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陸上錦被鐘醫生截在了産房外,鐘醫生鄭重告訴他,他的傷勢非常重,現在需要足夠的腺體能量恢複,但看着他連打兩針強效能量素的架勢,怕是準備把安撫信息素在産床上耗幹。
他有些暴躁地在外邊轉來轉去,看似聽着鐘醫生的勸導,目光卻游移不定地向産房內張望。
鐘醫生不怕得罪陸上錦,拉住他嚴肅道:“我們醫院裏有兩個和言逸契合度高的alpha醫生,讓他們來做。”言逸沒有被标記,是可以被其他alpha安撫的。
那不一樣。
如果能讓言逸少受些苦,他可以忍受別的alpha為他安撫,但這次他絕不會放任他一個人承受。
陸上錦消完毒的時候,言逸已經開始宮縮,躺在産床上時,忍着一陣一陣的劇痛,目光在忙碌的助産士和醫生之間穿尋,始終找不到想看到的人。
在槍林彈雨中殺出重圍的勇氣不知道為何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言逸攥着手,越來越害怕得直發抖。
他的腺體初次分化之後就被綁上了手術床,分別取了幹細胞、觀察電擊反應、冷熱刺激,模拟子彈穿入觀察心率和腺體應激增殖。
同樣穿着隔離服的研究員們用不同的器具在他身上試驗,脈沖電流穿過他的軀體,每一次的劇痛都持續加注在他已經臨近崩潰的神經上,之後是注進動脈的針劑,像強酸一樣腐蝕着他身體裏每一根血管。
他只能用渙散的眼瞳望着實驗室門上的圓窗,等一個來救他出地獄的人。
助産士不斷安撫他要他放松一點節省體力,但越說言逸越緊張,分開腿以後露出的小尾巴抖得厲害。
陣痛襲來的同時,言逸整個身體都僵硬着動不了,渾身被冷汗濕透,像回到了被綁在實驗床上煎熬的那些日子。
手忽然被牽到一個溫熱掌心裏,緊接着一團安撫信息素緩緩包裹過來,陸上錦靠近了他,低聲安撫說別害怕。
言逸驚慌地擡起眼睛望着他,緊緊把陸上錦的手攥住了,恐怕他走開。陸上錦一摸,他手心裏全是汗。
陸上錦絲毫沒顯露出緊張,不急不緩地在他耳邊不斷地安慰,其實垂在産床底下的手顫得厲害,心裏緊繃得發疼,只需要輕輕一撥就會斷裂開來。
他說,寶寶是懂事的好孩子,不忍心讓爸爸痛很久的。說,言言一直被好好愛着,從來沒有哪一分哪一秒不被他陸上錦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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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逸淌着淚說他是騙人的,卻緊緊握着alpha的手不松開,細長的手指攥得指節發白,細長雙腿微微發抖。
陸上錦的視線一直落在言逸大腿上的那塊煙疤上。
那天言逸回頭望他的眼神卑微而瘋狂,斷斷續續地懇求他标記自己,不停地逼他做他難以拒絕的決定,回過神時手裏的煙蒂就已經按在了言逸腿上,失控地要言逸閉嘴。
然後他逃走了,蹲在樓梯間裏把煙蒂一次次在手上熄滅。用疼痛記憶催生一個條件反射,不愛的三年,他是巴甫洛夫的那條狗。
手上落下來的冰涼濕潤喚醒了他,他驀地驚醒,看見言逸在哭。
又哭了,長在他心裏的小兔子怕疼又膽小。
陸上錦與他十指相扣,不斷地告訴他,我不會走,會好好疼言言。
這麽會哭,真愁人。
陸上錦連續釋放超高濃度的安撫信息素臨近十個小時,産房裏的醫生如果不是戴着防護器具,早就被M2級別的信息素給沖得頭昏腦脹。
努力把折騰人的小陸言往外擠的時候,言逸簡直要逃走了,不想生了,疼得好害怕,他想逃,想往alpha的懷裏逃,像小時候一樣,只要撲進錦哥懷裏,就會被好好地保護起來,不會冷,也不會餓,也不會疼,聽不到雷聲,也不需要在黑暗裏獨自等着黎明。
言逸已經很疲憊了,卻在敏感地發覺陸上錦往他腿間看的時候發瘋地打他,顫聲說不許看。
他聽到alpha在身邊悄聲說,“言言當了爸爸,也還是我的兔寶寶。”
“沒有看,很幹淨的,回去洗洗小尾巴就是幹淨言言了。”
言逸忽然就淌着淚笑了,他的alpha真是又傻又乖,傻更多一點,多繞了三年迷宮才笨拙地走回他面前。
陸言出來的時候哭得像個小喇叭,心疼爸爸似的委屈極了,濕漉漉的小兔耳朵粘在臉頰上,禿禿的小尾巴随着哭聲一甩一甩。
沒有難産,沒有大量出血,也沒有側切。醫生們都說這個alpha太會哄人,要是分出神來聽,也許骨頭就酥了。
言逸蒼白着一張臉無力地躺在産床上,淺灰發絲被冷汗濕透了粘在額角,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總算松了口氣。
一旁的陸上錦卻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趴在言逸手臂邊,肩膀抽動。
言逸沒力氣說話,只是把頭歪過去,看着自己alpha的迷惑行為。
陸上錦擡起臉,眼眶通紅哽着嗓子問他,老婆是不是疼壞了,我腿都軟了。
等到把言逸哄睡,陸上錦被醫生們強制架進了清創室,重新檢查傷口情況,鐘醫生則檢查他的腺體透支度。
剛當上爸爸的alpha有點瘋,要鐘醫生給他打能量素,他要安撫自己的omega,也要去看看寶寶。
鐘醫生發了他最後通牒,必須在兩天內接受最後一階段的手術治療,不然就等着截肢吧。
這倒把陸上錦給唬住了,終于肯把手術重視起來,跟醫生訂了手術時間。
他回到病房,言逸蜷縮側躺着睡着,身邊放着同樣睡着的小小兔,還發紅的小臉兒皺皺巴巴。
陸上錦繞到床尾親了親言逸的額頭,坐下來輕輕碰了碰嫩豆腐似的小兒子。陸言蹬了蹬小腳作回應,陸上錦歡天喜地趴下來,用手指量了量紅薯樣的小胖腳,才兩個指節大,可愛得要了他老命。
歡喜了一會兒,陸上錦板起臉來,嚴肅地審視這個小兒子,讓言言受這麽大的罪,應該好好教訓一頓,卻因為是垂耳兔omega,簡直像個小言言,這哪能下得去手教訓。
陸上錦在心裏物色了幾個合适的幼兒園,安排了他高中的科目,替他選了幾個大學專業,順便思考誰家最近出生的小alpha配得上他兒子。
言逸緩緩睜開眼睛,聽見耳邊有人一直絮叨個沒完。
醒來一看,陸上錦居然在教陸言削蘋果,嘴裏念念有詞,說你言爸挑食,以後爹上班不在你得好好伺候,先定個小目标。小兔寶擡着兩個小手委屈地眯眼睡覺,夢裏還被強迫着學削蘋果。
陸上錦忽然發覺言逸醒了,擦了把手扶他。言逸自然地伸開手,就被陸上錦托着腋下輕輕抱到了腿上。
alpha用鼻尖輕輕蹭他的鎖骨,問他還疼不疼。
言逸還有些虛弱,枕着陸上錦的肩窩,輕輕扶着他的衣襟。有點依賴alpha的味道,微不可查地輕嗅着他身上的水仙氣味。
陸上錦默契地為他釋放出安撫信息素,把小陸言抱過來給他看。
看到是個小兔子omega,言逸忽然有些惶恐地看了陸上錦一眼,抓着他衣襟的手收緊了些。
陸上錦沒有注意到言逸的眼神,低頭親了親睡着的陸言,又親了親言逸:“你看他的小耳朵又短又禿,太好笑了。”
言逸撥開他的手,輕輕把陸言的小耳朵放回原位,撫摸着上邊的細小絨毛小聲反駁,小兔子出生的時候都是這樣的。
陸上錦輕笑着用鼻尖蹭他,喃喃哄着說寶貝辛苦了。
起初喂奶不大順利,陸上錦關了燈,替言逸吸到通暢。
言逸被吸得好疼,曲起腿踢他,緊緊攥着他的手臂摳出了指甲印。
“言言你真的好會哭。”陸上錦被小兔子磨得心軟,下邊兒卻硬得厲害,這小兔子卻兇不得,陸上錦半唬半哄地給他吸,言逸就生氣地翻身,捂着自己紅腫的小奶頭紅了眼睛。
“你別碰,疼。”
陸上錦只好哄孩子一樣哄着來,那邊孩子被餓得嗷嗷哭,腿上軟乎乎的小老婆被疼得掉眼淚,弄得陸上錦不知道該給誰先跪下。
照顧了兩天,言逸的精神恢複得很好,抱着孩子喂奶的時候,陸上錦從背後抱上來,親了親他的耳朵,把言逸哄高興了,開始打商量。
他得去做手術了,這幾天內沒法照顧老婆孩子。
說這話的時候alpha有點沮喪,他也想一直陪着言逸和寶寶,甚至這長假休完以後都懶得上班了,因為他确确實實感受到了自己作為家裏的alpha,真的在被需要和依靠。
言逸很認真地點了頭,要陸上錦安心手術。
把陸上錦樂的,抱起言逸放到窗臺上,仰頭問他怎麽這麽乖。臨手術之前對言逸好好承諾了一番,又抱着他親了親,才放心地進手術室。
言逸沒有說,等陸上錦回來,他會給他安撫信息素,不會讓alpha自己忍着疼。
清毒手術沒有采取全身麻醉,有鐘醫生的J1分化能力“解百毒”輔助,整個過程陸上錦還算清醒,只是右眼皮老跳個不停,終歸不是好兆頭。
手術室外突然異常喧鬧,醫院警報器響起一串尖銳的噪音。
陸上錦焦躁地想要站起來,被鐘醫生按了回去,自己匆匆出去看情況。
只聽手術室門上驟然一聲悶響,鐘醫生摔了進來,緊緊捂着小腹,腹上的彈孔汩汩流血,被拿槍的夏憑天撈進懷裏按着頭,躲在手術室門裏朝外接連開槍,吃人的眼神像一頭被惹怒的雄獅在咆哮。
安菲亞醫院裏闖進了數支身穿PBB制服的武裝小隊,夏憑天朝裏面吼了一聲:“言逸被帶走了!”
陸上錦如墜冰窟,一把拽掉身上的輸液管,随手摸了十來把手術刀夾在指間闖出了手術室。
他左手指間夾四把亮銀手術刀,躲避着身後子彈在走廊急速穿行,就地一滾,左手朝後抛出四把,立刻有四個PBB成員頭顱被銳利刀鋒斬開了一條線。
陸上錦扶着劇痛的右肩跌跌撞撞朝言逸的病房跑,等趕到時,病房的一整面牆都被炸沒了,言逸和寶寶都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