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人喜歡聽信權威, 兒童時期聽信成年人, 學生時期聽信老師, 進了社會,聽信企業大老板。
人就像鴿子, 一旦有一只鴿子往南飛,一群鴿子跟着它往南飛。
謝澤的視線從廣場上的白鴿群移開, 他轉過身,露出淺笑,迎上陶鵬的團隊, 他的投資公司有自己的團隊, 兩方人在一起,并購重組的事情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六個月後, 陶鵬的影視公司借殼上市,公司上市不久,他找了謝家的金融機構進行融資,融資金額為35億元。
上市之後, 股價一路上升。
陶陶是在一本金融雜志上看到她爸爸的采訪, 她反複看了幾遍, 才确定這個新晉富豪是她爸爸。
她不敢置信地捂着嘴,感到十分荒謬, 她們家一下子從普通一般的有錢人, 變成了國內財富榜上有名的超級富豪階層了。
她趕緊打電話給陶媽媽确認,得知這一年以來,影視公司開始盈利, 陶家進入億元富豪俱樂部。
陶家的資産分布很廣,陶鵬擔任兩家公司董事,一家是電器公司,另一家便是影視公司,除此以外,在房地産進行投資,國內國外均有房産,在十幾家非上市公司進行投資。
“怎麽了?”肖若塵從辦公室出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他經過她,走進廚房。
“就是覺得很不現實,我剛從雜志上得到一個重磅消息,我是個富二代了!”
“是嗎,恭喜你。”肖若塵一臉興趣缺缺,反應還很冷淡,好似這件事和他完全無關,他打開冰箱門,拿出礦泉水喝了一口,背上突然一重。
陶陶一下跳在他的背上,從身後摟着他,他淡淡地笑了下,伸手托住她,轉過身将她抱在流理臺上。
“我有種翻身做主的感覺。”陶陶居高臨下地看他,纖細手指劃過他帥氣的眉眼,他冷冷清清的,沒什麽特別情緒,她不滿起來,“你就沒有點想法,比如說要更愛我點,要牢牢把握住我。”
“沒有。”肖若塵面無表情地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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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陶忽然笑起來,看來他對她家的財産真是沒什麽想法,她伸出雪白手臂摟着他的脖頸,“我倒是越來越愛你了,你怎麽這麽完美呢。”
他的存在簡直滿足了陶陶所有對男友的幻想,他顏值高,身材瘦削,有錢又有個性,很理性,氣質冷淡疏離,相處模式是她喜歡的,和他在一起舒适自然,一切都很完美。
肖若塵按住她,他微揚起唇角,湊上前親了下她。
大學畢業之後的時間過起來飛快,陶陶的工作室開出了新的頻道,簽了新人,做起了美食節目,反響不錯,又做了另一個時尚相關的賬號,她的事業可謂是順風順水。
時間悄然過了一年,過年時,陶陶想帶肖若塵回國見她爸媽,然而他們的電話沒人接。
她特地熬夜打電話過去,爸爸的電話不接,她只好打電話給媽媽,電話響了好幾聲。
好不容易接通了,陶陶放下心來,“媽,你們怎麽都不接電話,吓死了我,我就是告訴你們一聲,我要帶男朋友回來了……”
“陶陶,你聽我說,不要回來,你和你男朋友留在美國,千萬不要回來!”
從這短短的一句話裏,陶陶聽出了她媽媽的緊張和不安,出什麽事情了,當她想問清楚的時候,媽媽把電話挂了。
陶陶隐隐有不好的預感,她臉色一變,打開筆記本電腦上了國內的網站,一條條的財經新聞往下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條關于她家影視公司的新聞。
由于影視行業市場低迷,大環境不景氣,電影票房下跌,曾經連連叫好的IP,如今都成了垃圾,投資虧本是常态,再加上逃稅漏稅問題,稅務機關介入,一時間影視行業變成了一地雞毛。
影視公司股價下跌,陶鵬持有的股票縮水不說,他還面臨股票抵押帶來的損失,按照合同,抵押的股票不足以償還保證金,他拿不出補的錢,名下財産已被法院凍結,就等執行了。
要是股價上漲,所有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可看看A股市場,連陶陶這個外行人都看出了熊市的門道。
她打電話給熟悉的朋友,詢問下業內人士,對方給出的答案很明确,股票質押融資消滅了某些富豪,現在需要另一家公司注資來救。
誰來救?誰都不想接這個燙手山芋。
要是她一直留在美國,這件事是燒不到她,可讓她這一輩子都不見爸媽,不踏回故土?
陶陶忽然感到一片茫然。
影視行業明明一直處于狂熱狀态,可轉眼就經歷寒冬,陶鵬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栽在這個上面,他将自己手裏的股份全部出手,依舊填不了這個窟窿,到最後,他還欠債。
他回到家,經歷了大起大落已是疲憊不堪,電話又響了起來,電話那端傳來一個冷冰冰的青年聲音,“我已經向法院申請強制執行了。”
“等一下,債務我一定會想辦法解決的,這些天我一直在找朋友幫忙。”陶鵬嘴裏發苦,維持着最基本的體面,他朝陶媽媽揮揮手,示意她沒事。
謝澤冷嗤了聲,“你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還沒明白嗎,做生意有贏有虧,我們盡快結束這筆債務,不要拖下去了。”
“我名下所有房産和車子都被凍結了,持有的股份也都賣出,再這麽下去,你是要逼死我。”
“這我可管不着。”謝澤态度輕蔑。
“你——”陶鵬氣結。
謝澤挂掉電話,低笑了下。
低沉笑聲回蕩在辦公室之中,他接着打電話給了一個人,“你的游戲公司想要上市,去納斯達克敲鐘,就幫我個忙。”
陶陶在別墅裏來回走動,她不知道她爸爸的情況到底如何,資金缺口有多大,她心急如焚,卻沒有什麽辦法。
她想找肖若塵聊聊,可走到他辦公室門口,她卻退縮了,要他把錢拿出來填補她家的債務?
而且債務是以億元為單位,他肯嗎。
沒想到如今是她被扶貧。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吓了她一跳,她看了眼來電顯示,很意外。
電話接起來之後,兩人相對無言。
良久,沈之洲開口說道:“陶叔叔辭去了分公司董事的職務,他正在想辦法,商場上常有的事情,你不要想太多。”
“恩。”不過是從天上掉到地上,要是過起日子來,她家還是比普通人好,可落差感肯定會有,陶陶悶悶地應了聲。
“那家投資公司正在找你爸,陶陶,我勸你一句,盡快達成協議,事情還有挽回餘地。”沈之洲瞥了眼手邊的電腦屏幕,“新聞更新了法院的宣判,陶叔叔被限制出境限制消費了,你最好回來一下。”
“我會考慮的。”陶陶壓根不知道怎麽辦好,她望着窗外的景色發呆。
“那再見。”
“再見。”
沈之洲挂掉電話,再打給謝澤,“我已經告訴她了,她回不回來,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他張了張嘴,想問他到底要做什麽,話沒有說出來。
她會回來的。
據謝澤所知,她的家庭關系很融洽,高三時,他就見過陶鵬親自開車送陶陶上學。她的原生家庭極其優越,爸爸媽媽都是高級知識分子不說,支持她的學習生活工作,也會給予她人生經驗,既是父母又是朋友的關系。
她和父母關系很好,她怎麽可能一輩子不回來。
謝澤靠在辦公椅上,擡起頭,視線聚集在頭頂上方,他眼神陰郁。
生意場上的事情,陶陶憑着大二時選修的經濟學課程能略懂一二,大浪淘沙,沒想到被市場淘汰的就是她爸爸的公司。
她深吸一口氣,打電話給她的律師,分析她的收入情況,美國這邊的稅收很重,加上她長期以來過着奢侈的生活,她的存款并不多。
在今天以前,她從來沒有為錢這件事費心過。
陶陶挂了律師的電話,走廊那側的門打開了下,肖若塵出聲道:“怎麽了?有事找我?”
“我……”她猶豫了下,笑了笑說道:“我要出差一趟,回國。”
“哦。”她出差是常有的事情,肖若塵并不覺得奇怪,“早點睡吧,我今晚要熬夜。”
陶陶看着他瘦削的背影,對他來說,這是平常的一天,對她來說,這是很艱難的一天。
她回衣帽間收拾了短途旅行的行李,訂了當晚的機票,她開車去機場,辦理了登機手續,到上飛機前,陶陶想打電話給肖若塵,電話沒撥出去,登機廣播出來了。
飛了十幾個小時,落地之後,陶陶沒有回家,而是先訂了酒店。
陶陶短暫地休息了下,她睡不着,這才打電話給陶爸爸,陶爸爸聽說她回國了,氣得不行。
“爸爸,我知道現在是對你來說很艱難的時刻,要是沒有家人在身邊,不是更難過嗎。”陶陶安慰他。
聽到女兒的話,陶鵬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放松下來,他坐了下來,擦了擦眼角的淚,他哽咽了下,想想之前事業上春風得意的時候,他飄了,等跌到谷底,還算好,他還有家人。
父女兩簡短地聊了下,陶陶想到的辦法是将她的工作室并到影視公司去,她本身就有影響力,旗下也簽約了兩個kol,公司可以轉型成最近大熱的MCN機構,也就是網紅、各種短視頻的孵化平臺。
“這方法是可行,只不過……”陶鵬猶豫了下。
“爸,我想先代表公司去交涉下。”
兩人商量了下,陶鵬告知了她地點和時間,陶陶挂了電話,在網站上搜索那家投資公司的背景,公司背靠謝氏的基金公司,掌握的投資金額極其龐大,可以說是一家有背景有資金的投資公司了,公司的負責人也是謝家的人啊。
陶陶研究了下,她打電話給一個背調公司的朋友,讓他幫忙查一下負責人的背景。
時間不知不覺到了淩晨,她抵擋不住困意,稍微睡了下,醒過來之後,她看了眼時間,趕緊起來洗漱化妝,穿了套職業點的西裝套裝,打車來到了CBD.
經過前臺,陶陶搭乘電梯上去,電梯裏有幾個佩戴員工證的女員工竊竊私語着,時不時看向她。
“是她吧,我有看YouTube……”
“怎麽從美國回來了?”
“聽說她家快破産了嘻嘻。”
陶陶置若罔聞,她低頭和朋友發微信,對方查到負責人的背景了,正要發給她。
電梯門打開了下,有個女人經過陶陶時,用細微的聲音說道:“活該。”
陶陶擡起頭,瞥了眼她的員工牌,李雨,再看看對方一副白領麗人的模樣,她了然了。
李雨朝她輕蔑地笑了下,表情像是要看好戲。
電梯門關上,繼續往上,門一打開,有位西裝革履的青年等在門口,他面無表情地引她來到會議室,“請稍等一下,謝先生馬上過來。”
陶陶點點頭,手機響了起來,是肖若塵打電話過來,他的聲音透露着疲倦,“出差怎麽樣?”
“還好。”陶陶平靜地回道。
“要瞞我到什麽時候。”
“什麽?”她裝傻。
“你家裏出事了,我看到新聞了。”
“是啊,家裏沒錢了,不過也沒窮到山窮水盡,我正準備找以前的男朋友想辦法。”她開玩笑道。
“你怎麽知道我的選擇是什麽。”肖若塵的聲音一下子嚴肅起來。
她突然間慌了下,聽到他冷靜地問:“資金缺口是多少,我來填。”
“別開玩笑了。”
“不開玩笑,我沒錢了的話,就去打工,去谷歌當産品開發經理。”
要一個生性愛自由的人去打工,陶陶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好感動,還有真的好難為你啊。”
手機發出收到郵件的提示音,陶陶先把電話挂了,她打開郵件,郵件中有個pdf文件,她點開來,那人的信息一點點地顯露出來。
走廊外傳來了穩重的腳步聲,陶陶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把手機收起來。
她看到了他的海外留學背景,華爾街實習經歷,家庭成員,資産情況,照片顯示出來時,她驚愕地睜大眼睛。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從門外走進來一個高大瘦削的青年,身形修長,他身上帶着強烈的壓迫感。
陶陶的腦海中突然出現很多和他相關的記憶,那些快要被遺忘的模糊影像在這時變得清晰起來。
謝澤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他的聲音也是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感情,“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