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小曾和大蘇
蘇晴喜歡用手指一點點撫摸那些花花綠綠的樹葉。這樣剛好一伸手就能觸碰到的小低矮樹,對于別人來說,不過就是公園街道上最平常的一種風景。而對蘇夝來說卻是一種可以變換魔術的游戲。
她以前看過一本書,書上說,花神擁有讓萬物複蘇,花蕾盛開的法力。
這是她最羨慕的。所以她經常這樣騙自己。你看,我撫摸的樹葉花朵,不是也複蘇了嗎?這在春天最受用,然而現在夏天,她也玩這個游戲。
人總得有點兒無聊的精神希望,不是嗎?
就在這樣閑暇的午後,她接到了唇語班開學的傳單。
真好笑,她不可置否的看了一眼就扔進垃圾桶。現在的人真是想着法兒賺錢,誰會無聊到去學唇語?去學這個的大概都是一群無聊透頂的人。或者是電影小說看多了,想去揣摩別人的對話當個間諜的人。
她今天換了份工作,終于從一天忙到死的服務員生活中逃脫。到了一個書店去當收銀員。雖然有時也要幫忙搬書整理書,但大抵是不會比餐廳服務員更累了。而且有書,在書的海洋裏,她才覺得自己并不算活得太失敗。
人大概都會遇到這種事,當你特別不屑某一件事的時候,不久你也會去做。就像你讨厭的人身上某一些特質正是你自己本身具有的一樣。所以人吶,還是不要輕易對一個人或一件事下結論。
蘇夝在“時光書店”工作,來這裏買書的人大多是些中學生,他們來買漫畫和小說的居多。所以一二樓全都擺着休閑娛樂的書。只有地下室裏,才會有一些複習資料。每天最忙的時間就是下午五點多,那些中學生一放學就沖進這裏看書買書,喧喧鬧鬧。
她雖然不太喜歡熱鬧的中心是自己,但喜歡做一個看熱鬧的人。所以這樣的生活,較之以前,簡直就是天堂。
不過奇怪的是,以前在‘地獄”生活得好好的,現在到了“天堂”,她卻生病了。這大概就是命賤吧。
蘇夝想放任不管,但耳朵裏就像住進了一只蚊子,每天嗡嗡的叫。一兩天可以忍受,時間久了,簡直就是折磨。特別是晚上睡覺的時候,一切安靜下來,嗡嗡聲就被放大,無論她怎麽閉眼念佛經,都進不了夢鄉。
下個星期再不好就去醫院,她想。
沒想到下個星期真的好了一點兒,或是病情更前進了一步——嗡嗡聲是幾乎不見了,但聽力下降了,耳朵裏明顯有塞住的感覺。可掏耳朵卻什麽也掏不出來。
就這樣吧!蘇夝說,反正又不是聽不見。反正也沒有一個願意好好跟自己說話的人。
恐懼還是有的,有時老板叫自己好幾次都聽不見,明顯感覺得到他不悅的神情。萬一聾了怎麽辦?
進了唇語班,蘇夝有一種重回學生時代的緊迫感。她有一上課就帶筆記本記筆記的習慣。畢竟是花了錢的,也就學的特別用心。
她認真的跟着老師“咿咿呀呀”的學最簡單的口型。而旁邊那個,簡直忍無可忍!每天只有十一點到兩點兩個小時的學習時間。他還有時間睡覺。一來不到二十分鐘,準睡。并且睡到全部的人都走了才走。既然這樣,何必花錢來?看着是比自己小的高中生,應該沒有自己體會過賺錢的辛苦。她真是看不慣,便動了動手推他。
他懶散的擡頭,把下巴枕在手背上:幹嘛?
蘇夝聽不太真切,不過也大概猜出他什麽意思。便撕下一張紙寫給他:我耳朵有問題,我們來寫字條好了。你為什麽來學這個?
把紙筆都遞給他,本以為像她這樣臭屁的男生大概不會回什麽吧1誰知他回的還很仔細:因為這個好像有點兒意思,我暑假沒什麽去處,所以就來了。
竟然不是因為耳朵的問題。蘇夝有些驚訝,也不知這唇語班的三十幾個人都是因為什麽奇奇怪怪的理由來的。
“那你又幹嘛一來就睡覺?”
“因為這段時間我一般都午休,所以會忍不住睡覺。“
好吧,很好的借口,她竟然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她笑了笑,回:既然來了,總是要好好學的,以後我負責監督你,怎麽樣?
曾弢覺得自己鬼使神差:好啊,以後你陪我寫字條兒解乏,我就不睡覺了。我叫曾弢,你叫什麽?
蘇夝發現自己真是惹禍上身,但拯救這樣的“迷途少年”似乎跟花神的魔法一樣有趣,讓萬物複蘇不一直是自己的夢想嗎?誰讓他的名字她還不認識呢!記下來回去查,也要硬撐到底:ok啊!那我以後就叫你小曾了,我叫蘇夝,你還是高中生吧?三心二意的學習可不行哦。
蘇夝不知這句話怎麽戳中他的笑點了,他忽然捂住嘴笑了起來,對她比着手勢回ok:好啊,大姐,為了公平起見,我還是叫你大蘇好了。還有,我最擅長的事就是三心二意,再說了,現在這課,你覺得有那麽多必要聽嗎?
他只是笑她長得一副小孩子模樣,卻故意擺出大姐大的氣勢,就算比自己大了那麽一點兒,也大不到哪裏去吧!
小曾,大蘇,這倒公平。
蘇夝被他笑的一臉尴尬,她把蘇晴改寫成蘇夝純粹是為了賭氣,這個字是自己看小說記下來的。夝同晴,她不算騙他。再看看上面的女老師,張着大嘴吧“啊,哦,咦!”的誇張的帶領大家認識口型,她也覺得好笑,誰會說話這麽故意而誇張?人們只會在意自己怎麽說舒服,才不會在意聽的人什麽心情。
“也是,那大姐就陪你們年輕人瘋一回。“
以前讀書時規規矩矩,上課時連偷吃東西小聲講話都沒有過,最後還不是被擠下了獨木橋。那麽現在彌補這些瘋狂也不算罪過吧?
從這以後,小曾就大蘇大蘇的叫的痛快了。只是蘇夝每次聽他叫自己“大叔”都還是有虎軀一震的驚悚感。特別是兩個人一起笑着前面的人嗚嗚啊啊像白癡一樣,相談甚歡。最後還拼桌坐到了一起,他就懶得動筆了,老是大叔大叔的叫。
盡管蘇夝每次都聚精會神的聽,有時還是聽不清楚,一遍又一遍的問他說了什麽他也不惱,真是少見啊!這個年紀還有這樣的耐心。
課堂結束,他歡快的叫着:”大蘇,再見啊!“
傳進蘇夝的耳朵裏卻變成了”蘇,賤啊!“
她抽抽嘴角,不假思索的怒吼過去:你丫才是叔呢!你丫才賤呢!
頓時,全部的人都回過頭來驚訝的看她。任她臉皮再厚也不得不躲在了桌子底下,臉上紅透一片。
而曾弢那個小子,還哈哈大笑,不亦樂乎,真不是一般的賤。
曾弢第一次覺得,原來惹女孩子開心這麽有趣。而且這一段時間聽力還可以。每天過的很開心很充實,就像小時候很容易滿足,幾個小玩具小糖果就覺得全世界都那麽美好。
也許自己的“自啞”症要被治愈了,有了說話的欲望,內心裏堵塞的東西才倒的出去。
他感覺從前失去的,正在一點點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