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寵妻狂魔(捉蟲)
咋然知道舒墨然身體不适的個中緣由,季氏心下相當過意不去,連忙要喚人來将這些蘭花全都撤下去,被陸淵出言阻止了。
“娘,您這樣大的舉動不是平白惹人懷疑嗎?況且往常師妹也沒出事兒,不必如此興師動衆。只是以後萬萬不可再将它們大量堆積在室內了,不然尋常人也可能不适應。”
洛楓也贊同道:“阿淵說的有道理。”
季氏也是關心則亂了,想想也是,即便要換,也該是循序漸進,萬萬不能令人覺得突兀與奇怪,更不能大辣辣地昭告天下,說舒墨然聞不得蘭花香。
“可不是這個道理麽,都怪我考慮不周到。”季氏抓着手中的繡帕,不顧儀态地将其緊緊纏繞在她秀氣的食指上,眉間擰出一個“川”字,有點懊惱地自責着。
這麽說來,一時半會兒是不宜搬走這些蘭花了。
可若是放任這些罪魁禍首留在此地,卻更像是時時刻刻在提醒着她,光是想想,心裏就很不是滋味兒。
以往,季氏對它們有多欣賞,此刻看到就有多難受。
數十年如一日寵妻的陸長風,自然看不慣她這幅眉頭緊鎖的樣子了,遂為她解圍道:“既然你不想再見到它們,不如幹脆就叫人另外尋些你喜歡的山茶花過來,就說前幾日暴雨如注,損傷了蘭花。”
又伸出右臂将季氏虛攬入懷,讓她的頭能夠靠在他肩頭,然後遷怒似的瞥了陸淵和洛楓一眼。
陸淵甚至都從他爹短暫的目光裏讀出來“你這個娶了媳婦忘了娘的不孝子”的指控。
得,陸淵等一幹圍觀的閑雜人等還能不明白他什麽意思嗎?這顯然是心疼他夫人了,舍不得夫人難受呗。
對于自家老爹一言不合就在自己面前對娘親展現柔情的一面這件事情,陸淵早就見怪不怪了,從小到大,更偏心或甜膩的話他都聽過了,雙親之間多肉麻的場面他沒見識過?
陸淵幾兄弟早就修煉了一身對某些畫面視而不見、選擇性忽略的本領。如今他爹不過就是給了他娘一個輕輕的半擁半抱而已,真不是他說的,這才哪到哪兒。
洛楓更是習以為常,想當年,陸長風不就是憑着對季氏的一腔柔情才擊敗了包括洛楓在內的一衆情敵麽?
洛楓覺得,要他說,陸淵對舒墨然的溫柔,該不會是祖傳的吧,陸家父子難不成都是祖傳的寵妻狂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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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開陸長風護妻這個因素不考慮,他所言也不假,別人順水推舟,他順雨推花,這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于是便将管家傳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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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起陸家的這位管家的事跡,也可以寫出一篇長長的戲文了,只不過是一個惡俗又天雷滾滾的話本罷了。
據王安自己所說,他也曾托生成大戶人家的公子,只是無奈親娘早逝,其父很快娶了續弦。他這個前頭留下的兒子,自然不為繼母所喜,三天兩頭便被她以各種由頭刁難,年少時過得甚是凄慘。
後來繼母更是趁着他爹出遠門之際,将他打發出了家門,不僅過着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還經常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些人合起夥來欺負他,差點沒丢了性命。
陸長風第一次見王安的時候,他正被一群人欺淩着,彼時的他,臉色青白得厲害,隐隐泛着死氣,又蘊藏着火山爆發之前的寧靜。
哪怕是青筋暴起,雙眼發紅,王安依舊咬牙忍受他們的拳打腳踢,那單薄的身子看上去十分不堪一擊,仿佛随時都會破碎似的。
陸長風将那群小混混狠狠地修理了一頓,又把王安帶回了陸家,希望他能強健體魄,于是二人一起習武,這麽些年,在陸長風心裏,王安已然與兄弟無異,陸家的小輩也尊稱他一句王伯。
只是王安卻一直感念陸長風的再造之恩,自稱是陸家的家奴,在日日操勞之下,本來比洛楓還要小上幾歲的王安卻變得多了些許滄桑的模樣,一點兒都看不出他的真實年齡,
這個看上去有點孱弱,仿若随時都要倒下去的老人家,其實連知天命的年紀都還沒到,才過不惑之年沒幾歲而已。
所以扶風山莊上上下下,都挺尊敬王安,他的獨子王清更從小就接受到良好的教養。
陸長風将王清、南飛旭均當成自己的孩子,和陸淵、陸潇一道教習文武。
小輩四人俱以兄弟相稱,從小一塊兒打打鬧鬧長大,相貌又還都有各自不同風格的俊美,不知不覺中,就奪走了宛陵城裏不少姑娘的芳心。
其中王清略比陸淵年長兩個月,自小也是榜樣似的人物,尤其做得一手好文章,偏身上功夫也不錯,所以陸長風時常誇贊他,大家看在眼裏,都說王清将來要有大造化。
王清也甚是争氣,在晉和二十七年,不負衆望地一舉便考中了探花,好不風光,現正在京城任上,這三年間,頂多就是和他們通通書信,尚未抽得出空閑時間回來過宛陵一次。
衆人皆道王安好福氣,這下可以去京城享福了。
不過他也只是一笑而過,聽過便罷,進進出出始終以陸家的下人自居,依然兢兢業業地打理着扶風山莊裏裏外外的大小事務,所以陸家衆人又待他更親近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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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一會兒,王安就過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王安的身影略有點駝背,給人一種沒精神的感覺,還是青絲當中依稀夾雜着的幾縷華發,使他顯得有點遠超年齡的蒼老。
尤其當他彎腰問候的時候,那顫顫巍巍的樣子,更讓人想心生關懷,說出口的話,在語氣上都會不由自主地輕柔上兩分。
陸淵上前一步扶起了王安的手臂,緩慢而又淡定地說:“王伯快別多禮了,說了多少次還總是不聽,您要是再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我們可就真的要生氣了。”
“哪裏就扯得上愛不愛惜身體了?”王安不以為然。
眼看陸淵一臉的不贊同,張了張嘴似乎又要說些什麽,他趕忙搶在被念叨之前改口道:“好好好,我下次絕對不再這樣了。”
随着陸淵的攙扶直起了腰,王安眼角的紋路因為笑開的動作而被擠壓得更加明顯。
“您每次都這麽說,卻轉眼就忘,下次見面又照舊,都說了我們就是一家人,不是什麽主仆,老這麽見外幹嘛?”
“是。”話裏行間的關切之意直擊心扉,王安又佝偻着背,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掙紮和躲閃,心下戚戚然。
這樣的日子只怕是不多了,又還能有幾個這樣的下次呢?
“你啊~真是拿你沒辦法。”這麽多年了,陸長風就一直沒見他什麽時候自在肆意飛揚過。當初那個充滿鮮活氣的少年,到底是一去不複返了啊!
“蘭花本就是嬌弱的物什,該當悉心照料,孰知卻在移植的途中不慎傷着了它的根本,今日瞧着,已有好些都蔫了,很是敗興。擺在莊內放着也不像那麽回事兒,還得辛苦王伯多多費心,前去物色一批顏色上好的山茶花。”陸淵輕聲細語地托請。
“不過就是一樁小事罷了,實在不敢當您這句辛苦,我這就吩咐下去。”王安說完之後還拱了一下手,然後立馬轉身退出至門外,在能力範圍內快速走着。
洛楓微微一笑,後面又沒有洪水猛獸追着,做什麽跑那麽快。
南飛旭卻突然神色一變——方才王安轉身之際,可能是由于走得急,吹進來的風帶起一陣血腥氣,送到他鼻尖。還有王安那匆匆而過的側臉,以及那雙眼睛,與某一個人竟然有七八分像。
南飛旭眼中射出了一道銳利的視線,若有所思地盯着王安遠去的背影。
這邊解決了一大隐患之後,季氏恍過神來,她終于知道,剛剛稍縱即逝的怪異感從何而來了。那便是——沈熙遙對舒墨然的關切太過。
細細回想,方才席間,最先注意到舒墨然氣色不佳的是沈熙遙;她暈倒之際,最先反應過來并及時護住她的人,是沈熙遙;就連最後抱起她回房的人,也是沈熙遙。
還有他望向她的眼神,若是放在哪對濃情蜜意的小夫妻之間,都是很正常的,鐵定還會叫人贊嘆一句神仙眷侶。
只是,他這樣過分地關注師兄的妻子,實在很難不令人多想。
照他對她的着緊程度,若只是普通的師兄妹的情誼,是怎麽都說不過去的吧!
季氏暗自打量着一旁的陸淵,不知道是不是忘了這回事兒了還是怎麽的,他表現得好像對這件事情并不在意,她兒子的反應總不會比她還慢吧。
不得不說,季氏雖然神經大條,好在她對自己反應遲鈍的這點認知還是有的。
季氏好幾次都想委婉地提醒一下陸淵,順帶問問清楚到底怎麽回事,但礙于廳上還有好幾個人,一直沒找到合适的開口的時機。
好在這時候,蘇揚忍不住嚷嚷着要去看看漂亮姐姐,擔心舒墨然現在狀況如何了,一手拉着自己爺爺的大掌,一手拽着南飛旭的衣袖小跑着往外走去,洛楓也跟在後面出了陶然居。
而下人們早就在開席之前被打發回了各自的房間,叫他們自己過個自在的重陽節,于是蘇揚他們一離開,正堂的桌前便只剩下陸長風、陸淵和季氏三人,她才得以道出心中疑窦。
“你那個師弟,他對然然,是不是……”顧及着陸淵的心情,季氏小心翼翼地詢問。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這周應該是隔日更或者隔兩日一更。
我這周末努力碼字,下周開始恢複日更,謝謝各位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