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真香第十二天
班會是最後一節課,上完便是學生的自由時間。
周五高一放學,高二和高三的學生都會趁這個時候外出吃飯,或者擠時間跑網吧打兩盤游戲過過瘾。
丁一凡一般會先在慣去的那家火鍋店吃了飯,再去網吧帶鄒揚他們開黑。
劉世新晚自習不會來班上,他們可以一直打到十點再翻牆回學校。
火鍋店包廂。
鄒揚和劉星宇比賽誰吃花生米吃最快,陸譯給肖晟解釋氧化還原反應,丁一凡,一言不發。
他還在試圖回憶,厘清到底是什麽,讓他跟五四紅。歌會至今還糾纏不清,甚至,還當上指揮手了。
當然,他答應當指揮手是因為黨一。
在他的認知裏,一個班的指揮手和領唱,應該是一對。
或者是同桌,或者是情侶。
黨一成了領唱,為了不讓別人成為指揮手,只能他上。
但他又是真的讨厭五四紅。歌會。
因抵觸而産生的讨厭情緒。
。
丁一凡跟五四紅。歌會的淵源,可以追溯到他休學打職業電競之前。
當時也是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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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科班的班主任多為男老師,男老師多不會化妝,丁一凡那時候的班主任張建達尤為其人中翹楚。
張建達教學經驗豐富,化妝經驗為零,但他願意學習。
別的男老師可能對化妝的定義就是用粉底塗滿整張臉,再畫一個烈焰紅唇。張建達通過自學,還知道要化腮紅和眼影。
于是紅。歌會當天,丁一凡所在的高二理科(九)班,臉上的妝容相當完整,從隔離到定妝噴霧一個不落。
女生們還好,底妝都是自己本來就畫好了的,只不過為了統一妝容,重新補了口紅和眼影,以保證色系跟男生們一致。
而男生們……
整齊劃一的大白臉,仿佛一張嘴就能掉一地粉。
眼影還好,文娛委員幫忙挑的大地色,雖然刷了太多暈染不開,也沒有顯得太突兀,因為腮紅和口紅的存在感已經超越了所有,尤其還有額心的那一點美人痣,相當有辨識度。
俗稱,猴子屁股臉,就是以前幼兒園文藝表演時老師會給小孩子們畫的那種大花臉。
大家上臺演唱《山丹丹花開紅豔豔》時,還有花開花閉的隊形變換。
丁一凡因為五官臉型優越、身型出衆,被委以重任,是站在最中間的花蕊。
別人是猴子屁股臉,他多一個稱號,叫美猴王。
這一段歷史,被丁一凡塵封已久,甚至連當時的一中人都沒留存照片。
久而久之,便被衆人所遺忘,只有對紅。歌會的抵觸還深刻在潛意識裏,提醒着丁一凡那一段曾經。
。
在江城一中沒能逃過《山丹丹花開紅豔豔》,轉眼又在慶北跳進了《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的大坑。
都有“花”,表演隊形時還都得開花。
只不過角色還是有些變動,這次丁一凡成了指揮手,不用當花瓣,更不用當花蕊。
但被猴子屁股臉支配的恐懼依舊歷歷在目。
劉世新拍着胸脯跟大家打包票,說師母一定會好好畫舞臺妝。
別人相信,丁一凡不敢信。
劉世新對早戀的态度跟張建達空前一致,平時說話的風格也都類似,想出的“開花”方案還差不多。
這讓丁一凡不得不懷疑他的化妝手法和理念,是不是也跟張建達一樣,認為舞臺妝就要夠濃夠顯眼,才能在舞臺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鄒揚和劉星宇因為比賽已經消滅了一碟花生米,讓服務員又送了一碟過來。
等待的工夫還聊起了下周的紅。歌會。
鄒揚:“老劉說這次他給咱們化妝,師母過來當藝術指導。你說我能請師母幫我在肩上畫個紋身嗎?”
劉星宇:“什麽紋身?米老鼠還是小豬佩奇?你他媽幺蛾子這麽多,不怕老劉往你臉上畫紋身啊?”
鄒揚:“這有啥,老子長得好,臉上有紋身也擋不住老子帥氣逼人。”
丁一凡擡眸瞥了兩人一眼。
沒有經歷過被男班主任用死□□底液混一臉的人,果然沒有危機意識。
。
丁一凡的危機意識并沒有持續多久。
第二天上午,期中考的紅榜出來了,就貼在U型樓下的宣傳欄上。
慶北每學期會有兩次紅榜,期中一次期末一次,上榜學生共400人。
高一會在排頭放年級前20名的照片和個人微簡介,高二高三是文理科各自前10名,俗稱光榮榜。
到高三最後一次考試,也就是高考,光榮榜的名單會擴充到文理科各五十人,轉移到校門口,貼一年,直到下一屆高考成績出來。
丁一凡上學期期末倒數第一,紅榜查無此人。
這次理科班第七十二名,屈居中上位置。
不過他關注的重點不在于他的位置在哪。
“一一,為什麽你的這張照片看起來都沒你本人一半好看?”
方琦拉着黨一和程言雨擠在宣傳欄前,指着理科班板塊的排頭,一臉憤憤不平:“雖然這張也好看,但你明明可以更好看,我随手給你抓拍的都比這張好。”
丁一凡跟籃球隊的人練完球上來,看見三人杵那,便也站到了文科班板塊那邊,跟黨一相隔兩名女生。
聽到方琦吐槽,擡眸掃了一眼排頭,心下暗暗點頭認可。
的确,他來掌鏡都拍得比這好。
黨一無所謂道:“陸譯找我要照片,我相冊裏最近的就這一張。”
方琦:“下次再要照片,你先告訴我,我給你現拍。”
黨一點頭答應。
方琦這才沒有繼續糾結,轉而開始打量其餘人的照片。
“江湛這張也不行,光線和構圖太差了,模糊重點。”她啧啧搖頭:“你們一個第一,一個第二,照片都選得比本人醜,好像約好了一樣,簡直了。”
程言雨在旁邊補充:“一一和江湛的意思是大家不要看臉,看成績。”
“臉和成績都要!”方琦反駁:“又不是魚與熊掌,怎麽就不能兼得了?”
旁邊兩名女生也讨論起來前十名的照片,說到每個人名下的微簡介時,音量提高了一些,似乎是發現什麽驚天大秘密,想要與人分享。
“發現沒發現沒?第一名跟第二名的個人簡介是一樣的。”
丁一凡看過去。
黨一名下——黨一,黨一的一。
江湛名下——江湛,江湛的湛。
方琦拉住黨一問:“你怎麽換了這個簡介?以前不都是一二三四的一嗎?”
黨一一臉平靜:“陸譯說不能用,所以換了。”
“居然換成跟江湛一模一樣了……”方琦扁嘴:“你們真是有緣,本來名次就靠在一起,還照片一樣、簡介一樣,跟情侶款似的。”
黨一沒說話,程言雨輕聲解釋:“這只能說明一一和江湛一樣,懶得想簡介。”
“成吧,懶也能懶到一塊去。”
方琦聳了聳肩,拉着兩人上樓去了。
旁邊的女生還在議論。
“第一名跟第二名是約好了這樣弄吧,光明正大秀恩愛,反正學習好,就算談戀愛老師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如果我能和我男朋友一起上光榮榜,我也這麽玩。”
“學霸秀恩愛的方式真是千奇百怪的。”
“沒有約好,”丁一凡沉着臉,冷聲道:“他們不熟。”
話落,不等那些女生反應,擡步離開。
。
回到班上,方琦已經跟鄒揚又吵上了,黨一坐在座位,安靜地玩着開心消消樂。
丁一凡在她身旁坐下,不說話,也不玩手機,只定定地看着她手機屏幕上那一只特效鳥腦袋。
黨一察覺到他的視線,漫不經心地消除游戲裏的冰塊,等着他出聲。
等了好一陣也沒見對方有開口的意思。
她也沒在意,只當他還在醞釀情緒。
冰塊消到最後三個,兩個小黃雞,一個貓頭鷹。冰塊互相隔得有點遠,步數卻只剩一步。
黨一沒想好怎麽走。
旁邊冷不丁傳來聲音:“鳥跟黃雞換了。”
“嗯?”
黨一偏頭看過去,狐疑地望着他,好似沒聽懂:“什麽意思?”
丁一凡沒再應聲,拿過手機,點擊特效鳥腦袋和黃色小雞頭。
棋盤上所有的黃色小雞頭同時消失,別的動物填補空格,正好将最後一個貓頭鷹的冰塊消除。
屏幕裏綻放慶祝通過關卡的煙花。
丁一凡将手機遞回去:“這個意思。”
黨一:“……”
她抿了抿嘴,糾正他:“那個不是鳥,它有學名,叫……”
話說到一半,又停頓了下。
想想跟他糾結似乎意義不大,臨時改了口:“你還想說什麽?”
丁一凡目光落在教室前方的布告欄,上面還貼着這次期中考試的班級排名。
“下一次考試,我也會上紅榜。”
黨一沉默了一秒,說:“你已經上了。”
她剛才特地在宣傳欄那找了他的名字,就好好的在理科榜上挂着,不上不下,正好居中。
“我的意思是我要上光榮榜,有照片,有簡介。”
黨一:“……”
雖然聽起來似乎有些遙不可及,但這種一心向上的精神值得肯定和鼓勵。
她點頭:“嗯,我相信你,早晚有一天能上去。”
語調平靜,沒有起伏。
丁一凡擡眸看她:“我沒有開玩笑,這次期末,我會進前十。”
黨一見他一臉認真,心下微疑,奇怪他受了什麽刺激,但還是點了點頭,說:“我相信你早晚有一天能進前十,但并不一定非要這個期末。”
“學習要按部就班,一步一步來。你之前進步快是因為起點低,上升空間大,名次之間的總分差距也不大。這次你已經是72名了,跟71名差了14分,跟第10名……”
她頓了下,想起第10名的總分,又繼續:“跟第10名差了123分。這不是短短一個月能提高上來的,你這次總分也只比上次高了41分。”
丁一凡:“……”
黨一看他眼神變得落寞了些,擡手想拍拍他的肩,手伸到一半,覺得不妥,轉而拍了拍他的桌子:“慢慢來,我會輔導你。大目标是考第十名,先定幾個小目标。例如,下次考試拿班級前十。”
丁一凡:“大目标是第二。”
黨一點點頭,又一頓:“為什麽不是第一?”
“第一是你。”
黨一無所謂地擺手:“我不介意你把我壓下去。”
之前聽到方琦說想看丁一凡逆襲到山頂,她就有點期待,想看看這個人站在最高處時的樣子。
“我也不介意。”丁一凡想起夢中某些場景和姿勢,眸色微深,嗓子忽然發幹:“随便你在上面都行,我只要第二。”
“好,那就大目标第二,當前小目标,班級前十,年級……前48吧。”
每間考室可以坐48個人,丁一凡只要在前48名,就能和她一起呆在第一考場。
丁一凡也聽懂了她的意思,唇角向上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低聲說:“好。”
“目标定好了,就開始實施吧。”
黨一轉頭将他書堆裏的星火英語抽出來:“同學,倒裝句了解一下。”
。
課後語法補習和紅。歌練習雙重夾擊,丁一凡忙得腳不沾地,連帶鄒揚他們吃雞的時間都沒有。
對此鄒揚等人怨念頗深。
沒有LOL世界冠軍這條粗壯的大腿,他們這群跟小學生差不多的青少年菜比,在游戲場只有被砍的份。
好不容易到了周末放假,連續一個禮拜沒吃到雞的鄒揚幾人守在丁一凡的床前,淚眼婆娑地請求他周六出來一起去藍天網咖開黑。
周六黨一要陪方琦去逛街,丁一凡一個人在家也沒事,便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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黨一和方琦約在吃了午飯之後,在大悅城的一家網紅店碰頭。
丁一凡吃完早飯便出去了,黨一想着沈文爾上次提過一個人在家孤單,便跟曹姨商量去丁家大宅吃飯。
沈文爾自然是再樂意不過了。
飯桌上,她問黨一最近在學校有什麽新鮮事。
黨一想了想,跟以前一樣,還是吃飯、睡覺、上課,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丁一凡有了一個大目标。
“丁一凡說他想考第二名。”
沈文爾正給黨一舀湯,聽到這句話,湯匙沒拿穩,掉湯蠱裏了,濺起桌面一片漣漪。
曹姨連忙起身去拿吸紙。
沈文爾一幀一幀像慢放一樣扭頭看向黨一:“一一你說的這個丁一凡是我兒子嗎?”
黨一幫着曹姨清理湯漬:“是他,他跟我說好了,一步一步來,先努力考進年級前48。”
“這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沈文爾感慨不已:“除了他初三考一中那最後一個月,我就沒見過他有過這麽遠大的目标。”
“也不是,他後來跟我提想休學打游戲比賽時也說了,他要拿了世界冠軍再回來。所以拿到冠軍,他立刻就回來讀書了。”她贊許地點了點頭,接着說:“這都是一一你督促的好,有你這個年級第一在他身邊影響他,他才會忽然有了這麽高的覺悟。”
“阿姨您別這麽說,他學習方面一直很主動。這次班上又要練歌,他還要擠時間學語法,午休都沒怎麽休息。”
“練歌?”沈文爾咦了一聲,接着了然:“哦哦,紅。歌會是吧?丁一凡太久沒上學,我都快忘了這回事了,他上次參加□□會還是三、四年前吧。說起這個……”
她頓了下,捂嘴笑了笑:“一一,阿姨有個秘密想分享給你。”
她拉着黨一去書房,埋頭在書架下的保險櫃裏翻了一通,翻出一個木制相框。
“這是丁一凡讀一中時,他玩得好那個女生送給我的。”
沈文爾将相框遞給黨一,邊解釋:“一一你別誤會他跟那女生的關系哦,人家有男朋友的,是丁一凡一起長大的朋友。”
黨一的注意力集中在那幅相框上,沒聽清她最後那句話,只含糊地嗯了一聲。
相框裏,是一張集體照。
照片裏的人穿着紅藍相間的演出服,以數個交集在一起的半圓波浪隊形站立,看起來似乎是一朵盛開的花。
其他人都做了模糊虛化處理,看不清臉,只有站在花蕊部分的核心人物,穿着粉色西裝,臉上兩坨耀眼的腮紅,眉心一點朱紅。
一雙鳳眼灼灼望着鏡頭,似乎看進了人的靈魂深處。
沈文爾還在旁邊解說:“這個照片是我偷偷藏起來的,丁一凡還不知道。他對紅。歌會這三個字敏感得很,提起就炸,提起就炸,我都不敢把相框拿出來。”
黨一與照片上的丁一凡對視,看着他緊緊抿起的嘴角,好似看出了幾分委屈與可憐兮兮。
竟然,有一點點可愛。
“除了這張照片,其實我還珍藏三個表情包。”沈文爾解鎖手機,劃進私密相冊,刷出來三張圖,并排放大。
看起來像是丁一凡他們班在臺上表演隊形變換時的抓拍照,正好拍下了從花開到花閉再到花開的過程。
同樣的,除了正中心的丁一凡之外,其他人都模糊虛化處理。
每張照片上還寫了字,分別是“我想開了”、“我自閉了”、“想不到吧我又開了”。
“這也是李桃發我的,一一我也發給你收藏一下。”沈文爾說着又把照片點擊分享到了黨一微信,并叮囑:“一定不要讓丁一凡知道了,不然他可能得鬧離家出走。以前他鬧着要轉幼兒園,他爸不給他轉,他就用這一招,自己躲人幼兒園裏去了。”
黨一想想幼年體丁一凡委屈巴巴躲幼兒園的場景,心說在別人面前矜貴淡漠高不可攀的高冷哥居然還有這麽可憐又可愛的一幕。
面上一臉淡定,保存照片至私密相冊,說:“我不會告訴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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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逛街。
方琦還叫上了程言雨。
她們這次逛街的主要目的是給班上挑演出服,程言雨可以作為藝術生提供參考意見。
程言雨帶着兩人去了常逛的那家漢服元素店:“劉老師希望你們在演唱的時候演出桃花盛開的感覺,女生就穿桃花襦裙吧。”
她挑了兩條款式不同的粉色襦裙,讓方琦和黨一分別試試。
方琦:“男生呢?”
“男生的話……古代書生裝扮怎麽樣?”程言雨取下一件黑紅廣袖曲裾:“我以前看陸譯穿過類似的,很可愛。”
黨一上下打量一圈,微颔首,心道:穿在某人身上也挺可愛的。
“小雨啊,不能輕易用可愛來形容男生的。”方琦慢悠悠地開口:“可愛的意思,就是可以去愛。”
“你要是覺得他可愛,就是可以愛他的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一哥:雖然《山丹丹花開紅豔豔》時期的我是個猴子屁股,但是甜甜覺得我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