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言逸拗不過他,也沒有多餘的氣力和一個alpha争。
陸上錦的掌心貼着隆起的小腹,一厘米一厘米地小心地摸,怕弄疼omega,也怕吵醒肚子裏的寶寶。忽然覺得掌心被輕輕頂了一下。
被寶寶踢到了?
alpha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到手心底下,低下頭專注地找,想看看這個調皮的小家夥會不會再動一動。
言逸很少看到陸上錦專注的表情,離得這麽近,alpha泛紅的眼睛裏幾寸柔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釋放出安撫信息素,肚子裏的小家夥不知是被信息素安撫了還是被爸爸震懾了,乖乖地不再亂動。
“陸言好乖。”陸上錦輕聲誇獎寶寶。
言逸悄悄回憶這個名字,自己曾經寫在筆記本上過,他記得那時候自己劃掉了這個名字,改成了陸緣。
可惜當時是假孕,心心念念盼着的寶寶來遲了。
正出着神,忽然被抱起來放到床上,背後墊上兩個軟枕。
陸上錦坐在床邊,任勞任怨地給他揉稍顯浮腫的小腿和腳。
“寶貝,以後月份大了,別老是一聲不吭地跑出去,我擔心你們倆。”陸上錦垂着眼睑,忍着不往言逸的無名指上看,免得讓剛受的傷撒上一層鹽。
言逸注意到陸上錦躲閃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無名指。
“很難過嗎?”言逸其實不想刺激他,卻又控制不住地想引他注意般故意挑釁他。
揉着小腿的手忽然停頓,陸上錦沒有擡頭,繼續給言逸揉腳踝。
他勉強扯出些難看的笑意:“很難過。聽說洗紋身很疼,你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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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逸默不作聲,把頭偏到一邊。但沒有踢開他,也沒再掙紮抗拒。
“明天該去檢查了,早點睡。”陸上錦吻了他的額頭,低聲道了晚安。
他下了樓,站在空曠的客廳發怔。
翻看着手機上畢銳競曬出來的結婚證,指尖摩挲過屏幕裏紅豔的封皮,幻想着下班回家,言逸能走過來接下他帶回來的玫瑰和禮物,能在他做完一桌菜以後認真吃一兩口,再給他一點笑意和肯定。
他還從沒像今天這樣羨慕能擁有家庭,坐在沙發上一整夜,煙灰缸裏積滿了煙頭。
言逸肚子裏的小家夥長到四個月大,去安菲亞醫院做了檢查。
看着影像上成型的讨喜的小家夥,陸上錦推給醫生一張卡,隐隐激動地扶着桌沿俯身問起寶寶的性別。
老醫生壓下花鏡打量了他兩眼,把卡推還回去:“回去好好照顧媳婦就是了,用點心,營養跟上。”
言逸坐在一邊望着他,剛剛看見寶寶時眼睛裏淺淡的安穩立刻冷了下來,懷疑警惕地問:“不是alpha就不要了,是這個意思嗎?”
陸上錦簡直冤得洗不清,攬着言逸肩膀哄了半天:“媳婦兒我敢嗎?alpha地位多低啊。”
言逸抖了抖肩膀,不讓他攬着。
十分鐘後,陸上錦從藥房拿藥回來,剛出拐角就看見言逸坐在大廳長椅裏,正跟夏鏡天說話。
兩人有說有笑,陸上錦看見言逸臉上的善意,還像長輩疼愛晚輩一樣摸了夏鏡天的頭。
如果沒有标記,言逸根本不會愛上自己。96%的契合度,終究是不一樣的。
陸上錦以為自己會像從前一樣暴怒,可自己的情緒遠遠沒有他想象中來得那麽劇烈,只是打心底生出一種寒意,手心裏汗涔涔的冰涼。
收拾收拾換上一副無所謂的神情,掩飾僞裝都成了習慣。如果強行把他據為己有只會給他帶來無盡的痛苦折磨,那麽他可以放手,給自己留一點灑脫和尊嚴,表面深明大義,不過是自己找一個愛而不得的借口。
他轉身離開。
剛走出兩步,就折返了回來,連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就把言逸撈進了懷裏,低頭問他等會想不想去給寶寶挑些日用品。
夏鏡天插着兜靠到牆壁上,舔着下唇笑了笑:“幹嘛啊哥,我又不是來搶嫂子的。這是我家醫院啊。”
言逸沒有當着小孩兒的面落陸上錦的臉,淡淡應了一聲,先出了大門坐進車裏。
夏鏡天回頭看了看門外,微揚下巴瞥了一眼陸上錦的右肩:“盡早抽空過來住院。”
陸上錦掂掂剛拿的藥:“他身邊離不開人,等孩子生了再說吧。”
陸上錦陪着言逸從嬰兒用品店逛了整整兩個小時,店裏音樂輕柔,總能看見抱着小孩兒的夫妻。言逸站在貨架邊專心地給寶寶挑圍嘴。
安全溫馨的環境下很容易變得心情放松,言逸輕輕搓了搓圍嘴試試柔軟度,陸上錦站在一邊,心不在焉地往言逸那邊瞥。
言逸的小肚子已經有點明顯的弧度了,但還不至于顯得笨拙,他拿起一件淡黃色的小圍嘴,摸着上邊的兔子耳朵笑了笑,擡頭往陸上錦那邊看的時候,笑意還沒來得及收斂。
剛好與陸上錦的目光對視,卻看見alpha的臉頰泛起一團紅。
陸上錦立刻避開言逸探究的視線,扶着突然加速跳動的心口迷惑地發呆。
最後買了兩大包嬰兒用品回家。
言逸邊看電視邊整理新買的東西,分門別類地把奶嘴,圍嘴,尿不濕和小衣服小帽子擺成幾類。
背後突然黏上了一個龐然大物,陸上錦從背後黏過來,雙手攬在他隆起的小腹上,吻着頸後悄聲說:“老婆,你今天真好看。”
“幹什麽。”言逸反感他的親昵,用力掙紮,反而被推倒在沙發上,alpha俯身壓上來,小心地避着言逸的小腹,低頭捧起臉頰親吻。
“我想你……”陸上錦有點失控,起初只是忍不住想抱抱他,不知道怎麽就放肆地親上去了,他的言言好甜好漂亮,這怎麽忍得住呢。
“滾開——!”言逸忍無可忍,推開陸上錦,擡起腳重重地踢在他右肩上,把人踢遠了幾步,厭煩地收拾了沙發上的東西上了二樓,把卧室門鎖了起來,鄙夷道,“精蟲上腦的家夥。”
陸上錦趔趄兩步退開,扶着脹痛的右肩,仰頭解釋:“我只是想親你一下,不做別的,你信我……”
……不會傷害你。
二樓的門已經關嚴了。
意識清醒了幾分,後悔地摸了摸被咬破皮的嘴唇,走進洗手間鎖上了門,翻抑制劑翻到一半,右手抖得厲害。
他發情了,還不自知。還好被推開了,他更怕弄傷言言。
言逸把自己鎖在卧室裏,抱着一大袋小衣服靠着門,冷靜了一會兒之後,坐在書桌前趴下來,撥弄那只挂在臺燈頸上的皺巴巴的紙鶴。
他可以暗示自己反抗陸上錦的碰觸,但無法控制自己不被他感動。
陸上錦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遲來的、他曾許過的願。
他莫名其妙拿起了一支筆,在無名指的疤痕上,順着記憶裏的字體,仍然能流暢地寫出那串英文。
他抽了張濕巾,惡狠狠地擦掉寫在指根的字,直到手指被擦得發紅發疼,也不允許留下一點點筆墨的痕跡。
言逸緊咬着牙,用力攥着濕巾,二十七歲,一定不再愛他了。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滾,把臉埋到枕頭底下,折騰到十二點還沒睡着。滿腦子都是陸上錦扶着肩膀,痛苦挽留的神情。
想着陸上錦扶着肩膀的模樣,又想起他偶爾使不上勁兒的右手。
言逸忽然坐起來,掀開薄被下了床。
陸上錦的卧室在一樓,門虛掩着,床頭燈的光不算刺眼。
言逸站在門邊朝裏面看,看見陸上錦側躺在床上,半睡半醒地從床頭櫃上拿了一瓶礦泉水,擰了好幾下都沒能擰開瓶蓋。
于是把瓶子夾在小臂裏,用左手擰開,沒想到嗆了一口,趴在床邊咳嗽。
他只穿了一件無袖的緊身背心,右肩赫然三道深壑似的傷疤,最深處能看見在泛黑的薄皮下移動的骨頭,還有剛剛被他踢的那處腫脹的淤青和裂傷。
言逸扶着門框皺緊了眉,忽然想起他洗澡的時候總是裹緊浴袍進出,最熱的季節也只穿長袖。
陸上錦把水放回去翻了個身,言逸就站在床邊,驚得他一個哆嗦坐起來,迅速抽了件睡衣披在身上,遮掩肩頭的傷。
“把你吵醒了?我沒事,你回去睡吧……”
言逸看着他的眼睛,輕聲問:“肩膀,什麽時候的事?”
陸上錦略停頓,編了個瞎話:“兩年前吧,只剩疤了,沒什麽事兒。”
言逸把一袋子藏在書房的骨傷藥扔到他懷裏:“接着編?”
“別鬧媳婦兒……”陸上錦想把事兒趕緊遮掩過去,“你把寶寶好好生下來,等伺候完你我就去醫院,耽誤不了。”
言逸了解他,陸上錦不想說的事兒誰也沒法從他嘴裏撬出東西來,抿了抿唇狠下心轉身就走。
甩開的手被陸上錦匆忙拉住了。
“你關心我是不是,你心疼我嗎?”alpha死皮賴臉地抓着他,蹭過去把人抱上自己的腿,掌心焐着他冰涼的小腳丫子,“上來躺一會兒吧,你看你光着腳多涼……我睡地上,你在我這兒躺一會兒……給我留點暖和人氣……”
“別裝了。”言逸把腳從陸上錦手裏疏離地抽出來,冷冷睨着他,“我告訴你,你只是覺得我這件東西必須放在你家裏,你現在裝什麽?弄到手之後還不是扔到一邊,我不想總被厭棄,你明白嗎?”
陸上錦被一句句往心上紮,像抱着一只委屈的小刺猬,卻仍舊不顧疼痛把他抱緊了。
“我只是一只克隆細胞實驗出來的兔子,你如果想要,能弄出千千萬萬個,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咬着我不放呢?”
被alpha寬闊溫暖的胸膛包裹在一個安全的小空間裏,言逸突然再也繃不住眼淚,朝他聲嘶力竭地吼:
“我有什麽特別的!我現在都沒有A3腺體了,沒有一點兒價值了!你放過我吧,你的喜歡我受夠了……我不敢……不敢再要了……”
“你是我老婆啊……”陸上錦攬着小兔子的頭按到肩窩輕輕拍着安撫,“是我不好,受委屈了啊……”
他想把心裏的愧疚和歉意一股腦告訴言逸,但又深深明白,小兔子對自己根本一丁點安全感都沒有,連疼寵愛撫都不敢安心接受,又怎麽是一句簡簡單單的對不起就能撫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