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在白術離家的時候,白鄒氏和王婆子鬧翻了臉。
早上白鄒氏拎着一包豆子進了王婆子家門,不出一刻,就被王婆子拿着掃帚給打出來了。
白術一夜沒有回家,白老三一家卻并不知道。
此時,白術正走在回家的路上,而挨了打的白鄒氏正趴在桌上哭。
“嗚嗚嗚——那王婆子真是個黑心腸,竟然當街罵我老婺婆,還說我沒安好心要害她。這是要把我的名聲全毀了!”
“娘,被王婆子罵幾句是小。”白禾說道:“現在白術的名聲已經臭了,怕是以後也嫁不出去。難不成我們還在家裏養他一輩子不成?”
“那可不行!”白鄒氏一拍桌子,擦了擦鼻子裏冒出來的鼻涕水:“他現在天天在家占吃占喝,還什麽活都不幹。我看着他就覺得晦氣,再讓他在眼前晃悠,我非得早死不可!”
兩人正嘀嘀咕咕的說着,忽然聽見院子門被推開的聲音,白禾立刻探出頭去看,便看見白黍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他立刻噤了聲,不敢再說一句。生怕白黍發起瘋來把他們都砍了。
白術回到破屋,把新買的鞋子給拿了出來。
他喜滋滋的換上新鞋,又把剩下的銅錢全部藏到了屋子角落。
把舊鞋洗幹淨晾好,白術拍拍手又走出門去。
他要去找陳哥兒,咨詢他關于賣地的事情。
求人辦事,空着手去不好,于是白術路過樹林的時候順便掏了幾個鳥蛋,揣着鳥蛋來到了陳哥兒的家。
走到陳哥兒家門口,他就聽到了裏面一陣陣叫罵和哭喊。
他皺着眉頭透過窗戶往屋裏張望,便看見陳哥兒跪在地上,抱着孩子嗚嗚的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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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又瘦又矮的男人手裏拿着根藤條,對着陳哥兒和孩子一下下的抽打。
“你幹嘛!”白術站在窗外吼了一嗓子,屋裏的男人和陳哥兒都吓了一跳。
那男人一看到白術,渾身抖了一下,放下手裏的藤條打開窗戶笑呵呵的說道:“這不是白老大家的哥兒麽?怎麽今天到這兒來了。”
這白黍瘋名在外,據說連人都敢殺,他可不敢跟他硬剛。
“你剛才幹什麽打他們!”白術可沒這麽容易糊弄,他依舊不依不饒的繼續追問。
那男人滿臉尴尬,狠狠瞪了陳哥兒一眼。
陳哥兒立刻打了個冷顫,站起來打圓場道:“沒事兒,沒事兒。都是我做的不好。白小哥兒你來找我有事對吧,你等等,我一會兒出去和你講。”
說着,他把自己的兒子抱起來,帶着一起走出屋外。
白術不明白陳哥兒挨了打,幹嘛還要幫着對方說話,他伸手指了指屋裏的男人,兇神惡煞的說:“別再打老婆孩子,下次讓我看到,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他身上帶着在戰場打殺過的煞氣,吓得男人連連點頭。
陳哥兒帶着孩子走出來,看到白術,他有些難為情的整理了一下頭發,擦了擦發紅的眼角。
他的兒子叫粒兒,長得又瘦又矮,臉色蠟黃,額頭上還有顆黯淡的紅痣,看人的時候連頭都不敢擡一下。
陳哥兒叫他喊人,粒兒就躲在陳哥兒背後,咬着嘴唇不敢說話。
白術從懷裏掏出幾個鳥蛋對粒兒招招手道:“來,粒兒,這是我帶給你吃的。”
看到鳥蛋,粒兒一雙眼睛終于活了過來,他咽了咽口水,猶豫了一會兒走上前來,伸手接過鳥蛋,怯生生的叫了聲白大哥。
白術一眼看到,粒兒的胳膊上全是一道道的紫痕,看起來都是幾天前的舊傷。他不小心碰了一下,孩子一臉麻木,好像也不知道疼,一看就知道是被打慣了的。
“陳哥兒,他經常打你們麽?”白術皺眉說道:“粒兒還是個孩子,他怎麽下這麽重的手,我去教訓他一頓,讓他以後再也不敢打你們!”
“千萬別!”陳哥兒一聽連忙制止道:“他平時對我挺好的,也沒短我吃穿,無非就是被人笑話生不出孩子,心裏有氣,才拿我出氣。這是我的家事,你就別管了。”
聽陳哥兒這樣說,白術也沒繼續再勸。
陳哥兒實在太弱,像這樣的雌性,他雖然同情,但對方自己不作為,他也幫不了什麽。
只是可憐了粒兒,白術嘆了口氣道:“那你要是有需要,就來找我。”
陳哥兒點了點頭。
結束了這個話題,白術便提起了今天來的正事,他想讓陳哥兒幫他打探村裏哪裏有地出售。
“你要買地?”陳哥兒十分吃驚。白術才一天不見,他哪裏來的銀子買地?
白塘村的地,一畝上田要八兩銀子,一畝中田要五兩銀子,一畝下田要三兩銀子。
聽起來似乎不貴,幾兩銀子就能買一畝地,可實際上村裏能夠賣得起地的農家少之又少。
要知道這樣的環境裏面,村民能夠獲得額外錢財的途徑很少,大部分的村民沒讀過書,也沒有生意頭腦。
像陳哥兒家裏,自己都只有三畝地,種出來的糧食剛剛夠吃,有多的就換點菜油、鹽和布料,這麽多年下來,也就攢下來四五十文錢,這還是陳哥兒省吃儉用,給粒兒存下來的嫁妝錢。
白黍這小子,竟然就想着買地了?陳哥兒覺得他是異想天開。
只是白黍問他,他也不好不答,于是便讓對方去找村長問問。白塘村整個村子的土地文書,都掌握在村長白寶山手上。
陳哥兒帶着白術一路往村長白寶山家走去,來到村長家裏,白術才發現他家離自家不遠,只隔了幾棟房子。
白寶山家裏在白塘村算得上數一數二的富戶,三間白牆黑瓦的大瓦房,豬圈牛棚一應俱全。院子也修的很大,裏面曬着菜幹和肉幹,還養了十多只小雞子。
陳哥兒在院外喊了兩聲,就有人來開了門,白寶山也應聲走了出來。
看見白術的時候,白寶山怔了一下,不過片刻便恢複了臉色,把陳哥兒和白術一起請進來。不過他并沒有把人帶進屋內,而是就在院子的一個石桌旁坐下,讓人倒了兩碗井水,開口問道:“也不知道今兒刮的什麽風,把陳哥兒和侄兒給吹過來了。”
白術這才知道,原來這白寶山還是自己的遠親,不過已經隔了好多代,也沒什麽血緣關系,只是都姓白罷了。
“村長,我想買地。”白術直接開口,言簡意赅的表明自己的來意。
聽他這麽一說,白寶山臉色微變,開口問道:“買地?你一個哥兒哪來的錢買地?你這是想從白老三家分出去?”
“我早就想分出去了,不過不是現在。”白術說道:“我想問問,村裏現在有哪些地賣,價格如何。等我買到合适的地,我就分出去。”
白老三和白黍那檔子事,白寶山一直是知道的。
當初白老三信誓旦旦的說要奉養老母,把白黍養到出嫁,白黍又是個哥兒,以後總是別人家的人。
他和白家族長一合計,就同意了把白老大的地劃給白老三。
沒想到白家老母不過兩年就得病死了,剩下個白黍,在他家也是當成男人一樣操持。
白寶山對白老三這事也很是看不上,不過村裏人都是這樣,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白黍不來找他,他也不會主動去管他家的閑事。
如今聽到白術來意,白寶山便嘆了口氣道:“早點分出去也好。”
他轉身從屋裏拿出一疊發黃的紙張,在白術面前攤開。
白術仔細一看,上面寫着大宣朝白塘村土地名錄,密密麻麻詳細記錄的都是白塘村裏的田産分配,足有十幾張之多。
他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現在所在的時代叫做大宣朝。
白寶山指着其中一張,上面記錄着正在出售的土地,只有區區幾塊田産。
寫着村西王二家上田兩畝十六兩銀子,村南張三家中田五畝二十五兩銀子,河北白四家下田三畝九兩銀子。
白術看着這紙皺起眉頭問道:“村長,村裏賣田的就這麽幾家麽?”
“這幾年風調雨順,家家日子都過得去。自然沒什麽人賣田。”白寶山說道。
在農村,田就是莊稼人活命的營生,有錢了誰都想多買兩畝田。不是日子實在過不下去,是不會有人出售田産的。
“這樣啊。”白術不禁有些失望,又開口問道:“那這些田裏,有沒有離河邊近一點的?”
“河北白四家那三畝下田倒是離河邊挺近的。”白寶山說道:“不過也就是離河太近,每年春夏都會澇上一次,現在田裏還淹着水,誰也不想要。白黍啊,聽叔一句,這河邊的地不能買,你要是有錢,寧可多花點去買塊中田。”
“行,我知道了,謝謝村長的提點。”白術點點頭道:“不過我還就看上了河邊這塊田了。請村長幫我留着別賣了,等我賺夠了錢就來買。”
“你放心,那地都挂了快三年了也沒人買,我看這幾年內賣不出去。”白寶山這才知道白術現在還沒有錢來買地,于是把桌上的土地文書都收了起來。
“對了,你現在還差多少銀子?”白寶山開口問道。
“我現在有十五文錢。估摸着下個月就能買地了。”白術自信的回答。
白寶山:“……”
一千文錢是一兩銀子,九兩銀子就是九千文錢。白黍現在只有十五文錢,得幾輩子才能攢上買地的銀子啊?
白寶山想起村子裏前幾天的傳言,說白黍突然發了瘋,在白老三家裏要殺人。
他原本以為這只是白黍一時激憤之舉,今天看來,這傳言倒像是真的!
白黍應該是真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