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王歌委屈但王歌不說
嚴雙荷在李煜身邊待了也有數月了。
這麽久以來，她只見過李煜失态過一次。
那是周向藍在鄭王府的那段日子，李煜幾乎是不眠不休，直瘦至脫相，甚至發絲都愁白了。
從那時起，嚴雙荷就看透了，李煜這個人最最不能忍受的，是他的女人可能會背叛他。
為了離間李煜和周向藍，她必須往李煜最痛處紮，才能讓他徹底對周向藍死心。
嚴雙荷和吉王聯手，宮內宮外互相照應，想要害一個智商有限的周向藍簡直是易如反掌。
當看到周向藍寫給鄭王的情信、送給鄭王的香囊、送給鄭王的繡帕時，李煜當即就覺得胸中的怒火快要沸騰了。
是的，即使是這樣拙劣的手段，都能将這個一向沉穩睿智的君王瞬間點燃。
怎麽會這樣呢？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反應過于激烈了，怎麽會這樣？難道，是因為事關周向藍？
李煜怒火中燒，只覺得自己幾乎是被氣瘋了，甚至坐都坐不住，連再去思考一下此事是否有詐的耐心都沒有，他直接拿着這些被僞造出的“證據”三步并兩步地去找她。
他要問她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他要她立刻就給他一個答案。他一刻都無法多等。
看着這些東西，周向藍愣了。
然而只是一瞬。
她馬上淡淡一笑，輕輕說道：“對啊，我對鄭王動情了。早在我被他擄走的時候，早在他将我囚禁在府中的時候，我就已經越陷越深了。瞞了你這麽久，我也覺得很累，如今你知道了，也是件好事，我終于不用再擔心這件事會被你知道了。”
李煜的眼神都變了。
周向藍從未見過，他如此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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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仿佛失去了語言能力一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偏過頭去不願看她，整個人抖成了篩子，大口大口喘着氣，仿佛一個溺水之人。
周向藍卻只是安安靜靜地看着他。
而他就在此刻，恨上了這世間的一切。
周向藍安然鎮定地走到他面前，忽然跪了下來。
這是王歌穿越而來這麽久，第一次真心實意地下跪。她昂着頭，殷殷看着他，一字一句說道：“倘若皇上能看在臣妾伺候您這麽久的份上，放臣妾和鄭王雙宿雙飛，臣妾生生世世都會感念您的恩德！”
李煜站在原地，動都動不了，只覺得自己全身都是無力酸麻的，仿佛墜入冰窟，仿佛他一生的溫暖都被徹底澆滅，他冷到不斷打着寒戰，內心卻又仿佛被刀劈火烤一般。
半晌，他一言不發，如行屍走肉一般，搖搖晃晃地倉皇逃了出去。
這大夢一場，也許，到了該醒來的時候了——
周向藍如斯想着，忽然就像被放入滾水中的泥人般癱軟下來，好似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有關趙光義意圖促成和親的事，周向藍也聽說了一些。
因此，她才故意激怒李煜，想要徹底斬斷李煜對自己的情。
于她，于唐國，于李煜，這都是最好的結果。
她猜，李煜八成是要休掉自己，要娶宋國公主了。
她忽然笑了起來，因為她想起了從前。從前她擔心自己走後李煜會娶嚴雙荷，因此曾一度想促成李煜和女英，可沒想到啊，到最後，居然是一個她見都沒見過面的宋國公主。她覺得這一切無比諷刺，覺得自己就是個可笑的跳梁小醜。
她笑個不停，心卻仿佛在被千刀萬剮，她甚至能真切地感受到胸口處窒息般的痛楚感。
李煜明明見過她寫的信，可他還是相信了那封字跡娟秀的情信出自她的手。她知道，是因為李煜太在意自己了。
而這件事，才是最令她心痛的。
那些她故意刺在他心上的刀子，都千倍萬倍地使她比他更痛楚。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天光漸漸暗淡下去，星星逐漸生氣，周向藍仍孤獨地坐在漆黑空曠的寝殿裏。
系統它實在是看不下去她這副廢物樣了。
它恨鐵不成鋼地說：“拜托你別這麽窩囊好不好？你飒一點啊行不行？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那就在自己認定的路上走下去啊，幹嘛這麽猶猶豫豫搖擺不定的啊？我最瞧不起你這種人了。”
周向藍抽泣着辯解：“我沒有啦，我沒有搖擺不定，我一直都很堅定地想要離婚的。我只是……我只是太難過了……”
系統更恨鐵不成鋼了：“那你既然都難過成這熊樣了，你幹嘛還要選擇完成任務啊？我看你都快把自己給抑郁而死了，你這樣啊，就算賺得到一億元，你都未必有命花啊！”
周向藍擠出笑意，為了故作輕松還開了個一點不好笑的玩笑：“我怎麽樣都無所謂，反正錢也是要給家裏還債用的。所以不管我活着死了，我都花不到這錢的。”
系統沉默了一瞬，然後放柔了語氣說：“其實吧……會不會是你自己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了呢？還債雖然重要，但你和男主之間的感情難道就不重要了嗎？其實你也未必要因為替你家人還債而犧牲這麽大的。”
周向藍摸了摸淚說：“爸爸和阿姨為了還債，愁的頭發都白了，妹妹年紀又小，以後她花錢的地方還多着呢。我想為家裏減輕負擔，不想讓爸爸和阿姨那麽累，也想給妹妹好一點的生活。”
周向藍從來不跟別人說家裏事的。
這是她第一次提到家庭，傾聽着的又是她的系統，所以她也不再那麽避忌此事，便漸漸打開了話匣子，将那塵封在她心中多年、壓了她多年的心事掀開一二。
而一開始提起家裏的事，她那剛剛止住的眼淚就又噼裏啪啦地往下掉。
“其實我總覺得，爸爸、阿姨、妹妹他們才是名正言順的一家人，我總覺得我是多餘的那個……”
“他們養我到這麽大，我已經很感激了，真的很感激他們。我覺得他們有恩于我，所以一有機會我就想報答。這麽多年裏，我搶着做飯、搶着洗碗、搶着打掃衛生、搶着幹家裏所有的活，從不給他們惹事，我用我的一切去照顧妹妹、讓着妹妹。可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很累很累，讨好他們真的好累，可我不敢懈怠……”
而這最後一句，她甚至都不只是在意識裏說出來了，她甚至喊了出來：“這麽多年裏，對我最好的人，最護着我的人，居然是這麽一個古代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