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少爺求親
勳國公府蘭澤院是勳國公和小郭氏的院子。
小郭氏年約三旬,因為保養得好,相貌和身形皆如二十出頭一般,不過周身卻散發出一種成熟的風韻,即使是莊嚴貴重的紫色,穿在小郭氏身上,也有一股妩媚之感。
但是此時的小郭氏的神情卻很嚴肅,瞪着眼睛看向地上跪着的一幹奴仆,厲聲說道:“讓你們盡心服侍二少爺,你們就是如此伺候的!母親才故去一年,你們就放肆到了如此地步,簡直是國公府的恥辱!”小郭氏早上聽說了遠山院昨晚發生的事,氣得她立即派人把相關奴仆全都提溜到這裏來了。
許多奴仆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當他們知道二少爺昨晚發生了那樣驚險的事時,身邊就只有一個張桂,而救人的卻只是廚房的一個打雜丫鬟,這不止是活生生地打了他們的臉,更是把他們放在了懸崖邊上。
平時處理遠山院大事小情的白嬷嬷是李太夫人賞下的奴仆,此時擡頭不緩不慢地說道:“夫人,少爺不喜歡別人在他身邊伺候,這您也是知道的,要不然當初他也不會從太夫人的松竹堂搬到遠山院去。而我們只是奴仆,少爺不讓我們靠近,我們就要聽主子的吩咐,這也沒法子啊。”
“放肆!”小郭氏将茶杯狠摔到地上,盯着白嬷嬷斥責道:“母親在時,怎麽沒發生這樣的事?還不是因為你們這些奴仆不知死活地開始懈怠了,主子遇險,不主動認罪擔責,反而和主子頂嘴?這是哪家的規矩?哪家都沒有這樣的規矩!你們根本就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小郭氏氣勢強硬,白嬷嬷縱然資歷深,但是終歸主仆有別,也不敢放肆太過,只是依舊不肯輕易認錯,說道:“遠山院的事是國公爺管着的。”
小郭氏冷笑道:“好啊?原來是要借着國公爺壓着我這個國公夫人啊!”小郭氏揮了揮手,“蘭桃,拿上來!”此時從後堂中走出一個端着托盤的丫鬟。
小郭氏指了指托盤,問道:“知道這是什麽嗎?這是你們的賣身契!國公爺聽說昨晚遠山院的事,是生了大氣的,所以無論是誰,除了領罰沒有其他出路!”随後小郭氏看着白嬷嬷,睥睨地說道:“伺候不好主子的奴仆就是廢物!”
白嬷嬷看着賣身契,心忽然墜的厲害,但是她馬上想到她是國公府的家生子,在國公府裏長大、嫁人再生子,如今連孫子都有了,再過幾年馬上就要榮休了,像她這種老奴就算是犯了錯,也該是寬容幾分的,如果輕易發賣定會寒了國公府其他老奴的心的。自認為想明白後,白嬷嬷再次挺了挺胸膛,雖然語氣軟了下來,但是話語一點都不退縮地說道:“夫人,老奴也是有事說事,語氣不好,還請夫人見諒。”
“奴才沒有犯錯的資格,更沒有讨價還價的資格!既然白嬷嬷自認為自己資歷老,那麽就做一次表率吧。”小郭氏語氣柔和,但是說出來卻是狠戾之詞,讓人瑟瑟發抖,“将白嬷嬷全家發賣,然後将其餘奴仆送去北坡的莊子上去。只管派給他們重些的活計,輕生的他們不喜歡。”
發賣?真的要這麽嚴重嗎?白嬷嬷此時聽着小郭氏篤定的語氣,明白小郭氏是真的一點餘地都不準備給她留了。白嬷嬷徹底地慌了,臉“唰”的變成慘白,再不敢倚老賣老,開始使勁地地磕頭,哭着說道:“老奴錯了,老奴不該頂撞夫人,還請夫人給老奴一個機會啊!”
白嬷嬷一家老老小小十數人之多,一旦發賣,肯定沒有人家會願意全部接手,所以定是分開來賣的,到時這個家就散了,她的小孫子才一歲啊!而且白嬷嬷自己也已經年老,在國公府是資歷老的嬷嬷,可是外面的人見到她這麽年老的奴仆,心照不宣地都會明白她是犯了錯被發賣出來的,所以根本進不去好人家。
就算被人買走,做的肯定也是低等婆子做的體力活,天天累死累活卻吃不飽飯,還要被人奚落,哪裏比得上國公府的活計既有臉面又輕松。想到以後的悲慘經歷,白嬷嬷的哭聲越來越撕心裂肺。
“這麽多奴仆,一個為你求情的人都沒有,就看出你平常的為人了!”小郭氏的鳳目閃着精光,随後冷哼一聲吩咐道:“把她的嘴堵上!吵人的很。”
白嬷嬷拼盡全力掙紮也沒能逃脫被拖走的命運。其餘奴仆看着淚涕肆流的白嬷嬷再不是往日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模樣,紛紛感嘆世事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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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郭氏看着衆人戚戚然的模樣,威勢并重地繼續說道:“在府裏做事,規矩是最重要的。好好地在莊子上幹活吧,做得好的還有機會回來伺候。”說完就讓人把這些奴仆帶下去了。
這些被帶走的奴仆有的心灰意冷,有的感嘆劫後餘生,有的卻想到在太夫人故去的一年多時間裏,他們确實懈怠了許多。
處理完奴仆,小郭氏瞬間卸下冷酷的表情,問道旁邊的蘭桃,“士宇喜歡新買的點心嗎?”楊士宇是勳國公世子楊耀泓的嫡長子,今年兩歲半,正是貪吃的年紀。
蘭桃笑着說道:“士宇少爺喜歡的緊呢,吃了三大塊!”說着豎起了三根手指。
小郭氏笑得慈愛,“那就讓一喆多買些給他。”
說曹操曹操就到,楊一喆這時捧着賬冊來到了蘭澤院。
※※※
楊耀茗身穿一身淺色衣衫帶着張桂來到了蘭澤院,卻沒想到此時楊一喆也在。
楊耀茗平素很少與人交流,但即使如此,敏感的楊耀茗也發現了屋子中的不對勁,一種隐隐彌漫開來的焦灼。
小郭氏見是楊耀茗來了,非常詫異。小郭氏進門多年,深知楊耀茗身子病弱、性格孤僻,且除了年節和祭禮或者向李太夫人請安時能見上一面,除此外幾乎見不到他走出遠山院。而且李太夫人曾特意叮囑過她們,楊耀茗喜靜,若是有事直接找她商議就是,不要輕易去遠山院打擾。
所以,究竟是什麽原因能讓隐于遠山院的楊耀茗破天荒地來到蘭澤院呢?難道是為了白嬷嬷求情的?
楊耀茗見了二人很是生疏,略顯緊蹙,低聲說道:“打擾到母親和三弟了。”
小郭氏趕緊起身迎接,親切地說道:“不打擾,都是一家人,再者,說的不過是鋪子裏的事,而且也要說完了。”說完招呼蘭桃給楊耀茗上茶點。
楊一喆看着楊耀茗那昏暗的臉上似有幾分紅暈,就連那種死氣沉沉的感覺也淡了一些,“二哥的臉色好一些了。”
楊耀茗苦笑着說道:“或許吧。”
楊一喆楊耀茗略微拒絕的表情,低頭抿了一下嘴,随後繼續說道:“弟弟前幾日淘弄來了幾張張連輔的字畫,正準備二哥送去呢。”
楊耀茗短暫沉默後開口說道:“那就多謝三弟了。”
楊一喆聽此,似有欣慰,嘴角彎起一抹淡笑,說道:“二哥客氣了,這是弟弟應該做的。”
“別高興的太早了,如果東大街鋪子的事再處理不好,你就等着吃挂落吧。”小郭氏随後嫌棄地說道:“把賬冊拿走吧。”
楊一喆眼神中瞬間透出一股落寞,随後搬着一摞賬冊向二人告辭離開了,小郭氏看着楊一喆,搖了搖頭,嘆道:“勤奮雖有,天資不足。”
楊一喆是國公府的養子,不像楊耀泓從武,在皇宮裏擔任禦前侍衛,也不像楊耀茗從文,能做好畫、能做好詩,而是從庶,從小就被培養經營國公府的庶務,如今已經許多年了。恍惚間,楊耀茗記起早年時,楊一喆小小的身子趴在窗口偷聽聽夫子給他上課時的乖巧樣子。那時他剛想喚楊一喆過來,卻被小郭氏派來的人拽走了,只留下一副慘兮兮的表情在楊耀茗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楊耀茗沒有擡頭,只是略帶惆悵地地勸道:“百煉成鋼,三弟……還小。”
“你怕是為了白嬷嬷的事來的。”小郭氏滿懷惆悵地說道:“母親在時,最是疼你,恨不得樣樣都打點到最精細,可是母親現在故去,這些奴仆便懶了性子,如果不立一立主子的氣勢,怕是以後會奴大欺主。但是這遠山院的奴仆都是母親給你留下的,我是沒權處置的,所以就問了你父親的意見。最後定下将白嬷嬷發賣出去,其餘人都罰去莊子裏思過。”
發賣?楊耀茗雖然不是為此事而來,不過聽到這種處罰結果,還是有些驚訝的。雖然他對白嬷嬷印象不深,但是那是祖母留給他的人。
見楊耀茗似乎沒有反應,小郭氏語重心長地說道:“國公府裏可不止白嬷嬷一個老奴了,如果今個白嬷嬷犯了錯因為資歷老而放過,以後這些剩下的奴仆便全部都有樣學樣了,到時候罰的只會更多。”小郭氏喝了一杯茶,而後繼續說道:“再者要是白嬷嬷不是伺候你,也不用發賣這麽嚴重。”
無規矩不成方圓,楊耀茗低聲說道:“母親做主既是。”深呼吸過後,“兒子相信母親,所以這次來找您,是因為兒子喜歡上了……一個丫頭,想要……”說到最後,楊耀茗的臉幾乎紅透了,就算是極黯淡的膚色也掩不住這如火的顏色,“收到……房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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