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心動
董或大着膽子開了口:“你,你們……”
對方卻完全沒理他,目光全聚焦在祁天身上。
“老大,去我家吃飯吧。”那個像熊那般胖的男生嘿嘿笑着對祁天說。
祁天點了點頭,轉頭對董或他們解釋:“新開的餐館,大熊他爸掌廚,味道不錯,我們去捧捧場吧。”
……原來是祁大少的小弟。
董或松了一口氣。
祁少爺的三個小弟分別叫大熊,猴子,以及高仁。
沒錯,那個矮個頭男生就叫高仁,特別名不符實。
大熊家在立志街的街尾,走幾分鐘就能到。
這是一幢兩層的自建小樓,一樓原本的客廳改成了餐館。
門面很小,只有十幾平米左右。
暗紅色地磚的縫隙已發黑,兩邊牆面有些泛黃,右邊牆邊擺着脫了色的木沙發和一張小方幾。過道的另一頭黑洞洞的,似乎是通向廚房。
用來招待食客的就只有兩張放在左牆邊的明顯上了年歲的斑駁的木方桌和幾把木椅子。
初晴打量了一下,覺得這種就餐環境只能給五十分。
但今天好歹是跟新同桌共同開展校園生活的第一天,不能這麽打擊他的朋友,于是她什麽都沒說,随便挑了張椅子坐下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本子,開始背英語單詞。
祁天發現她背單詞的速度很快,目光停留在一個單詞上的時間大約只有三秒,然後是下一個,刷拉拉就翻了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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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她說的“照相機式的記憶”不是純吹牛。
這時方蕊也摸出了一個小包放在桌上,從包裏掏出各式各樣的小東西:絲帶、打火機、小剪刀,幾片紅紅綠綠的小布片……
“你在幹什麽?”董或好奇地問道。
“做絹花發簪。”方蕊邊說邊拿出一小塊綠色的不織布,用剪刀把它剪成一個圓形,再把圓布塊剪出一個小缺口,把它擰成漏鬥形,用膠水一粘。這塊綠色的不織布就變成了一個小花托。
“這種發簪在淘寶上賣二三十塊,我做的比較精致,放在媽媽開的小店賣給白領,一枝能賣一百塊呢。”方蕊驕傲地說。
董或:“……”
這種熟練車間工人的自豪感是怎麽肥四?別忘了你的身份是學生啊姑娘!
這時,從過道那頭走出來一個中年男人,五官跟大熊有點像,頭發已經白了一大半。
男人一眼看到了祁天,露出個歡喜的表情:“歡迎歡迎!今天想吃什麽?”
初晴等人都吓了一跳。因為他的聲音實在太大,而且音調古怪,每個字都咬得很重,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祁天卻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答道:“有什麽就吃什麽。”
中年男子應了一聲,轉身鑽進裏面忙去了。
“老板,苦瓜我不吃的……”董或伸長脖子叫了一聲。
裏面卻沒有回應。
坐在另一張木桌旁的大熊站起來走進廚房,把客人不吃苦瓜的要求大聲交待了一遍,他爸這才哎哎地應了。
董超有些奇怪地望了望這對父子,捅了捅坐在旁邊的祁天。
“行了,知道你想問什麽。”祁天低聲說,“大熊他爸聽力有問題。”
大熊他爸動作麻利,沒過多久就端出了幾個家常菜,味道都挺好。
吃到一半,門口進來一個鄰居,說家裏要搬什麽東西。大熊他爸是個熱心人,把圍裙一脫,囑咐大熊好好招待客人,然後就跟着鄰居去了他家。
吃完結帳,祁天掏出兩百塊遞給大熊。
大熊一開始不肯接,說應該他請客才對。
祁天瞪了他一眼:“就你口袋裏那兩個小錢還想請客?收下!你爸忙活半天總得拿勞務費,還有食材也得算錢……以後你掙了大錢再請客,我等着。”
大熊這才讪讪地接了。
因為不急着回校,大家都坐在桌旁喝茶消食。方蕊繼續做她的絹花發簪,初晴繼續背英語單詞。
不知是誰開了個頭,大熊他們聊起了測驗成績。
猴子:“我三十。”
高仁:“我二十五。”
大熊:“我四十。”
猴子、高仁異口同聲:“還是你厲害!”
各科測驗成績從未低于八十分的董或:“……”
大熊頭一低:“唉,厲害個鬼,才四十分……過幾天就是我奶奶的九十大壽,我答應了她老人家至少要考七十五分以上的。”
“卧槽,”猴子差點拿不穩茶杯,“七十五也太高了吧?熊哥,你怎麽這麽敢說?”
高仁突發奇想:“要是我們的分數能給熊哥就好了,反正我們怎麽樣都不會及格。”
董或望着這一幕,莫明有點感動:多麽有同學愛啊,自己的分數那麽低,還想把分數分給別人。
不過這事與他無關,聽了一耳朵就又把注意力轉到方蕊身上,不時逗她說話。
另一邊,祁天碰了碰初晴胳膊。
初晴擡起頭,見他沖自己勾了勾長指。
她有些疑惑,合上小本本,湊過去,就聽他低聲說:“幫個忙,把大熊的分數變成七十五分吧。”
初晴:???!!!
他怎麽還記得她是分數精的事?王校長不是應該已經報告了上面,消除他這一部分的記憶嗎?
她的眼前浮現出下巴三層肉的老校長靠在椅背上,悠閑喝茶的模樣——八成是老王動作太慢,還沒有提交報告。
初晴有些為難地抿了抿嘴,悄聲說:“可我不想變胖啊。”
“不會的,”祁天分析給她聽,“你把猴子和高仁的分數變低,同時提高大熊的分數,兩相抵消,這樣就沒事了。”
倒也是。
初晴想了想:“我有個條件,大熊下次測驗得拿到六十分,不然我拿你是問。”
祁天:“……六十就六十,但為什麽要拿我是問?”
初晴舉起一根手指指着他,俏臉一板:“我不管,反正責任歸在你身上。”
她的手很白,嫩生生的,手指纖長,越往指頭越尖,說不出的好看。
祁天突然想起一句不知什麽時候讀過的詩句“腕白膚紅玉筍芽”,當時他覺得這是一種誇張的寫法,女人的手指怎麽能跟玉筍相比?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這句詩有多麽傳神。
好似有一條小魚在心湖輕輕地擺尾,湖面旖旎微蕩。
祁天垂下了眼睑,起身叫大熊他們把三份卷子都拿過來,片刻後把大熊的卷子還了回去。
大熊莫明其妙,目光無意中往總分那兒一瞥,兩只小眼睛立刻瞪圓了:“這,這個分數……”
“噓,”祁天勾着他的肩膀,一把将他帶到牆角,“我用了超強無痕納米技術修改液,但有效時間只有十分鐘,你現在趕緊把卷子給你奶奶看。”
大熊:“……”
那個什麽納米技術他根本不懂,但十分鐘他是聽懂了,趕緊拿着卷子穿過走廊找他奶奶去了。
這時方蕊已經做好了兩根發簪,她把桌面剩餘的材料收拾整齊,放進小包,然後問初晴:“我們該走了吧?”
初晴和祁天對視了一眼——得等大熊把卷子拿回來,重新改好分數才能走。
“你等我一下,我去下洗手間。”初晴說了一聲,起身按照祁天的指點往通道那頭的小天井方向走去。
幾分鐘後,從小天井的方向傳出了一聲短促的驚叫。
出什麽事了?
方蕊跳起來往天井的方向沖,祁天和董或跟在她後面。
隔着一堵牆,裏頭傳來初晴急切的聲音:“你們別過來!”
頓了頓,她又說:“祁天進來扶我一下,其他人不要進來。”
聽起來像是不小心摔了一跤,需要人幫忙。
如果真的是受了傷,同為女生的方蕊去幫忙會比較好吧?
方蕊:“小晴,我也……”
話剛開了個頭就被初晴打斷:“你不要進來,除了祁天之外,其他人都不要進來。”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微弱,但很堅決。
董超和方蕊面面相觑,不知道怎麽回事。
祁天隐約猜到了什麽,他擺了擺手,示意兩人先回客廳。
長腿一邁,祁天繞過了牆,走到小天井的入口。
他一眼就看見了倒在地上的初晴。
這時大熊恰好從房間裏出來:“老大,你要上廁所啊?”
他的臉側對着天井,沒發現地上有人。
祁天一個箭步沖上前,兩手一伸,板着大熊的頭扭向另一邊,伸腿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下:“出去,出去!”
大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他對老大順從慣了,倒也沒有反抗,穿過走廊走回客廳去了。
祁天轉頭望向小天井的方向。
那件明顯不合體的長風衣放在了課室,現在她身上穿的是一套米白色的薄款春裙。
淺淺淡淡的白,襯得她像是在新春時節半綻的一朵花。
而現在,這朵白色的花非常單薄可憐地貼在青綠色小瓷磚砌成的洗手池旁邊。
初晴身高一米六,體重原本有八十斤,平時的她小臉略鼓,肉肉的看上去很可愛。
可現在的她像是被兩片門板狠狠地夾過一樣,既扁又平,那幾乎不能算是一個人,倒像是一張輕飄飄的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