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府城回縣城的渡船是申時開啓,白術又在碼頭附近的市場轉了一會兒,就準備坐船回去了。
離開之前,他也沒忘記給謝槐钰帶禮物。
第一次上府城,又特地給謝槐钰報備了,白術想給謝槐钰帶些特別的禮物。
以前他雖然也在追求謝槐钰,但本着不給雄性帶來壓力的心态,送的都是些尋常吃的用的。
可今天早上……白術摸了摸頭上的抹額,心裏一甜。
他把話說開了,謝槐钰的态度,是不是算默許了自己對他的追求呢?
既然如此,他盡可以挑選些情侶間的小物件送給對方。
白術這樣想的,便也這樣去做了。
大宣朝裏,婚配嫁娶雖然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平民百姓之間自由戀愛的情侶也不在少數。
于是府城裏就有這樣的店鋪,除了專賣嫁娶之物以外,還帶着賣一些适合情侶之間互贈的物品。
白術走進這樣一家店鋪,仔細的挑選起裏面的東西。
他額頭上帶着抹額,因此并看不出是個哥兒,那掌櫃看到他後,還以為是哪家的俏郎君。
于是便推薦他道:“這位小郎君,不知道你是要備彩禮還是備嫁妝?小的也可給你參詳參詳。”
“不是彩禮或嫁妝,只是送人。”白術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原來是送未過門的姑娘。”掌櫃的自說自話的點點頭:“那不如看看這邊的胭脂水粉,面脂頭油,姑娘們沒有不喜歡的。”
“他……他也不是姑娘。”白術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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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掌櫃的一聽,愣了一下,難道他要送東西給個哥兒?
大宣朝哥兒的地位很低,大多都嫁的不好。來他這兒采辦大筆嫁妝的哥兒不少,但為了哥兒置辦聘禮,或送哥兒東西的,還從未有過。
他上下打量了白術一番,見他生的儀表堂堂,身上的衣服看起來也是簇新的,不像個窮的娶不起老婆的。心裏不禁暗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哥兒有福氣了,能遇上這樣的郎君。
于是他便對白術說道:“那你來看看這邊,這些東西不拘男女,送給哥兒也是使得的。”
白術跟過去看,只見那櫃臺上放着些戒指、手镯、玉佩等貼身物品,都是成雙成對的。
有些花紋簡單大方,哥兒也能佩戴,但若是送給謝槐钰,就還是女氣了些。而且在白術眼裏,這裏的東西做工都太糙了,是配不上謝槐钰的。
他正皺着眉頭,不知該買什麽才好時,一陣微風從店門口拂過。
門口挂着的銀鈴随着微風輕輕響動,發出悅耳的鈴音,引得白術朝它望去。
“這是?”白術有些好奇的走到那鈴铛面前,只見那鈴铛呈一個錐形,兩端都用紅繩墜着,和他以前見過的鈴铛都不一樣。
“小郎君真是好眼光。”那掌櫃從門框上拿下那鈴铛說道:“這是龍鳳鈴,并不産自大宣,而是南苗商人帶來的東西。”
掌櫃的抓住鈴铛,輕輕一旋,那錐形的鈴铛竟分成了兩個。他左右手一手一個輕輕搖動,兩個鈴铛發出一高一低兩種不同的聲音。
“這龍鈴音低,鳳鈴音高,合在一起又是另一種聲音,實在是很玄妙。小郎君要是喜歡,把它送給心上人,你拿龍鈴,他拿鳳鈴,如有風吹過,你們兩個便能同時聽到鈴音,豈不妙哉?”
府城的掌櫃的生意做的多了,嘴巴極是能說會道。
這龍鳳鈴他當初進了幾個,因為做工複雜,價格不低,放在店裏一直賣不出去。畢竟鈴铛這東西不實在,大宣朝的百姓們送東西,還是以實在為主的。
但白術聽了他的話,卻是心動極了。
他和謝槐钰也不能日日相見,送他一個鈴铛,讓他挂在家裏,聽到鈴音的時候,豈不是就能想到自己。
于是他便對掌櫃說道:“我就要這個了,幫我包起來!”
這一對龍鳳鈴,可要一兩銀子,那掌櫃的喜笑顏開。立刻幫他拿了一對包好,還贈了他一對如意結道:“小郎君,祝你和心上人有情人終成眷屬。要是結婚了,你們的彩禮和嫁妝還要來我這裏置辦。”
白術拿好鈴铛,開心的點點頭道:“行啊,要是我嫁人了,就來你這裏辦嫁妝。”
待白術走了,那掌櫃的回味起他剛才的話,搖了搖頭笑道:這年輕人怕是高興的昏了頭,連嫁娶都說錯了。
買好龍鳳鈴後,便已經快到開船的時間,白術趕忙跑去坐渡船。
從縣城到府城,渡船是逆流,因而行了有一個多時辰,返回縣城的時候,渡船是順流,速度就更快了。剛剛過半個時辰,渡船就到達了縣城碼頭。
白術踏上縣城,便直接去采買起了家裏用的東西。
他現在賺了錢,可以買地蓋房子了。
但買地雖快,蓋房子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房子蓋好之前,他恐怕還要在那破屋子裏住上一段日子。
白術決定不再委屈自己,要把那破屋子翻修一下,讓自己住的舒服一點。
返修房子,找村裏的瓦匠,只需要三天就能弄好。屋子裏的家具,他卻懶得找木匠去打了。
要打上整套上好的家具,一個木匠可能要花好幾個月的時間。縣裏有賣成品家具的店鋪,雖然樣式簡單,材料也只是普通柳木,但勝在方便,買了就能直接用。
白術就進了一間這樣的店鋪,他一口氣訂了床、衣櫃、書桌和一張椅子,足足花了八兩銀子。
這幾樣東西,就能把他那個小屋子給塞得滿滿當當的。
訂好了家具,白術又去了旁邊買了床單被褥等東西。還買了一斤菜油、各色調料和一包饴糖。
現在還沒有白糖,大家過年吃的都是糧食發酵制成的饴糖。
白術買糖是用來做菜的,把饴糖砸碎了,做有些菜的時候放一點,味道更加鮮美。
買完這些以後,白術才發現這麽多的東西,他一個人是搬不回去的。
于是他和老板談好,今天先把東西放在店裏,明天他去村長家借個牛車,再過來搬東西。
白術回白塘村的時候,身後只背了一個小包袱。裏面雖然裝滿了銀子,但他又不會打開給人看,一般人也猜不到他發大財了。
不過路過的村民們看到白術換了身新衣服,頭上又帶了個抹額,倒是笑着說道:“白小哥兒,你頭上帶了抹額,精神了不少,倒像個俊俏的小郎君啦。”
這話聽着像是誇獎,其實對一個哥兒來說,是很不友好的。
但白術沒有聽懂,他的審美原本就和白塘村本土的村民不同。聽他們這樣說,還以為是在誇自己,仍笑嘻嘻的和每個人打招呼。
那些想要嘲諷一下白術的村民:“……”
不知道為什麽,反而覺得有點郁悶了。
快到謝家的時候,白術心底止不住有些隐隐的興奮。
也不知道這龍鳳鈴,謝槐钰會不會喜歡……
他正加大步伐朝着謝家走去,卻在不遠處的路中間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說是熟悉的身影,實際也不過就見過兩次。只是每次那些孩子饑餓的模樣,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王木頭正牽着三個孩子站在路邊,三個孩子哇哇大哭,旁邊一個膀粗腰圓的婆娘則牽着個抹着眼淚的胖小子指着他的鼻子叫罵。
罵人的那個婆娘是村東趙大戶家的女人,她家地多,每頓都吃得上粳米飯,在白塘村也算排得上號的富人。
趙婆娘就得了一個兒子,因此便把自己的兒子看得和眼珠子一樣。
這事說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不過是幾個孩子在一塊兒玩鬧起來,趙大戶的兒子不小心絆倒摔了一跤,把牙磕掉了。
可其他的孩子一溜煙都跑了,就剩下王木頭的三個兒子傻不拉幾,還在那兒站着,那小胖子就以為自己摔跤是他們推的,哇哇哭着跑回家告狀去了。
“我兒子從我身上掉下來,就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今天竟然被你家這三個小的給欺負了!”趙婆娘說的滿臉通紅,身上的肉都激動的一顫一顫的:“你看看,看他這牙,牙都摔沒了,這可怎麽辦,你賠得起麽?”
那王木頭被她罵的一愣一愣,一臉苦相的低着頭站在旁邊,支支吾吾的辯解道:“趙家的……孩子間打打鬧鬧都是常有,你看上個月,我家小的不也被你家推的跌了一跤……這一來一往的,要不就算了?”
“放屁!”趙婆娘平地一聲吼,把王木頭的話打斷:“你家兒子擦破點皮,能和我家小寶的牙比麽?”
她這一吼,幾個孩子就哭的更兇了。
王木頭滿臉焦急,一擡頭,又看到正好經過的白術。
白術看起來和前兩次完全不同,一身水色衣服幹幹淨淨,臉上長了些肉,變得白細了不少。
他愣了一下,整張臉和火燒似的,一下子變得通紅。
看到王木頭,白術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這種情況,打不打招呼好像都不好。
思索片刻,白術想到對方曾經給過他一把豆子。雖然最後他一粒沒吃,但這人心地還是挺好的,那他就勉為其難多管次閑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