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污了名聲,他竟然做出這種事情!
“正是本宮。”楚贻廷很滿意宋妤兒能認出他來,彎唇淺笑,做出一副如玉端方的模樣,看着她姣好的面容,緩緩道,“沒想到多年不見,宋小姐還能記得本宮。”
“殿下言重了。”宋妤兒垂首客氣。
剛才驚慌,她沒注意到他的措辭,現在冷靜下來,聽他又以“宋小姐”稱呼,才發覺不對。默了片刻,她捏緊了昭蓉的小手,忍不住出言提醒,“不過妾身已經成婚,若是可以,還請殿下以妾身夫家的姓氏稱呼妾身。”
“如此,倒是本宮失禮了。”楚贻廷臉上笑容一僵,繼而開口,改喚了聲“姜夫人”。
宋妤兒輕輕福身,“九皇子貴人事忙,妾身就不耽誤您時間了,請恕妾身先行告退。”
“姜夫人莫急。”楚贻廷好容易得見宋妤兒一次,如何能輕易放她離開,只見他目光一轉,又落在昭蓉身上,悅然道,“這位小娘子可漂亮的緊,可是姜夫人的親眷?”
“回九皇子的話,這是小女昭蓉。”宋妤兒恭謹回話。
楚贻廷又問,“昭蓉?是哪兩個字?”
“青天白日的昭,蜀錦芙蓉的蓉。”宋妤兒淡淡解釋。
“好名字。”楚贻廷贊了一句,“姜夫人真是才貌雙全。”
“這名字是妾身祖母取的。”宋妤兒客氣的微笑。
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不适起來。她是有夫之婦,若是被外人瞧到與九皇子當街攀談,只怕會惹人非議,更有甚者,直接被扣上水性楊花,嫌貧愛富的帽子。
她想走,可偏偏楚贻廷就是不給她先行離開的機會,他甚至伸手在昭蓉頭上輕輕撫了一下,笑意潋滟道,“真乖,本宮要是也有這麽個漂亮聽話的郡主就好了。”
宋妤兒聽他這麽說,心倏地收緊。總覺得事情的發展似乎超過了她的預期。
果然下一刻,楚贻廷又擡起頭來,看着她道,“姜夫人,不知本宮有沒有這個榮幸,做小昭蓉的幹爹。”
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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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妤兒皺起眉來,她印象中,九皇子好像還沒有成婚!連婚都沒有成,就急着做爹了,他這是什麽操作。
想到這裏,她不由看着他語重心長道,“殿下若真想要個女兒,應該先進宮去求皇上賜婚……”別有事沒事來跟她搶孩子。一個蘭菱兒已經足夠了,她可不想再有一個男版的蘭菱兒。
“本宮只是覺得,跟昭蓉有緣的很。”楚贻廷聽了她的提議,仍仍堅持要認親。擺明了要為難宋妤兒,不認了昭蓉這個幹女兒決不罷休。
宋妤兒拿他沒了辦法,又不能出言得罪,只能顧左右而言他,強行轉移話題道,“殿下,妾身府上庶務繁多,該回去了。”說着,她朝他屈了下身就要離開。
誰知,轉身時,楚贻廷卻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殿下自重!”宋妤兒回頭,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回。明淨的眼裏陡然冒起火來。她沒想到,當今皇上最寵愛的第九子竟然是這麽一個登徒子。連已經成婚的婦人都不放過。
楚贻廷仍不死心,看着她昂頭道,“宋妤兒,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的來求本宮的。”說完,他勾唇又不懷好意的沖她笑了一下,然後才轉身離去。
宋妤兒被他這麽一攪和,哪裏還有逛街的心情,帶着昭蓉就往回走。
昭蓉雖然不知九皇子的身份意味着什麽,但是想到那人要做自己的爹,就無端讨厭,她從小寄人籬下,慣會察言觀色,看的出宋妤兒心情不好,倒是沒再吵着要吃東西。
最後還是碧痕看不下去,開口道,“夫人,要不你先帶蓉小姐回車上避着,我再去買些小吃來?”
宋妤兒聞言,低頭看了癟嘴不敢做聲的昭蓉一眼,點了點頭,示意她快去快回。
車夫停馬車的地方有些遠,宋妤兒牽着昭蓉,跟着侍衛走了好長一段路,才看到馬車。
上車後,宋妤兒朝昭蓉抱歉的笑了笑,道,“是娘親不好,沒有帶你玩的盡興,你若是真喜歡外面集市,等你爹爹回來,讓他再帶你去可好?”
“嗯,蓉兒聽娘親的,娘親說的,都是對的。”昭蓉懂事的寬慰宋妤兒。
宋妤兒被楚贻廷攪亂的心情微微平複。
等了約莫有一刻鐘的時間,碧痕才回來,她提着大包小包上了車子。笑眯眯的,一一向宋妤兒和昭蓉介紹,“這包是糖炒栗子,這包是松子糖,這包是糖漬青梅、這包是酸梅幹……還有胡餅、芝麻焦圈、魚湯包子……”最後又變戲法的從身後拿出兩串冰糖葫蘆塞到昭蓉手裏,“蓉小姐,你最喜歡的,吃吧!”
“娘親也吃。”昭蓉接過冰糖葫蘆,兩眼放光,但是卻沒有立刻咬上一口,而是探到了宋妤兒嘴邊,眸光晶亮道,“很好吃的。”
宋妤兒看到這裹着冰糖穿成一串紅的誘人的山楂,臉上表情卻有些微妙,怔了一會兒,才試探着咬了一口。
嗯,果然是酸酸甜甜的。
将口中的山楂咽下去後,她笑着摸了摸昭蓉的頭,道,“吃吧,兩串都是你的。”
“是,娘親。”昭蓉答應一聲,歡快的啃了起來。
宋妤兒聞着身邊各種吃食的香甜味,思緒忍不住飄回到當年……
槐樹村地處偏僻,離最近的城鎮都有六十多裏路,平日裏很少能見到外面的人,也少有賣東西的貨郎出沒。
她在姜家呆了整整一年,才在快過年的時候見過一次轉村走巷的貨郎。
貨郎挑着兩只木箱,一只木箱裏是家裏平常用的一些小物件,門鎖、碗碟什麽的。另一只木箱裏則是各種果脯吃食。也有冰糖葫蘆,小小幾串。
她那時已過了整整一年的苦日子,不知為何,看見那串冰糖葫蘆就咽起口水,想吃的很。
姜大娘就站在她身邊,見她饞的厲害,狠狠瞪了她一眼,不過最終還是拿了錢去買了一串回來,就在她以為這大娘刀子嘴豆腐心,到底還是舍不得她看她幹饞時,人家卻當着她的面,将那串冰糖葫蘆給了正在姜家幫忙拆被子的蘭菱兒。
而她,就站在院子裏,眼睜睜的看着蘭菱兒吃完了一根冰糖葫蘆。
那時的心情,到現在已經沖的很淡,尤其是在她恢複記憶後,幾乎不會再刻意想起,可今日,驀然回首,卻發現還是心酸的很。
冰糖葫蘆這種東西,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了……
回到侯府,宋妤兒讓碧痕送昭蓉回靑梨園,自己一個人回了洛神閣。
洛神閣中,青瓷三人見她回來,都争着獻殷勤,素月伺候她更衣,婵娟伺候她淨手淨面,青瓷則沖了玫瑰露遞到她手裏。
一早下來,身上的疲憊倒沖淡不少。
碧痕回來時,她已經靠在榻上看起書來。
“青瓷她們倒是會照顧人。”看着宋妤兒舒服的模樣,碧痕忍不住醋了一句。
宋妤兒擡頭看向她,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沖她道,“那你可得再殷勤一點兒,不然會失寵的。”
“是,夫人!”碧痕笑着答了一句,頓了頓,又道,“對了,奴婢剛從蓉小姐那裏聽到一件事兒,夫人想不想知道?”
“你說。”
“蓉小姐說,恪少爺身子之所以弱,是因為在他幼年時,蘭鐵牛曾經打算将恪少爺扔進便桶中溺死……她瞧見了,及時去求了蘭姑娘,這才令恪少爺免于一死。不過至此後,身子卻是壞了,一年到頭來,總有幾個月是要吃着藥的。”
蘭鐵牛!蘭菱兒的兄長、那個殺豬漢!
他竟然做得出這種事情!
宋妤兒氣的臉色慘白,想象着行恪被溺的慘狀……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夫人,您……”碧痕被宋妤兒的樣子吓白了臉,生怕宋妤兒挺不住直接暈死過去。
所幸宋妤兒承受住了,她淚光瑩瑩的垂下頭,任眼淚一滴一滴砸在繡了海棠的衣襟上……悔道,“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是我太自私,我當年應該将他們帶回京城的,都是我的錯……”
“夫人,你別這樣,奴婢害怕。”碧痕見宋妤兒情緒崩潰不穩,焦急的勸道。
宋妤兒卻聽不進去,她閉上眼,只要一想到蘭鐵牛蓄謀要殺死行恪的畫面,就心疼的窒息,左胸口好像壓了一塊巨石,又像有人拿着匕首在裏面翻攪。
她的行恪,不過才五歲大小,就經歷了這麽多次生死一線。
她這做娘的,對不住他啊!
“碧痕……”宋妤兒越想越自責,她輕輕喚着碧痕的名字,心碎欲絕道,“你說我當年怎麽那麽狠心呢……他和昭蓉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當時怎麽就只知道顧自己呢……”
“夫人,這怪不得你。”碧痕也紅了眼眶,跪在榻前,握着宋妤兒的手,哽咽道,“這怪不得你,那種情況下,我想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自己先逃的,帶着兩個孩子,那不是累贅嘛,要是再被抓回去,那一輩子可就交代了!夫人,您當年的選擇是對的。我娘在世的時候也說過,女人一定要對自己好一點兒,因為你不愛自己,那就沒人愛了……”
“真的嗎?”宋妤兒急切的看着碧痕,就像看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碧痕用力的點頭,“夫人是對的,夫人當年做的沒錯,換做任何人,都會做出和您一樣的選擇。”
“……是嗎?”宋妤兒想着碧痕說的話,過去很久,才反問了一句。
碧痕忙點頭。
宋妤兒卻沒再開口,她仍在想當年的事。想着自己要是沒有一個人逃走,現在會是怎樣的境況。
若是沒有逃走,她現在肯定死了吧……姜武那樣粗暴的男人,早晚有一天會将她弄死的。
或者就算捱過了姜武那一關,暫時沒死,惡毒的老姜氏也不會讓她活着,她會暗自将她這個沒用的兒媳婦磋磨死的。
她死了後,老姜氏又會以死威逼姜武再娶……姜武向來孝順,不可能不聽,那她的昭蓉和行恪便有了後娘。
後娘……那個女人只怕會比蘭鐵牛做的更過分吧。
想到這裏,宋妤兒只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死局,好像不管怎麽樣,她的子女命運都不會太好。
難道這就是宿命?
她側過頭去,透過窗戶看向外面,久久沒有轉過來。
碧痕這時,是真的後悔自己藏不住事了。
淚水布滿臉頰,哀求宋妤兒,“夫人,您別想了,您和奴婢說說話好嗎?”
“你別哭。”宋妤兒聽到碧痕的哀求,終于偏過頭來,伸手幫她抹了抹眼角的淚,笑道,“我沒事,我只是在想……”
“夫人在想什麽?”碧痕甕聲甕氣的問。
“想以前的一樁事,想我十一歲那一年。”宋妤兒嘆了口氣,輕聲道。
“十一歲?”碧痕不解。
宋妤兒苦笑着解釋,臉上表情帶着抗拒和驚恐,緩緩道,“十一歲那年,我祖母生了重病,我帶家仆去淩雲峰上的鹹安寺替祖母祈福……祈福那日,下了大雨,山路難走,我便在寺裏住了一宿……可沒想到第二日醒來,我竟不是在僧林客院之中,而是被人關在箱子裏送出了城……”
“那當日到底是誰襲擊夫人的?”
“不知道。”
“不知道?”碧痕不信,“夫人的爹爹官拜太尉,都沒能查出來?”
“爹爹曾與我說過,事情太過久遠,着實難查……”
“那就是說,賊人仍未伏法,還逍遙在外?”
“是這樣的。”宋妤兒嘆了口氣,“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我才特別排斥出府……總覺得不安全,我怕……很怕很怕再次遭遇那樣的事。”
“夫人……”碧痕聽宋妤兒說着,頭一次心疼起這個嬌滴滴的夫人。她這一生,真的實在是太坎坷了。
明明是天之驕女,性情品貌都屬一流,結果卻在最閉塞的山村度過了自己最好的五年。五年後,更被當年的山野村夫重新帶入那場噩夢。
“好了,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宋妤兒性子敏感,最抗拒別人的同情,見碧痕露出憐惜她的眼神,立刻開口讓她退下。
碧痕不明所以,怔怔的看着宋妤兒。宋妤兒只是冷淡道,“你出去。”
“是,夫人!”碧痕委屈的應了一聲,往外退去。
宋妤兒在她走後,長長嘆了口氣。
她多希望,有一天害她的那個人能被揪出來,能認罪伏法。不然她這一生,都要背負這份恐懼。
至于蘭鐵牛,她不急着處置他,一切等姜武回來再說,她相信,以姜武如今的手段,一定能讓那個殺豬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沉悶中,京城的日子又過了幾天。
臘月二十九,整個京城都充滿了年味,家家挂紅燈籠,貼春聯,買鞭炮。
定國候府裏,也差不多忙碌,不過因為少了男主子,總覺得府裏差了些人氣。
太尉府那邊早在前幾日遞了口信過來,讓宋妤兒帶昭蓉回去過年,不過卻被宋妤兒婉拒了。她已經嫁人,那便是姜家的媳婦。姜武在,她就跟他一起過年,姜武不在,她就替他守着這個家。
傍晚的時候,昭蓉過來,身上穿着一件正紅色的襖裙,頭發用紅絲帶紮了起來。又因為養了些肉在臉上,乍看上去,就跟年畫上的娃娃似的。
宋妤兒看着,情不自禁笑起來,頓了頓,又問碧痕青瓷幾個,“有沒有覺得,還少了點什麽?”
“少了什麽?”碧痕一臉的疑惑。
還是青瓷聰穎,噙着淺笑道,“小姐是說,少了一點朱砂罷!年畫上的福娃娃額頭上都有一點殷紅的朱砂!”
“對啊!”
“我怎麽沒想到……”素月和婵娟相視一笑,都敬佩起青瓷。
宋妤兒贊賞的看了青瓷一眼,青瓷自告奮勇的去拿朱砂。
朱砂拿過來後,宋妤兒親自動手,替昭蓉在眉心點了一點。
她自幼琴棋書畫皆學的極好,那一小點,點的幹脆又圓溜,青瓷見了,忍不住湊趣,“好美的朱砂痣,小姐要不給我也點一個。”
“來,你過來!”宋妤兒心情不錯,樂意和她們笑鬧,還真給青瓷也點了一點。
青瓷人如其名,穿着一襲青裙,身量高挑,面容清麗。本來是副素淨模樣,眼下多了粒朱砂,竟平添一分妩媚。更加楚楚動人起來。
宋妤兒看着,突然有了作畫存檔的心思。幹脆讓素月和婵娟去準備筆墨紙硯,又讓青瓷抱着昭蓉。她則立于桌案後,用最快的時間将兩人形貌描繪出來。
又兌了彩墨,上好色後,碧痕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嘆道,“夫人這畫的真是惟妙惟肖,就跟真人似的。”
“那是,我們家小姐可是京城第一才女。”素月得意的說道。
婵娟也跟着打趣,“依我看我們以後出府嫁人,小姐也不必給陪嫁了,一人送我們一幅畫當傳家寶也是極好的。”
“那就這麽說定了。”宋妤兒一氣呵成後,笑望了婵娟一眼,“等你成婚時,我就送你一幅畫,別的什麽不給……到時你別怨我。”
說完,其他三個婢女都吃吃笑起來。
婵娟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一時沖動,是拿什麽舉了例子。
“誰說要成婚了!”反應過來的她一臉羞窘,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