺醜的。
“怪不得字那麽醜。”謝槐钰笑道,你寫給我看看。
白術摸摸腦袋,謝槐钰突然讓他寫字……
他也只能硬着頭皮接過毛筆,在宣紙上練起來。
白術是沒用過毛筆的,不過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他看謝槐钰寫過幾次,就學着他的樣子,把筆攥在手裏。
沾了沾墨汁,一筆下去,墨太多了,沁了一大塊黑色,還不如他用木炭畫的。
白術趕緊把筆擡起來,不太敢下第二道筆了。
“你是什麽師父教的,拿筆的姿勢都不對。”謝槐钰說着一只手覆在白術的手上。
他的手微涼,有層薄薄的繭子。白術口幹舌燥,手心裏立刻泌出一層冷汗。
“你松手,我教你怎麽握筆。”白術聞言就把手微微松開。
他看向謝槐钰,對方一臉正經八百的模樣,捏着他的手擺弄了一會兒,
把白術握筆的姿勢糾正好了,才繞到他身後,握着他的手在紙面上寫下了一個白字。
白術背後靠着謝槐钰的胸膛,感覺到對方的胸口壓迫着自己。
他個子不低,謝槐钰卻比他還要高出一截。
他一說話,氣息就正好噴在白術的耳朵上。
白術頓時有種頭昏眼花的感覺,脖子到耳朵全紅了。他悄悄向前挪了一點,總覺得自己現在和謝槐钰的姿勢太親密了。
蟲族的雄蟲數量稀少,除非有意交往,否則基本不和雌蟲有什麽接觸。許多雌蟲究其一生,可能連飯都沒辦法和雄蟲吃上一頓。
白術心髒狂跳,自己現在和謝槐钰的狀态有些超綱了。
“你看好了,這是你的名字。”謝槐钰說着,落筆又寫下一個術字。
這兩個字不是他平時慣用的小楷,筆畫十分飛逸,反而更像行書。
謝槐钰寫小楷的時候,白術覺得他字如其人,氣質溫文內斂,現在換成有些攻擊性的行書,竟也不維 和。
白術覺得謝槐钰把他的名字寫的太漂亮了,看來自己以後也要買些紙筆練練,總不能連謝槐钰的名字都寫不好吧!
寫完這個名字,謝槐钰就把白術的手放開,讓他自己試試。
白術想了想,提筆寫了下去,卻不是寫的白術,而是謝槐钰三個字。
他的字還是挺醜的,寫的還很大。但在他的努力下,總算比剛才好了很多,還算看得過去。
謝槐钰點點頭道:“孺子可教也,這樣好多了。”
得到謝槐钰的表揚,白術開心的一笑,又低頭認真的寫了好幾遍,一遍比一遍更好。只要他想,學什麽都是很快的。
看白術一直專心練字,謝槐钰搖搖頭,坐了下來。
飽暖思淫、欲,剛才吃飯的時候,看到白術乖巧的模樣,他其實起了那麽點心思。
因此他才會突然提起寫字的事情,借着練字的名義,想看看對方什麽反應。
不過白術的反應實在是……一看就是個什麽都不懂的。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借着這機會把生米煮成熟飯,哪怕是得不了什麽名分,這伯府的富貴也是享之不盡了。
看白術那麽認真的想把自己名字練好,謝槐钰收了心思。覺得就這麽把白術放着,幹幹淨淨的欣賞也挺好。
白術這副模樣,和個小狗崽似的,也不知道家裏是怎麽養出來的。
于是謝槐钰又開口問對方一些家裏的事情,白術一一作答了。
當聽到白術現在還住在白老三家裏,睡着稻草床的時候,謝槐钰收斂了笑容,神色看起來有些嚴肅。
白術有些害怕謝槐钰嫌棄自己。他連忙說道:“我已經準備重新造房子搬出去了。也訂了新家具,明天我找人把房子翻修好,再找村長借個牛車,把新家具拉回來。”
頓了頓後,白術又鄭重說道:“你放心,這都是暫時的,我會賺更多的錢,肯定不會讓你受委屈!”
如果小樹在這裏,聽到白術的話,肯定又會炸毛。
我家少爺是什麽人,怎麽會住你那破房子,跟着你受委屈!
但謝槐钰聽到了,卻并沒有反駁,只是勾了勾嘴角,沉吟片刻後道:“明兒你就別去找村長借牛車了,這裏有馬車,我讓車夫載你去。”
其實謝家空房極多,也不是住不下一個白術,但他畢竟是個未婚的哥兒。不清不白的住進謝家,與他的名聲總是不好的。
白術又寫了一會兒,小樹便拿着火折子過來要點油燈。兩人這才發現,天色竟已經暗下來了。
于是白術起身告辭,謝槐钰微微颔首,讓小樹把他送出門去。
小樹把白術送到門口,又叫住他的名字,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少爺他對你好是不假,謝家也不會虧待你,可你也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該講的別在外面亂講,也別起不該起的心思。”
白術沉默了一會兒,眨眨眼說道:“小樹,你對我說這些,就不怕我下次告訴你家少爺?”
小樹一聽,立刻脹紅了臉,有些慌張的說道:“你要說便去說。少爺于我有恩,只要是為了他好,這惡人我總是要做的!就算少爺把罰我去劈柴我也不怕。”
白術聽完笑了,真誠的對小樹說道:“我不會告你的狀。不過我是真心喜歡你家少爺,也是為着他好的,你相信我。”
小樹一怔,眼裏閃了幾下道:“總之你心裏有數就好,謝家這趟渾水,可不是你表面上看起來那麽清澈的。”
·
白術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
白老三屋裏已經亮起了燈,他推開院門,正好碰上從茅廁出來的白禾。
白禾大約是上次被白術打怕了,一看到他的人,就冷汗直冒,一瘸一拐的迅速往屋裏竄去。
關上木門,才悄悄的從窗口探頭去看。
白術今天穿着身從府城買來的新衣服,氣色也很好。
白禾心裏頓時翻江倒海,白術這麽晚回來,還穿得這麽好,衣服八成是那謝公子送他的。
“白術!你別以為抱住了謝家的大腿,有什麽可得意的。謝公子可是伯爵府的少爺,不過是玩玩你而已。”他心裏難受,嘴上忍不住就說了出來。
見白術皺起眉頭朝他看來,便立刻關上窗戶。反正他躲在屋裏,白術也不能拿他如何。
下一秒鐘,白老三家正屋的木門被一腳踹開,裂成了幾瓣,白術站在門口,一臉煞氣,和個活閻王似的。
白老三全家不敢動彈,坐在原地靜靜的看着白術,白禾張大嘴,連滾帶爬的縮到牆角去了。
白術幾步上去,抓住白禾的領口,拎小雞一樣的拎起來道:“你要是再不安分,我就去找李三郎,把你勾引謝公子的事情告訴他。你在縣裏買了硯臺,是有記錄的,一查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
白禾連連點頭,說着我再也不敢了。
他是真怕白術去告訴李三郎,謝公子不理他,李三郎就是白塘村最好的對象。如果李三郎不要他了,村裏适齡的對象就只有那些家裏只有三畝田的莊稼漢了。
白術這才把他放下,揚長而去。
他離開後,白老三屋裏又傳來了白稻和白老三罵人的聲音:你是不是有病,又去招惹他幹嘛?這下好了,門被踢壞了,修門又要花銀子,你個敗家的東西!
白禾害他們虧了三兩銀子,在家裏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現在那謝家送來的硯臺還放在桌上,退也退不掉,他們一看到就一肚子的氣。
白禾也不敢再頂嘴,就怕白老三一氣之下,真的不給他陪嫁了。只一個勁嗚嗚的哭,哭了一會兒,就聽見白老三吼了句哭什麽,真晦氣。才總算消停下來……
·
翌日,白術一大早就去後山陷阱摸了一遍,一天沒看,陷阱裏收獲頗豐,得了兩只野雞和兩只野兔。
這一次,白術沒殺野兔,他把兩只兔子綁在自己屋內,只拎了野雞朝河邊走去,這雞是他要帶給謝槐钰吃的。
因着今天要去縣城裏送魚,晚點還要把訂好的家具給拖回來,白術只得把買地的事情推到了下午。
他背着新做的木桶來到河邊,陳哥兒早就在那裏等着了。
一看到白術,陳哥兒就興奮的朝他招招手,拿出了一小筐藥材。
這些都是他和白術一起采的,白術不在的時候,他自己還采了許多。不過藥草不占分量,曬幹以後,就只剩下這麽多了。
“白術,你看看這些藥草怎麽樣,能賣上錢麽?”陳哥兒有些忐忑的問道。
白術翻看了一遍,覺得藥草都挺完整,品相也不錯,至于價格,他也不太清楚,于是便對陳哥兒道:“看着不錯,等我們去城裏賣賣就知道了。”
迅速抓完兩木桶魚後,白術和陳哥兒起身上路。
有了這兩只木桶,他們背的魚比平時還多了不少,行動起來也輕便了很多。
來到謝家門口,白術停下腳步。他讓陳哥兒在門口等着,自己則拎着野雞走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一輛馬車從裏面駛了出來,白術坐在上面對陳哥兒說道:“上來吧,我們坐車去。”
為了方便白術拖東西,謝家的馬車後面沒有帶車廂,而是裝了個類似牛車一樣的拖板,看起來有點不倫不類。
饒是如此,也把陳哥兒的眼都看直了。這可是謝家的馬車,伯府家的東西,就這樣借給他們使用了,村裏還有誰有這樣的面子?
“白術!你可真厲害!”陳哥兒興奮的坐上馬車:“這還是我第一次坐馬車哩。”
“有了馬車是方便許多。”白術說道:“等我把地的事情置辦好了,也要買一輛馬車,運貨的時候也能方便一點。”
陳哥兒不知道白術昨天已經賺夠了地錢,聽到他這樣說,還以為他還在發夢話呢。
有了馬車,一個多時辰的路只走了兩刻鐘就到了。
車子在來福樓前面停下,嚴掌櫃從樓裏走了出來,看到白術坐着馬車來的,還十分的吃驚。
那駕車的車夫是謝家人,他以前也見過的,于是趁着白術把魚送進去的時候,悄悄的拉着車夫詢問對方怎麽會在這裏。
那車夫便老實說道:“是少爺讓我把白小哥兒送過來的,待會兒還要幫他拉東西回去呢。”
“白小哥兒和少爺很熟?”嚴掌櫃驚訝的問道。
“熟不熟不清楚,只是讓我 送了他兩次,昨天還留了人吃飯呢。”
嚴掌櫃是個人精,聽車夫這麽說了,心下就有了城府。
能讓謝東家親自差人來送,還留了吃飯的哥兒,哪裏能是一般的角色?不過這白小哥兒竟然還有這本事,看來自己還是小瞧他了。
待嚴掌櫃回到後廚,就看到白術正扛着木桶,把裏面的魚騰到空木盆裏。
“白小哥兒辛苦了,我來吧。”嚴掌櫃立刻上前說道,從白術手裏接過木桶。
“謝謝嚴掌櫃的。”白術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轉手就去幫陳哥兒幹活。
“還不快上去搭把手!”嚴掌櫃立刻朝着後廚的夥夫們使了個眼神。
幾個人一擁而上,把兩個木桶都接過來,硬是不讓白術他們再碰。
白術:“……”
總覺得嚴掌櫃有點怪怪的。
“嚴掌櫃,今天我沒用竹筒來裝魚,但是平日裏一筒大概有八條魚,我以後就按八條一筒和你結算,你看如何?”
白術以前的魚一筒大概是7-8條,這樣來算,嚴掌櫃實際上算是賺了,也沒有理由不去答應。
沒想到嚴掌櫃一聽,立刻擺手拒絕:“不行不行,一筒八條,才算七文,那是我占了你的便宜。我看啊,以後你的魚就按照一文一條的價格給我,要是大魚,就給你算上兩文。白小哥兒你看還可?”
白術:“……”
他懷疑嚴掌櫃是不是遇到什麽喜事了,不過有錢賺他當然不會拒絕。于是便和嚴掌口頭約定好了。
把這次帶來的魚全部數完後,嚴掌櫃總共給了白術兩百文。
兩百文錢,讓陳哥兒好生驚嘆了一陣,但對于現在的白術而言,不過是一點點零花錢而已。
他帶着陳哥兒去了上次的藥鋪,藥鋪的掌櫃一看到白術,就把他請進後屋。
陳哥兒忐忑的把一籃草藥放在桌上,那掌櫃的就上前仔細查看了一番。
這些草藥都風幹好了,品相也保持的很好。雖說都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但需要的量大,正是他們現在缺的。
“這些草藥,值不了多少錢。”藥鋪掌櫃說道:“如果想要高價,下次還得拿些更稀罕的東西。像銀花、玉桂這些都能值些銀子,若有三七什麽的,就更好了。”
聽到掌櫃的這樣說,陳哥兒有些失望,看來這些藥草是賺不了多少銀子了。
可掌櫃的接下來又道:“這樣,這些草藥我只能算你一文錢一株,這裏我數了數,共有一百六十多株,去掉一些有殘損的,就算一百六十文錢給你們吧。”
陳哥兒一下就愣住了。一百六十文!這些山裏的野菜,竟然就賣了一百六十文!
白術淡定的接過掌櫃給他的錢,數出了三十二文。想了想,又加了三文錢遞給陳哥兒道:“這是你兩層的分紅。還有今天送魚的錢。”
因為草藥曬的挺好,白術還多算了一文給陳哥兒。
在他看來,做的好就需要鼓勵。
陳哥兒在白塘村是白術能信得過的人之一,他做事還是比較踏實,就是沒什麽自信。
白術馬上就要買地搞大規模生産,他希望能盡快把陳哥兒拉拔起來,幫他管理一些東西。
這做買賣就和打仗一樣,一個人再厲害,能力也有限,他還得再挑選幾個靠得住的人,跟他一起把事情做起來。
陳哥兒接過三十五文錢,整個人都懵掉了。
他一個哥兒,也不受家裏重視,就連出嫁的時候,也就帶了點舊衣服破被子,錢是一分都沒有的。
三十五文錢,對于他來說是一筆巨款,而這錢是他自己親手賺出來的。
“我……我也能賺錢了……”陳哥兒手裏捧着那三十五文,反反複複的唠叨着。
他又說了幾句,就轉過頭。
白術看到他偷偷用衣袖子在抹臉。
這怎麽還高興哭了呢?白術汗顏……才三十五文而已,買幾斤肉這錢就花完了。
“他們說我一個哥兒,是個賠錢貨!”陳哥兒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們都瞧不起我,說我賺不了錢,也收不上彩禮,浪費家裏的糧食。”
白術一聽,才知道陳哥兒大概是說的自己的家裏人。
“但是我現在也能賺錢了,一次就賺了三十五文!”陳哥兒說着擡起頭,眼睛紅紅的,還含着淚珠,裏面卻比以往多了些什麽,亮亮的燃燒着。
“往後我還要賺更多錢,要給粒兒買地!我要讓他們都看看,我陳冬青不是賠錢貨。我也是賺得到錢的!”
白術這才知道,陳哥兒原來叫陳冬青,名字還挺好聽的。
像陳哥兒這樣已婚的哥兒,村裏人都是某哥兒的叫着,時間長了,就連他們自己都要記不清自己的名字了。
白術挺欣慰的,他沒想到這件小小的事情,竟然把陳哥兒整個人都改變了……
“陳冬青,這名字很好聽,那以後我就叫你冬青哥吧。”白術說道。
“好。”陳冬青點點頭:“白術,謝謝你,要不是跟着你,我一輩子也賺不了這些錢。”
陳冬青賺了錢,如今更是極為崇拜白術,簡直是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白術見他情緒恢複了,便對他說道:“那我們現在去搬東西。”
趕緊搬了東西回去,他還要去找村長買地呢。
待馬車上綁上了要帶回去的新家具,陳冬青整個人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他這才知道,白術去了一趟府城,就賺回了買地的銀子。
白術并沒有告訴陳冬青他總共賺了多少銀子,只是說賺了足夠多的錢。
不過光看這些家具,陳冬青就知道白術賺了不少,這些成品家具,每件都要幾兩銀子,而白術一個人就買了這麽多。
車子行駛到白塘村境內,路上就有人看到了白術車上的東西。
白術竟然坐着馬車回來,車上還拉了一堆新家具!
這樣的大八卦,在村裏無異于一件頭等大事,立刻就有人走街串巷的争相告知。
白術還沒到家,馬車後面就跟着不少扶老攜弱看熱鬧的人了。
而此時,在白老三的家裏。白老三和白鄒氏端坐在桌旁,白李氏挺着個大肚子站在他們旁邊。
王木頭手上拎着一只大雁,兩斤豆子,對坐在八仙桌旁白老三說道:“白三伯,我是過來給白術提親的。”
白老三深深的吸了口旱煙,他是怎麽也想不到,王木頭竟然會突然上門給白術提親。
“去去去,現在還知道來提親啦。”白鄒氏坐在一旁,臉色十分難看。
前幾天她親自去找那王婆子,可是被人給打出來了。這鄉裏鄉親的都看見了,現在王木頭又來找白術提親。
除此之外,王木頭給白術提親,竟然還買了大雁,這讓她十分不爽。
白術一個哥兒,粗魯無禮,不孝敬長輩,娶回去做牛做馬就罷了。
這王木頭是不是眼瞎了,竟然還準備了大雁!
這樣想着,白鄒氏看了自己身後的兒媳婦一眼,他家娶白李氏的時候,可是都沒帶上大雁,只找鄰居買了只老母雞。
“白三嬸,我是真心想娶白術,你們就放心把他交給我吧!”王木頭說着就把手上的大雁往白鄒氏手裏塞。
“你先等等。”白老三突然開口說道:“這事兒我們要商量商量,你先去外面等等。”
王木頭聽了,就把大雁和豆子放下,走出屋外。
等他出了門,白老三一家立刻圍在一起,叽叽咕咕的讨論起來。
“我不同意!這王木頭竟然給白術帶了雁,是存了心要給他體面了。”白鄒氏說道:“那我之前不是被王婆子白打了。”
“娘,我看趁着他心意沒變,還是趕緊答應了吧。難道你不想早點把白術打發掉。”白禾急道。
“把白術嫁出去了,他就分不了家裏的田了。”白老三敲了敲煙杆:“再說了,這王木頭家裏幾斤幾兩,你還不知道麽?能拿出一只大雁恐怕都是系緊了褲腰帶的,等白術嫁過去了,還不得跟着吃糠咽菜。”
白老三的話讓白鄒氏眉展眼舒。白術過得好不好,跟她也沒有關系,但是她就是見不得白術的日子過好了。
實際上除了白術,這村裏誰的日子過得好了,她心裏都挺難受。
nb s 憑什麽大家都是泥腿子出身。人家過得能比她好?
就連自己兒媳婦白李氏松快了一點,她都是看不過去的。
“那……就不問問白術的意見?要是他不願意……”一旁的白李氏弱弱的開口。
“婚姻大事,長輩做主,這裏輪得到他來說話?”白鄒氏一個眼刀過去,惡狠狠的瞪了白李氏一眼。自己的這個兒媳婦,最近肚子大了,也不愛幹活了,她是越來越不喜歡。
這樣想着,她便出去把王木頭叫了進來,笑眯眯的收下了他的禮。
王木頭這才松了口氣。雙方敲定了迎娶的日期後,白老三就帶着王木頭去了村長白寶山家。
他要找白寶山寫婚書,同時也是讓他做個見證,他可是好好的把白術給嫁出去了!
·
馬車在白老三的院子門口停下,車夫和陳冬青下來,幫白術把馬車後面的家具拆卸下來。
看熱鬧的村民把白老三家圍了裏三層外三層,一臉豔羨的議論着:這白術不知道幹了啥,現在可算是發財了!
白鄒氏和白禾尋着聲音從屋子裏走出來,正看到白術把上好的柳木家具往屋子裏搬。
“這是在幹啥呢?”白鄒氏傻了眼。
白術哪裏來的錢,竟買來這些家具?
就那一張大床,就是他們家裏想買都舍不得買的,現在竟然讓白術這無賴給享受了。
“白老三家的,你這侄兒發財了,你看看,這些家具,至少也得七八兩銀子吧?”一個八卦的村民在一旁說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你要是對他好點,他賺了這些銀錢,也少不了孝敬你們一份啊。”
白鄒氏氣的臉色發青,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陰陽怪氣的說道:“有什麽稀罕的!他一個哥兒,幹什麽能掙到這些錢!誰知道這錢是怎麽來的?髒得很!”
“還能怎麽來?”白禾也在旁邊紅着眼接口道:“不過是抱了謝家的大腿,那謝家給的呗!不過他現在都要嫁給王木頭了,要是被那謝家公子知道了,恐怕這些東西都要給收回去的!”
白術忙着搬東西,并沒有聽到白鄒氏他們的話,可陳冬青剛好經過,竟是把這些聽的一清二楚。
“白術要嫁給王木頭了?”他立刻皺眉問道:“你可別胡說。這王木頭和他都沒見過幾次,他怎麽可能就要嫁給他了?”
王木頭他知道,是村東的一個老鳏夫,家裏都有三個兒子了,才三畝地,日子窮的揭不開鍋。
如果是以前,他恐怕也會覺得白術能有人看得上就已經燒高香了,但他現在跟着白術混了這些天,思想早就被白術改變了。
白術能力這麽強,半個月就把買地的錢都賺上了,這王木頭何德何能配得上他?
更何況,他記得白術曾對他說過,自己是喜歡那謝家公子的。
“是不是胡說,你們待會兒不就知道了?王木頭可是提了雁兒來的,誠意十足。看他那麽有誠意,我爹當然不能耽誤了白術的終身大事,現在,恐怕婚書都已經在村長那兒拟好了。”白禾幸災樂禍的說道。
陳冬青一聽,當下變了臉色,他沖進白老三家的主屋一看,地上果然放着一只撲騰着翅膀的大雁。
他立刻沖進旁邊的破屋子,找到正在擺放家具的白術。
“白術!你快點到村長家去!王木頭剛剛過來提親,白老三他……他已經答應了!”
“什麽王木頭?”白術還有些懵懵懂懂,不明白陳冬青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總之你趕緊去吧!路上我再和你慢慢說!”陳冬青不由分說的推着白術就往外走,朝着白寶山家裏奔去。
聽陳冬青路上說了一遍,白術這才知道,自己離家的這段時間,白老三竟然要把他嫁出去了!
白術一肚子的火,白老三是什麽人?他的婚姻大事,憑什麽輪的着他來作主?
他跑得飛快,一會兒便到了白寶山家。就看到白老三滿臉堆笑的拍着村長白寶山的肩膀,手中還拿着一道未幹的婚書道:“老哥啊,能把白術這孩子送出門,也總算了了我一樁心事。這王木頭雖說有孩子了,但他可是提了大雁來的,誠意可嘉,我看和白術倒是挺登對的。”
“是,白三叔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虧待白術的。”王木頭在一旁說道。
“我不同意!”白術徑直沖進院子裏,大聲說道。
他狠狠的瞪了白老三一眼,眼光和刀子似的,白老三頓時汗毛直豎,抓緊手上的婚書退了幾步說道:“你……你一個哥兒,有什麽同不同意的?你都這個年紀了,難道還想一輩子不出門子?”
村長白寶山見狀也上前勸道:“賢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