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教父中有句臺詞：每個人只能有一個命運。
這話放在演員身上就不一樣了，演員可以有無數個命運，只要他願意。
對于一個人格分裂症患者同樣，他不止有一種性格、一個命運，多重人格必将帶來變化無常的命運。很少有人能清晰地判斷他們最終的命運走向。所以有關多重人格的角色一向很受演員追捧，能駕馭這種角色本身就是對一個演員專業能力的肯定。通過這種精彩的演繹奪得演技大獎的演員，更不在少數。
儲尉明就是一個雙重人格患者。沈小樓一直偏向文藝路線，近年來産量更是大減，一兩年才拍一部戲，劇本太爛角色不好的戲，他都不接，寧願閑着在家打游戲。但他也明顯感受到，作為一個達到一定高度的演員，在這個資本為王的社會，他的路已經變得越來越窄了。
他接下這部商業片，一部分也是沖着雙重人格這個噱頭來的。
在現場沈小樓也确實飙戲飙得酣暢淋漓，劇組裏只有幾個資深老戲骨能接得住他的戲。
顧情長和劇組的人圍攏成一圈，一群人眼神熱切，巴巴守在場外，大氣不敢喘，看着場內的沈小樓和老戲骨何老師互相飙戲。
兩人仿若武林絕世高手在過招。沈小樓勝在身強力壯天賦卓絕，何老師雖然年紀大了，卻江湖老道經驗豐富，像座挖不盡的寶山。沈小樓率先出擊打了一掌，何老師舉重若輕地接住反手回了一擊，沈小樓得到了試探的結果，便拈花微笑，渾身劍氣化若無形，一浪一浪兇猛地朝何老撲過去……
場外的吃瓜群衆只覺眼花缭亂目接不暇，早已目不能視，紛紛低頭避開……
而場內焦點的兩人只是站在深海浪尖上，彼此笑看，打到最後，難分你我，便齊齊收手，各自嘴角含笑，駕一葉扁舟飄忽而去……
宋正和唐衛星守着監視器，都舍不得打斷，好半天，宋導才意猶未盡地喊了聲：“一條過，下一場。”
沈小樓的身形猛地一挺高，重新變回那個光芒萬丈的大明星。何老師拍拍沈小樓的胳膊，笑着下場。現場才從那種可怕的感染力中掙脫出來，瞬間恢複原狀，笑罵嬉鬧，充滿塵世的鮮活。
五官比平常人更加敏銳的顧情長，受影響更深。就在剛剛那一瞬間，她被拽入了深邃的幽暗之中，差點出不來。太可怕了。讓人心悸的感染力。
小丁滿意地看着這群呆頭鵝，毫不猶豫地擠上前，護在沈小樓身邊：“小樓哥，累不累，喝點參茶提提神。”
身旁的生活助理早早就把椅子都擺好了，小丁殷勤地扶着沈小樓坐下休息。
沈小樓失笑：“我又不是沒有手腳，你不用這麽小心。”
“我的身家性命都系在小樓哥身上，再小心也不為過。”
沈小樓無奈搖頭。
他身上的年齡感很模糊，第一眼看到他的人很難判斷他是屬于哪一個年齡階層的人，只會被這股純粹而高貴的光芒所攝。
就算是見慣一線明星各路大咖的劇組工作人員們，也止不住齊齊驚嘆。
除了驚嘆只剩下仰望，畏懼不敢上前。
為啥這麽慫？
只因為，他是沈小樓呀。
永遠優雅從容，不疾不徐，完美無瑕。
所以沈小樓所過之處，反倒不會像那些流量小鮮肉小花們那樣，引來粉絲堵塞和大混亂。
這也算沈小樓的粉絲——螺絲們和沈小樓之間獨有的默契感。
這個可愛又親切的粉絲稱號，還是沈小樓出道時自己選出來的。
螺絲們最大的痛苦就是沈小樓露面太少，網絡社交賬號幾乎不上，更不會自拍，他們幾乎都沒有福利，只能眼巴巴地守着工作室少量流出來的路透照和粉絲抓拍。唯一能正大光明看他的機會，只有等他電影上映，走進電影院。可惜沈小樓産量還那麽少，螺絲們簡直想咬小手絹抱頭痛哭了。越虐越愛，越愛越虐，多年下來，能堅持留住的都是鐵粉，就算沈小樓虐他們千百遍，他們依然愛他始終如初。
所以每次沈小樓出演的電影一上映，螺絲們便成為貢獻票房的中堅力量。也因此，沈小樓雖然商業作品不多，但是票房號召力卻不弱于那些主流明星。
小丁暗戳戳地感嘆了句，然後鬼鬼祟祟地偷拍了一張沈小樓閉目休息的側臉，剛想發到工作室的官方網絡賬號上，沈小樓就先知先覺地伸出手：“拿來！”
“啊？”
“手機！”沈小樓皺眉。
小丁不敢反抗，鹌鹑般雙手奉上自己的手機，眼睜睜看着沈小樓把他剛偷拍的照片删除掉，才把手機扔回來。
欲哭無淚。
沈小樓還不放過他，嚴厲警告：“下不為例。”
小丁只能點頭，當然下一次肯定又會百折不撓地繼續偷拍。
這年頭，明星也要懂得包裝啊。小樓哥您老人家總是這麽高冷，不接地氣，不賣人設，就不怕粉絲們棄您而去嗎？
小丁面上忿忿不平，卻不敢多話，只能腹诽幾句。
轉頭，雞蛋裏挑骨頭把生活助理教育了一頓。沈小樓沒理會他的聒噪，他才讪讪閉上嘴。
現場的拍攝計劃肯定是遷就兩個主角，所以顧情長化完妝，有時候等一天才能輪到她拍一場戲，有時候只是作為背景板出現，但也不能懈怠。
能怎麽辦呢？已經兩年沒演戲了，加上前世快十幾年了，重新複出，就算是跑龍套的角色她也必須接着。沒有這些跑龍套角色，就更談不上以後的發展了。
重新踏進這個圈子，只是開始而不是結束。
顧情長閑着沒事的時候，偶爾會去幫孟文文。孟文文一開始不好意思，後來便大方地接受了。倒是她身邊的另一個場務方倩，動不動就想使喚顧情長，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顧情長當然不搭理她。她可聽過方倩背地裏說過她不少小話，她自問不是好脾氣的人，沒那個興致別人打她左臉，她還把右臉轉過去繼續讓人打。
顧情長逮着機會，不經意在劇務主任面前坑了方倩一把後，她果然收斂許多，不再找事。
莊芸飛也終于到了，這下A組和B組合并在一起，現場的人員多了近一倍。
莊芸飛的裸替跟着一起來了，是一張熟面孔，江格格。
顧情長看到兩人聯袂出現，突然記起來，她為何看江格格的側臉覺得熟悉，原來她的側臉有幾分像莊芸飛。不過正臉就完全不一樣了。莊芸飛五官端正大氣，而江格格臉上沒有棱角，眼角嘴角的線條都更柔和。莊芸飛對顧情長的态度依舊如常，既不冷淡亦不熱情。她的助理葉佳慧還惡狠狠瞪了顧情長幾眼，就怕顧情長趁機過來蹭熱度。
不知是天生粗神經，還是故作不知，江格格對現場的微妙氣氛毫不在意，抓住顧情長，熱情得吓人。
“真好，我們又見面了。”江格格蹦到顧情長面前，露出兩排大白牙笑道，“那天還想找你留個電話的，沒想到你走得太快。這次我一定不能錯過了。你的手機借我一下。”
江格格接過顧情長的手機，按下一串號碼。鈴聲響了一下就切斷，輸入自己的名字，把號碼保存進電話簿。這才放心地把手機物歸原主。
她啪地掏出自己的手機，也保存了顧情長的號碼。
她的手機殼是個可愛的粉紅Kitty貓，顧情長忍不住輕笑出聲。她對江格格的自來熟并不反感。
難得在片場找到一個熟人，之後江格格便自動成了顧情長的腿部挂件，顧情長走到哪她就跟到哪，還特意問孟文文可不可以和她換房間。
顧情長立刻駁回了這個荒唐的要求。
第二天拍攝的戲主要集中在一個舊公寓的浴室裏。
有兩場重要的戲要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拍。
一場是儲尉明第二人格殺死冉楚楚的戲，另一場是儲尉明第二人格假裝成第一人格哄騙何凡雅的戲。
兩場都不容易。第二場的時候，江格格作為女主角的裸替需要登場。
到時男主角只能穿着一件四角褲衩，上半身裸露。為了這場戲，沈小樓幾個月前就開始增肥，讓腹肌變得松弛，但這還不夠，只能靠現場化妝弄出松松垮垮的小肚腩，再加上後期特效，基本上能騙過觀衆的眼睛。
導演開始清場，工作人員布置完場景就立刻退場。
江格格也化完妝，穿着肉色的內.褲裹着浴巾出來。
顧情長的戲排在前面，特效化妝師在她左臉畫了一條蜈蚣一樣醜陋的傷疤。橫亘的傷疤，生生破壞了這張無暇的美麗面孔，讓人不禁心生扼腕。
顧情長做了幾個面部動作，覺得沒問題，就朝唐衛星點了點頭。
“各部門準備！”
“攝影OK！”
“燈光到位！”
“錄音到位！”
“《致命追擊》第98場第1次……”
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