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重陽街景(修)
很快,五六天就匆匆過去,轉眼便到了萬衆期待的重陽節。
季氏和陸長風留在山莊,張羅着中午和晚間的家宴,季氏更是興致沖沖地下廚說要親自制作重陽糕。
年輕一輩的陸淵、舒墨然和南飛旭則負責前往頤壽坊,将洛楓、蘇桦、沈熙遙接來。
三人下山之後直奔頤壽坊,卻被沈熙遙告知師父一大早就拽着他師兄出去了,說是去城北瞧瞧武林大會的熱鬧,最遲午時之前,一定回來 。
對于那種混亂的場面,舒墨然并不太感興趣,聽她這麽說,四人均打算随意四處走走,消磨消磨時光,總好過坐在這喝茶枯等。
城北那邊,喬家的觀景樓裏人滿為患。
往日裏也就一些游手好閑的纨绔子弟或是達官顯貴家的夫人小姐愛往那兒坐上一坐,不出遠門不用去日頭下曬着便可将宛陵城的全景盡收眼底。
今日,因着現任武林盟主許義将比武的地點定在那一帶,更是方便了喬家的生意,喬家老爺對此也是喜聞樂見。
規矩是守擂制,一幹人等可自由上臺挑戰,點到為止。而成功守擂到午時之人,便很可能是新一屆的武林盟主。
為何是很可能,因為許義的意見也會影響最後的結果,所以哪怕是沒有成為最後的擂主,只要對戰過程中表現極佳也會有出頭的機會。
本來如果按照規則,參賽者除非是對自己的實力很有信心,不然一般都不會讓自己太快上臺,大家推來推去,大會就很難進行。
但現在增加了這麽一條,大家也不好表現得太過畏首畏尾,以免在許義心中留下懦弱的印象。
最先開始,上臺守擂的是一個粗壯的絡腮胡大漢,手握兩把笨重的斧頭,倨傲地上了臺,剽悍的體格就吓到了一片人。
攻擂之人前仆後繼地上去,卻接二連三均被他打敗,若不是切磋講究個點到為止,他們毫不懷疑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都被他給劈成了兩截了。
在場的人都被他打敗得差不多了,心下一片得意,見衆人再沒有動靜,又得意地将兩柄斧頭舞得虎虎生風,看上去就好像是在耍兩根輕巧的木棍一般。
這時候在萬衆矚目下,一個年輕人背負着大夥兒殷切的期待和背後的一把重劍,一步一步緩慢地上了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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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致意之後,年輕人持劍舞出一陣劍花,令人眼花缭亂,不過兩三回合之後,方才戰無不勝的絡腮胡黑臉大漢就踉跄着後退了幾步,嘴角流出一絲鮮血,像是受了內傷。
“是我輕敵了,甘拜下風。”大漢雙手抱拳,說完之後抹了抹唇邊血跡,強撐着下了擂臺,往人群外走去。
臺下響起了一陣轟鳴般的掌聲和喝彩,這個年輕人真是太厲害了,那麽威猛的大漢居然就這麽被他給打敗了。
午時降至,想來他應當會是最後的優勝者了。
雖然說獲勝者不一定會是被許義所青睐的接班人,但是其他人全都慘敗,唯有他和大漢兩人的表現尚且可圈可點。
況且,沒見那大漢已經走了麽,顯然這下一任盟主之位,已經是這位年輕人的囊中之物了。
年輕人嘴角壓不住地上揚,只等午時一到,銅鑼一敲,主位上的人一宣布,他就是名正言順的武林盟主了。
這人正是許義的親兒子許鳴。
許義從來就沒想過将這個位子交與許家之外的人,可如果他直接将盟主之位傳于自家人,恐不能服衆,那麽他辛辛苦苦積攢了幾十年的威望便會一時掃地。
為顯公平公正,只好不情願地舉行武林大會。
但無奈唯一的兒子許鳴自身學藝不精,行走江湖圖個自保是沒有問題的,倘若要想打敗那些從四面八方前來參賽的江湖人士,他那點功底卻遠遠不夠。
而那些許家的旁支他又看不上,所以只好在這場比試中多留了兩個心眼。
一個是增添的那個看比試途中的表現而定的規則,再一個就是方才橫掃衆敵手卻被許鳴所傷的大漢。
原來,大漢是他安排的人,功力深厚又對許義忠心耿耿。
目的就是打敗一切可能存在的對手,等到午時将至,沒什麽人前去挑戰他的時候,許鳴再上去,那個大漢只需裝作被他打敗的樣子下臺便可。
為了效果逼真,許鳴先把手中招式舞得天花亂墜,唬住一部分人,也晃了一些人的眼,分了一些人的心,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劍花上面,誰會注意到劍花之下究竟有沒有傷人?
好在許鳴雖然武功不咋地,這些秀花架子倒是掌握得還不錯,大漢也悄悄用了一點內力,逼出一點血跡挂在嘴角,看上去就很真實了。
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計劃進行,許鳴已經在心裏提前慶祝了。不料天公不作美,偏偏有個人看不得他好。
只見一個青衣少年腳下輕輕一點,就躍到了年輕人面前,這個人看上去略顯瘦弱,面容也是那種丢在人海中就毫不起眼的,叫人過目即忘。
“在下看得一時手癢,想上來讨教一二,請指教。”不僅長得沒有特色,連聲音都略顯飄渺,令人聽不大真切其音色。
“我不與手無寸兵之人較量,恐怕傷了你,還會落得個勝之不武的名聲。”許鳴心下打鼓,嘴上逞強,借此來躲避少年的邀戰,只期待午時快點到來。
“諸位朋友不知哪位可否将手中兵器暫且先借我一用,不拘何物,随意來件不太大的就行。”
離得最近的一個人毫不猶豫地将他的遞過去,正好也是一柄長劍。
“多謝這位兄臺。”少年先對那人道謝,轉而對許鳴說,“開始吧。請閣下不吝賜教。”
許鳴只好硬着頭皮接招,剛開始尚且還扛得住,漸漸地,打到後面就有點吃不消了,但也還能強撐得住。
只要他撐到午時不到下,二人可以勉強算個平局,也就還說得過去。
但少年豈會讓他如願。
看着日晷的影子即将到午時,點在一旁作計時之用的香也快燃盡,少年手中三尺青鋒使勁往下一壓,便叫許鳴的劍脫了手,再擡腿一掃,又将許鳴整個人掃落在地。
許鳴落地的瞬間,銅鑼恰巧一敲,昭示着比試最終的結束。
少年一身白衣纖塵未染,摔在臺側的許鳴褲腿上卻有個腳印子,是少年方才“不慎”踢到的,印在白衣上尤其顯眼,看上去有幾分狼狽不堪。
“沒用慣劍,有點不趁手,不過還是多些!”少年先将劍還給原主,拱手謝過他。
再上前扶起許鳴,有點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剛剛動作太快,沒剎得住腳,閣下沒事兒吧。”
“沒事兒。”許鳴咬牙切齒地看着眼前笑得一臉無害的少年。
這結果出乎觀戰者的意料,更出乎許義的意料,這可倒好,又給他出了個難題。
這可怎麽說?兩廂對比如此明顯,自家兒子雖然三兩招就打敗了絡腮胡子,可現下卻也輸得慘不忍睹,強行辯解的話,大家又不一定會買賬。
可若要将寶座拱手讓給這麽一個素不相識的毛頭小子,他又着實不願。
千算萬算,他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局面,許義一時犯了難。
就在衆人打算看好戲的時候,那個青衣少年爽朗一笑:“我就是上來練練手,不必當真,我對你們那個盟主之位也沒多大興趣。我看這位小兄弟就挺合适的,告辭!”
說完就又腳下輕輕一點,不消多久就消失在人海。
留下許鳴站在臺上一陣尴尬。
如果沒發生剛才那一出,他就是最站得住腳的優勝者,可被那少年這麽一摻和,他的比試結果就顯得有點水分了。
偏偏那人甚是豁達,留撂下一句對他人無關痛癢卻直接打臉許鳴的話,留下一個笑容和背影就走了。
這下,整個盟主位,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在衆人的催促下,許義還是宣布将于下月,将位子與手中大全移交給許鳴。
大家這才知道,原來許鳴就是許盟主的獨子。
難怪剛才那個青衣少年贏了之後,傳言最是賞識少年英才的許盟主未有只言片語,原來是因為輸的人是他兒子啊。
不管怎麽樣,還是有大把人非常識相,連連道賀許義後繼有人、誇贊許鳴虎父無犬子。
至于心裏怎麽想,那就不知道了。
許義父子倆謝過衆人的賀喜之言,心下一陣惱火,惱恨那個少年的攪局,差點壞了他們的大計。
人群中的洛楓目睹了全程,他就算再傻也差不多看懂了許家的套路和計劃了。
雖然最後許鳴還是贏得了比賽,但是成功地給他們父子倆添了堵,他還是很開心的。
另一邊,舒墨然一行人出了頤壽坊,走過長樂坊街口,在城中四處晃蕩。
重陽佳節,宛陵城本就繁華,出行的人比平時更多,再加上從各地趕來湊熱鬧的人,街上更是喧嚣,放眼望去,全是人山人海。
舒墨然看着這人頭攢動的街道有點心煩,前幾天被她壓下去的隐隐不安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強烈到莫名其妙,她也沒想明白其中緣由。
但保險起見,她還是盡量與周遭的人保持一定距離,緊緊攥住沈熙遙的手掌,在人流中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