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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1)

一時間,正打在興頭上的燕京将士只好從城池下面撤離,回了軍營中,薛羽不解地看着南宮琰,“皇上,為何要匆忙撤兵?”方才若是再拖延下去,他們很有可能就攻下城池了。

南宮琰屏定心神,方才舞憐逼得急,他的經脈紊亂,此刻還未緩過來。

見他閉目養神,不搭理自己,薛羽撓了撓耳,只好退了下去,不敢再叨擾他。外面的将士們,受傷的不在少數,災民們都紛紛自發上前幫忙。

薛羽再回頭看了一眼南宮琰的營帳,斂回眸光,往受傷的傷員中走去。

約莫一刻鐘後,南宮琰紊亂的經脈才穩定下來,他睜開眼,營帳中只剩他一人。薛羽這個人什麽都好,就是心思不夠缜密。

方才在城池之下,他們确實有攻下城池的勝算,可那是在舞憐出現之前,他本想拿下青峰的人頭,讓他們群龍無首,這樣燕京的将士就能趁機攻進城池裏。

可舞憐的出現,打破了他的計劃,他們再拼打下去,也只會鬧個兩敗俱傷,但勝算的機率已然不大。

不過,他昨夜燒了西楚軍的糧倉,他們的軍糧要運到西邊地界,起碼還需要五日左右,在這五日時間內,只要他們尋到機會,就能攻下城池。

而且,看舞憐那副神情,想來是和青峰之前有些恩怨糾葛的,若是他們起了內讧,那他們的勝算就更大了,所以,他要先等等,将這件事弄清楚,才能做下一步的打算。

但是舞憐的突然出現,确實是他沒想到的,他以為西楚郡王會把她帶在自己身邊,沒曾想卻将她派來了西邊地界,他這是不想讓他活着回燕京了。

思及此處,他的眸光又深了一些。

這時,薛羽又從外面走了進來,手中拿着燕京傳過來的急報,“皇上,燕京剛傳過來的!”

南宮琰将急報拿過來,上面是顧夏的筆跡,他在信上說,西楚郡王已經向燕京城起兵,沈非鴻受了重傷,西楚郡王領來的十萬大軍與他們打成了平手,但他們來勢洶洶,沒有退兵的意向,他預想,西楚帝的援軍也很快就到了。

若是西楚郡王攜着援軍一同進攻,他擔心會被他攻下城池。

顧夏在信上的擔憂,南宮琰從字裏行間便能看得出來,看完信後,他将信皺成了一團,憤憤扔到地上。

如今燕京城陷入這樣的境地,他只能加快收複西邊城池的步伐,趕着回去支援,這樣燕京城才有可能擺脫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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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羽撿起地上被他捏皺的信,看完了臉色一變,開口問,“皇上,要不要将劉沖叫回燕京城?”

“劉沖不能離開邊關!”南宮琰冷冷駁了他一句,他一走,邊關就危險了,若是邊關再出點什麽事,他才真的是鞭長莫及。

擰了擰眉,他開口說道:“你去查一下,這回舞憐帶來的有多少人?”

“是!”

薛羽急忙退了出去。

青峰手下的将士也撤回了城池裏,城門重重地關了上去。他被一個小兵扶着,往安歇的府衙內走去,舞憐默默無聲地跟在後面。

到了正廳裏一坐,他連着喘了幾口氣之後,才稍稍緩過神來,他的身上,倒是沒什麽劍傷,只是被南宮琰的內力震到了,經脈受損,才讓他這麽痛苦。

“綠珠的事,是郡王爺吩咐的,你我都是為了他辦事,難不成你想違抗他的指令?”

她剛才對南宮琰吼的那句話,即使是打鬥聲混着慘叫聲,他也聽到了。

“我不管是誰吩咐的,總之她那條命,我記在你頭上。”舞憐的冰冷的眸光落在他身上,讓他不自覺将身子收攏了一下。

攥了攥拳,他才開口,“如今郡王爺正是用人之際,就算是你我二人之間的恩怨,也該等這場仗打完了之後再算吧?”

他不是她的對手,只能先拖延時間,到時候再叫西楚郡王收拾她!

“你倒是個忠心的。”

舞憐捋了捋身前的衣衫,話語裏透着嘲諷。

“你不也對他一直忠心耿耿嗎?不然,何以會把自己的臉搞成這樣?就連禦劍派,也悉數依附于郡王爺。”

她比他,也好不到哪裏去,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霎時間,一條軟劍自她的腰間蹿出,穩穩當當地落到他剛才差點被南宮琰割到的脖頸之上,讓他的身子猛的一縮,饒是平日裏冷如冰山,鎮定自若的青峰,此刻在她的這副威逼這下,也顫了顫身。

“你的嘴巴最好放幹淨點,不然我可不保證你能活着離開這裏!”舞憐湊在他面前,毒辣的眼睛緊緊貼着他。

他咽了咽喉間的唾沫,屏下心神說道:“糧倉昨天夜裏已經被燕京軍放火燒了,如今剩下的軍糧只夠我們撐兩日,西楚運來的救援軍糧必須在五日之內趕到,不然我們都只有死路一條。”

“你在求我幫忙?”她睨了他一眼。

見到她眸底閃過的猶豫,青峰繼續說道:“你我都是為郡王爺辦事的,既然他将你派了過來,若是這場仗我們打輸了,你我都不用活了,到時候我這條命就不歸你了。”

“我大可以現在就把你殺了,然後一走了之,讓南宮琰把這裏攻下。”她在來之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念頭。

“可是,郡主她人還在郡王府裏,就算是你留了人手在那裏,你們也逃不了多遠。”

青峰臉上的恐懼褪去了一些,心平氣和地跟她分析着整件事的利弊。

西楚郡王是個心狠手辣的,若是這場仗他們輸了,西楚又沒有被南宮琰控制,就算是她們逃到天涯海角,也一定會被他抓回去。

舞憐握緊手中的軟劍,“呲——”地一聲,軟劍被她收回腰間。

顯然,青峰的話她聽進去了,只不過,陷在兩難的境地裏。

“南宮琰,我可以對付,可軍糧的事,你來搞定。若是出了差池,郡王只會把這筆賬記在你的頭上。”糧倉着火,是他看守不力,不關她的事。

說完,她的身影從正廳裏消失。

青峰才緩了一口氣。

他站起身子,回了書房寫下一封書信,交給身邊的侍衛,讓他連夜帶回西楚。侍衛朝他躬身,便退了出去。

他人一出去,便被薛羽盯上了。

跟着他出了西邊地界之後,薛羽執劍上前,一劍穿喉将人殺了,搜到他身上的書信,拿着回了軍營。

“皇上,這是從青峰派出去的人身上搜到的。”他将書信交給南宮琰。

南宮琰拿到手裏打開,青峰在上面說到了軍糧的事,可大半封信,皆是告舞憐的狀,言外之意就是,舞憐極有可能已經背叛了西楚郡王,她在尋一個時機救出被困在郡王府中的儀嫔,帶她逃離西楚,此刻的恪盡職守,都是在打煙霧彈,他希望等這場戰役結束之後,西楚郡王能嚴懲她。

看完信,南宮琰的唇角噙出一抹陰笑,方才還有些兩難境地的他,如今眸光生亮,“你再去辦一件事,将舞憐約到朕這兒來。”他将信收好。

“是!”

薛羽退了出去。

夜色暗下來後,舞憐如約來到了他的營帳中,薛羽帶人在營帳外面守着,生怕舞憐會對南宮琰做出什麽不利的事來。

“我雖同青峰有仇,可我也不會幫你。”她人雖來了,可口氣依舊不是很好。

“你先看看這個,再給朕答複也不遲。”南宮琰擡眸,将桌上的信往前一挪,挪到她面前。

舞憐低頭看了一眼,見信打開,青峰的字跡赫然映入她眼簾。

“這是我的人今日從青峰身邊的侍衛截下來的,若是這封信交到了西楚郡王的手上,你覺得你還會有活路嗎?”

待她看完,南宮琰才緩緩開口問她。

“卑鄙小人!”舞憐用手重重敲了一下桌面,這才想起,原來青峰在正廳裏說的那些話,全都是他的拖延之計,等她助他打贏這場仗之後,功勞他拿,她的命,便會交到西楚郡王手上。

“你所擔心的,不過是被困在郡王府裏的儀嫔,若是你幫我,我可以幫你救出儀嫔,保你們在燕京的安危。”

若是有舞憐相助,他這場仗可以很快打完,到時候趕回燕京,援助沈非鴻和顧夏。

“儀兒她害了你的生母,你會讓過我們二人?”儀嫔在燕京城幹的那些事,她全都清楚,就連沈璇玉身上中的巫蠱,還是她教她種的。

“害死我母妃的人,另有其人,不是她。”這是儀嫔親口告訴他的,那時候他聽到時是不信的,可後來回去仔細想想後,覺得她沒必要騙他。她已經給沈璇玉下了巫蠱,只會想着要折磨她,不會讓她這麽輕易的死。

可到底是誰害死了他的母妃,他還在查。

“除了信我,你沒有別的活路可以選了。”南宮琰的口氣不急不緩,他是在跟她談條件,可她不接受,對他的損害也不大,他頂多是再和青峰打上幾日太極,到時候照樣可以攻下城池。

只是,趕回南诏的時日可能就沒有那麽寬裕。

“你想讓我怎麽做?”細細思量片刻後,舞憐才松了口。她确實是沒別的活路可以選了,要不然也不會選擇信青峰說的那番胡話。

南宮琰稍稍向前傾身,與她四目相對,“直接殺了青峰!然後連夜趕回西楚郡王府,救出儀嫔,我會派人在西楚邊界接應你們,到時候與我一起回燕京!”

此刻西楚郡王還在燕京裏,倘若是她現在趕回郡王府救出儀嫔,那一切都還來得及。

“好,我立刻去辦!”

既然已經答應了她,儀嫔就不會再生疑,她直接轉身,出了營帳。

薛羽跟了出去,只是才追上兩步,她的身影便不見了,速度極快。他又急忙折回南宮琰的營帳,“皇上!”想看他有沒有出什麽事。

“集合軍營中的所有将士,一個時辰後,進攻城池!”南宮琰擡起頭,朝他下令。

薛羽怔了怔,這也太突然了,可自從他跟着南宮琰來到西邊地界以來,他做的所有決定,都不是他能想得通的,也只能立刻應承下來。

營帳外,傳來一陣陣號角聲,軍營中所有的将士都從被窩裏爬起來,在場中排得齊齊整整,薛羽站在最前面,回頭看着南宮琰的營帳,等他出來領兵出發。

舞憐從燕京軍營中回去之後,直接去了青峰歇息的房間。

那時候,他才處理完軍營中的事,眼下最要緊的,是軍中軍糧的事。他吹滅燭光,往床邊上走去時,忽然,背後一涼,他立刻轉回頭,看到舞憐直直地站在自己面前。

“你怎麽來了?軍糧的事,我已經派人給郡王爺送信了。”他風輕雲淡地說着,光線太暗,并未看出她眼裏的異樣。

“我知道,你還在上面告了我的狀,等我助你打贏這場戰役,你就讓郡王将我給殺了,這樣對你就沒有威脅了。”

舞憐一步步朝他逼近。

霎時間,青峰的臉色沉了下去,突然,他身子一旋,抽出劍架上的劍,長劍出鞘,他率先出了手。

舞憐彎下身子,躲過他劈過來的劍,腰間上的軟劍瞬間飛了出去,纏上他的脖頸,鮮血從他的脖頸流下,他手裏的劍還未觸到舞憐的衣衫,便掉落到地上。

他張了張口,雙目圓瞪,什麽話都沒說出來,死相和綠珠一樣慘。

舞憐的手一動,纏繞到他脖頸上的軟劍悉數纏回她腰間。她轉身,出了他的屋子。

聽到動靜的侍衛趕過去時,只見到了躺在地上的青峰,舞憐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她策馬,趕回郡王府。

一個時辰後,南宮琰從營帳中走了出來,一身銀色铠甲,在火把的映照下,閃着光亮,光彩奪目。

“衆将士聽令,今夜我們要拼盡全力,攻下西邊城池!”他舉起手中的兵符下令,聲音中透滿威凜。

“是!”

軍營中,發出一陣齊整整的響聲。

他領着剩下的三萬大軍,往城池攻去。

西楚的将士還不知道青峰已經死了,正頑命抵抗時,有士兵從城池裏沖出來,大聲喊道:“青峰将士死了!”

霎時間,西楚的軍隊亂成一團,四處逃竄。

南宮琰領兵一路突圍,攻下城池。幾乎是打了一整夜,城池裏的打鬥聲才停下來。

城池之下,屍首遍橫,南宮琰站在城池上,看着天邊微微露白的晨光,臉上還沾着西楚将士的血跡。

“皇上,幸存下來的将士還有兩萬人,加上之前報名的災民和投降的西楚軍,一共三萬人。”

薛羽将整理好的将士人數報給他。

“叫他們準備一下,今晚跟朕攻回燕京。”他聞着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聲音裏透了一絲疲累。

“是,末将也去準備一下。”薛羽的臉上,透着喜悅。

南宮琰卻将他叫住,“你留下來,西邊的城池,不能沒人守着。”

“可是…”

薛羽還想反駁,可看到他那雙冰冷的眸子,只好噤聲,弱弱回了聲,“是。”

舞憐怕消息走漏,在趕回西楚的路上,一刻也不敢停歇。她一出現在儀嫔的面前,就被伺候她的丫鬟發現了。

她急忙撒腿往前跑,想要去通風報信,被舞憐一掌打了回去,之後,便斷了氣。

“儀兒!”

她沖過去,從懷中拿出一粒藥,灌入儀嫔的口中。

“師父…”

儀嫔被藥物控制多日,身上的力氣沒有那麽快恢複。

好在舞憐在郡王府中安插了她的婢女,有兩個婢女走上前,将儀嫔扶了起來,衆人往郡王府外沖去。

動靜聲引來了府上的侍衛,立刻有侍衛湧到她們面前,将她們團團圍住,舞憐看着眼前的侍衛,揚起冰冷的眉梢,腰間的軟劍一出,沖上前來的兩個侍衛立刻被她的軟劍斬殺在地。

霎時間,郡王府裏一片混亂,婢女們護着她們二人,打到郡王府外,将舞憐和儀嫔送上馬車後,她們對着她說道:“簾主,您趕快走,這裏我們來斷後!”

“可是你們!”

舞憐握緊手中的軟劍,方才她們沖出來時,已經有很多派中的姐妹犧牲了,她于心不忍,想要留下來幫忙,可儀嫔緊緊抓着她的手腕,看着不斷湧出來的侍衛,只好作罷。

拿起手中的長鞭打了一下馬車的烈馬,馬車揚長而去,身後,傳來婢女們的慘叫聲。

她的眼角,蘊上一層淚光。她們追随她多年,這麽多年來,幾乎都在幫西楚郡王辦事,到頭來卻落得個這樣的下場,她心裏怎能不難受。

南宮琰沒有騙她,在她們趕到西楚地界的第二日,南宮琰也領着三萬大軍趕來了。

儀嫔抓着她的衣袖,“師父,你和南宮琰?…”

“我已經跟他談好了,我助他對付你父王,他會護我們兩個人的安危,到時候,你我就不用回西楚了。”

舞憐轉回頭,細細與她交待清楚。

“我們要留在燕京裏?”儀嫔皺了一下眉頭,眉眼間閃過一抹擔憂。

“儀兒,如今我們沒得選了。”

她斂下眼眸想了想,舞憐說的确實也沒錯,除了跟南宮琰回燕京城,她确實沒得選了。只是覺得,命運弄人。

西楚郡王一直以為南宮琰還在西邊地界和青峰周旋,并未想到他會這麽快回燕京城,西楚帝給他派來的援軍才剛到,就傳來了南宮琰領兵從西邊地界趕回來的消息。

“青峰?!”

他揪着眼前的小兵怒問。

“青峰将軍已經死了,西邊城池也已經被燕京将士收複回去…”那個小兵嗫嚅着,不敢看向他。

他狹長的眸子沉了沉,覺得此事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簡單,舞憐那麽好的身手,若是和青峰好好配合,完全可以對付得了南宮琰。

“郡王,他們攻進來了!”

正當他思襯之時,又有一個小兵跑進來通報。

“截住他們的去路,不要讓他們和燕京城中的燕京軍會合!”他一手抄起桌上長劍,跑了出去。

“是!”

那個小兵率先跑了出去。

顧夏得到南宮琰攻下城池,帶兵回來支援的消息之後,立刻打開城門,領兵攻了出去,讓西楚郡王兩面夾擊。

南宮琰看着遠處朝他們沖來的燕京軍,開口與西楚郡王說道:“怎麽樣?郡王爺這回可親自嘗到了兩面夾擊的滋味?”

他勾起唇角,眸光深邃。

“哼!皇兄派了十萬大軍前來支援我,你手裏的三萬大軍,加上顧夏手裏不到十萬大軍的人手,也鬥不過我。”西楚郡王眉眼微擡,顯然并不受他奚落的影響。

“也對,不過有你的手下相助,想來朕會輕松很多。”

他說完,舞憐從他身後的将士走了出來,她騎在烈馬上,冰冷的眸子朝西楚郡王看去。

“果然是你。”

西楚郡王冷笑一聲,方才在營帳裏時,他便想到了有可能是舞憐,只是,她這麽多年以來一直都對他忠心耿耿,他以為是自己多想了,沒曾想再忠心的人也會背叛他。

舞憐凝着他,拿下臉上的紗布,露出可怖的傷痕來,冷冷說道:“這麽多年來,我忠心耿耿替你辦事,就算是你毀了我的容貌,我也沒有一絲不從,可是你變本加厲,對我沒有一絲憐惜,郡王,你能有今日,全是你咎由自取!”

“你以為,到了他那裏,你和儀兒就安全了嗎?你想想儀兒曾經對他的生母做了什麽?”西楚郡王神态自若,依舊是冷冷地看着她。

這場仗,就算是他打輸了,也不是輸給她舞憐!

“就算是豁出我這條命,我也不會再替你辦事!”她說完,手中的匕首往臉上一劃,又劃出一道血痕來!

“這一刀,算是還你當年将儀兒養大成人的情分!從今往後,我不再欠你什麽!”

她将手中的匕首一扔,圍起紗布,掩去臉上的傷口。

西楚郡王的心底,仿若被什麽刺了一下,他緊緊皺了一下眉頭,眸光中又恢複了往日的陰冷。

刀劍起,雙方将士都沖了上去。

阿箋從外面跑進來,抓着虞七七的手腕說道:“公主,皇上帶着三萬大軍回來支援顧指揮使了!”

“他回來了?”

虞七七高興得從躺椅上站起來,抓着她的手問。

“嗯!千真萬确,此刻已經和西楚郡王在城外動起手來了!”阿箋點頭如搗蒜,臉上蘊滿笑意。

虞七七的臉上也滿是喜悅,她原以為南宮琰在西邊地界沒有三個月回不來,沒料到他竟然這麽快就收複西邊的城池了。

她撫着隆起的小腹,想要到宮外的城門上去等着他回來,可是被楚裴钰攔住了,“皇上娘娘,如今您身懷六甲,不能輕易到高處去。”

“我坐歩攆過去。”虞七七怔了一下,明白他話裏的擔憂,急忙與他解釋。

“宮城門上也很危險,萬一城裏混進了西楚的人,就算有屬下和阿箋姑娘,也難以護住您的安危。”

楚裴钰還是不肯讓步。

“公主,要不還是聽楚将軍的吧。”阿箋和猶豫了下,覺得楚裴钰說的不無道理,再過不到兩個月她就要臨盆了,倘若在這個當口出事,他們誰也擔待不起。

“那好,我就在這裏等他回來。”

她也只好停下腳步,沒有再繼續往外走。

要走進鳳鸾宮的晏世卿,聽到他們主仆三人的對話,止住了腳步,往城門外而去。

有了舞憐的助力,西楚郡王被逼得節節敗退,他手下的将士們遵着他之前下的命令,不讓南宮琰和顧夏手裏的将士會合,可形式混亂,一切都不能如他之前預想的那般,雙方打了半日之後,西楚郡王陷入了焦灼。

晏世卿走到城門之上,寧深遠也在上面,見到他走過來,他眸光滞了滞,放下手中瞄準西楚郡王的弓箭。

“不必顧及我的感受。”晏世卿朝他一笑,昏黃色的日光落到他的半邊臉上,寧深遠看不出了他笑意裏的苦澀。

他斂了斂眸,還是沒有再擡起手,只靜靜看着城門下打鬥的場面。

舞憐手中的軟劍一直追着西楚郡王而去,就算是沒有南宮琰的追捕,他也被逼得無路可退。

“憐兒,你手裏這套軟劍劍法還是本王教你的,如今你要用來殺了我嗎?”西楚郡王不再閃躲,直面她的追趕。

當初,他手裏揮的是長鞭,舞憐見他揮得一手好鞭法,便想讓他教她,他與她打趣,這套鞭法只有他們西楚皇室的人才能學,外人不能學。

她便扔給他一條軟劍,與他繞着彎子,“我的這個是長劍,不是鞭子,這樣總可以教我了吧?”

西楚郡王被她的機靈勁逗笑,只好點頭應允。她很有天賦,只跟着他學了不到三個月,便将軟劍揮得出神入化。這麽多年來,這條軟劍在她的手裏,不知殺了多少人,從來沒有落敗過。

“我是被你逼的,欠你的我早就已經還清了!”她幫他辦了這麽多年的事,當初他教她的這一套劍法,早就已經抵消掉了。

“若是你肯回頭,我便放過你和儀兒。”他微微喘着氣,眸光間帶了一絲焦灼。

“晚了!”

舞憐手裏的軟劍一揮,纏到他的長劍上,西楚郡王使力往前一拉,将她從馬背上拉下,他策馬往混亂的争鬥中跑去,舞憐摔倒在地,身子在塵土上不停滑着,後背上一陣火辣辣的。

西楚郡王咬着牙,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他這是要将她置之死地!方才還溫柔地說要放過他的男子,此刻,俨然成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眼前不停地閃過殺戮的場面,飛揚的塵土讓她睜不開眼來,她的身上和臉上,滿是傷疤,蒙在臉上的面紗早就掉了,她猶自苦笑了一下,也就是她,才會被他騙了這麽多年!

忽然,前面沖出一匹烈馬,儀嫔坐在烈馬上,揮劍朝西楚郡王刺去,他沒料到儀嫔會突然沖出來,急忙拉住缰繩,身下的烈馬受驚,前蹄往前擡起,他人往後掉落,落到馬下。

舞憐回過神色,将被他纏繞住的軟劍抽回來,纏上他的腰間,頃刻間,他的腰間直接見了血。

他愕然地盯着纏繞在自己腰上的軟劍,轉回頭看向她,“憐兒,你果真下得了手?”

“為何不能?!”

這道聲音,是儀嫔發出來的,她手裏的劍,狠狠刺入了他的心口上!

“儀兒…”

舞憐的雙眼間,還是閃過了一絲驚愕。

西楚郡王也沒想到,自己最後會喪命在她們母女倆手中。

“師父,他害了您這麽多年,此刻千萬不能心慈手軟!”儀嫔咬着牙說道,可握着劍的手,還是抖了一下。

“可他是你的父親…”舞憐咽下喉間的幹澀。

“她也,是你的母親…”說完這句話,西楚郡王倒了下去,地上的塵土飛揚到他臉上,讓他看起來十分凄慘。

儀嫔驚愕地看着舞憐,松開手裏的劍,她沒想到,教她功夫,護在她身邊多年的,竟然是她的生母。

這是西楚郡王此生,對她說過的最溫情的一句話。

“你,你是我娘?…”儀嫔從馬背上下來,扶住她的身子,用衣衫蓋住她臉上的傷疤。

她微微點了下頭。

南宮琰在後面殺敵,沒有功夫看她們母女二人上演苦情戲,揮起手中沾滿血的長劍吼道:“西楚的将士聽令,你們的主帥已死,若是現在歸降還來得及,若是不想歸降,誰都別想活着回西楚!”

還在打鬥的西楚将士聽他的吼叫聲,一時間全都停了下來,直愣愣地看着他。南宮琰面色冰冷,眸光威凜,他們紛紛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蹲到地上歸降。

顧夏領兵,往他身邊沖去,對着身後的将士下令,“将歸降的西楚軍全都抓起來!”

燕京城外的這場戰役,整整打了一整日,總算是停了下來。

站在城門上的晏世卿,将剛才發生的那一幕全都看在眼裏,他跑到城門外,往儀嫔和舞憐身旁跑去。

看到和她一同扶着舞憐的那雙手,儀嫔側過頭,看到了晏世卿,“卿兒?你不是在南诏嗎?”

她一直以為他在南诏好好待着。

“我已經回燕京城有一段時日了,母親,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他朝她揚起唇角,眸光一下都沒落到倒在地上的西楚郡王身上。

看到晏世卿,南宮琰的眸光也變了變,他想到了他是因為虞七七才回燕京的,這算什麽?趁着他不在回來保護她嗎?

“顧夏,清理歸降的西楚将士還有城門外的屍首。”他冷冷地說完這句話,策馬往他們三人身旁而過。

儀嫔擡頭看了南宮琰一眼,便将眸光收回來,他說不為難她們,便不會為難她們。

晏世卿和儀嫔扶着舞憐,往城門內走去,走到宮外時,楚裴钰上前和晏世卿說道:“世子,皇上說了,你們三人可以繼續住在雲水閣裏。”這是南宮琰方才進宮之前,囑咐楚裴钰的。

“多謝皇上。”

晏世卿朝他躬身,扶着舞憐去了雲水閣。

他尋來了之前給沈非鴻看傷的太醫,給舞憐醫治。

“母親,等外祖母的傷好了,我帶你們回南诏。”走到屋外,晏世卿開口對她說道。

“嗯。”

儀嫔微微點了下頭,她也覺得總這麽待在這皇宮裏,也不是辦法。況且,她當初在這裏犯下了太過罪過。

只是,他們二人剛坐下喝杯熱茶,便有侍從走上前,對着儀嫔說道:“儀嫔娘娘,皇上有請。”

她握着杯盞的手顫了一下,晏世卿立刻從長椅上站起來,開口說道:“我跟她過去!”

“世子,皇上說了,只傳儀嫔娘娘一個人。”侍從朝他躬身,為難地說道。

“卿兒,別怕,他既然已經答應不會傷害我們,想來也不會做出什麽逾越的事來。”

儀嫔将他拉回長椅上,獨自起身,與那個侍從走下雲水閣。

南宮琰在禦書房裏,身上的那身銀色铠甲已經脫了下來,換上一身娘黃色的龍袍,仍舊是滿身的威嚴,叫人看了生畏。

儀嫔朝他走過去,微微傾身,但并未出聲。

“朕的母妃,究竟是誰殺死的?”他說要将她從郡王府裏救出來,也是為了問這個,除了她,沒人知道真相了。

儀嫔的手,來回局促的絞着,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是,是你的父皇…”

“滿口胡言!”南宮琰用力敲了一下桌面,面帶愠怒。

“我說的是真的,真的是你的父皇。”儀嫔擡起頭,直視他生怒的眼。

南宮琰狠狠瞪着她,面色生冷,“理由。”

“當初,你母妃仗着娘家的勢力,拉攏朝堂上的大臣,立誓要将你扶上太子之位,引起皇上的不滿,他們二人之間因為這個争吵了多次,你不是不知道。後來,我生下卿兒,将他送出宮時起了大火,那時候我以為是你的母妃派人放的火,便将這項罪行推到你母妃頭上,說她嫉妒我生下了龍子。

皇上對她本就不滿,聽完我的話,更是勃然大怒,我告訴皇上,我可以在你母妃身上種下一種毒,讓這種毒長期留在她的體內折磨她。皇上聽後,非但沒有罵我,反而還讓我趕緊給她下毒。

就這麽過了幾年,你母妃雖然有時候心神恍惚,容易出現幻覺,可還沒到身亡的階段。可後來有一日,皇上在朝堂之上又在你母妃的那些勢力下吃了虧,他找到我那裏,問我你母妃體內的巫蠱還要多久才會讓她身亡。

我告訴他,只要将你的母妃引到有水的地方,她産生幻覺時落了水,那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将她殺了。在那之後過了幾日,皇上都沒再去到我的良禧宮裏,我聽宮人們說,他都去了你母妃那裏。

有一日,他剛剛從你母妃的寝宮裏出來,裏面便傳來了你母妃落水的聲音,宮人們跳下去将她救上來時,已經晚了…”

儀嫔細細回憶着當時的事,昏暗的燭光在她眸中閃爍。

方才還滿身怒火的南宮琰,此刻頹然地靠在龍椅背上。儀嫔說出了他心裏最害怕聽到的那個人的名字,在這偌大的皇宮裏,能對他的母妃恨之入骨的,除了儀嫔,便是燕景帝。

可是,他不相信這件事會是燕景帝幹的,所以才想從儀嫔的口中親耳聽到答案。

他苦笑一聲,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個字。

儀嫔在下面站了許久,才輕手輕腳從他的禦書房裏離開。

晏世卿一直在外面等着,見她安然無恙出來,這才松了一口氣,扶着她往雲水閣中走。

虞七七一直在鳳鸾宮裏候着,天色早就已經暗下來了,可渾然不見南宮琰的身影,她着急地問楚裴钰,“皇上真的已經回宮了嗎?”

南宮琰還沒讓楚裴钰從虞七七身邊離開,他便一直守着她。

“日落時分便回宮了,興許是在禦書房裏忙朝務。”楚裴钰朝她躬身,輕聲回着。

虞七七皺了皺眉頭,不知為何,整個人惴惴不安。

“是啊,皇上他都這麽久沒待在宮裏了,禦書房裏的奏折興許已經堆積成山了,公主,您再等等,若是等不了就先歇下,皇上明日就過來了。”阿箋看着外面燈火通明的一片,卻唯獨不見南宮琰的身影,急忙安慰了她一番。

“不,我今日就想見到他。”

虞七七不罷休,難道他都不想她的嗎?她咬了咬唇,重新走回寝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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