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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不死者十二

周普仁的身體在地上抖動了一下，而後完全沒了動靜。

咬掉了頭顱的水怪就盤在尤霧和米可兒身邊，将頭顱以儲存食物的方式粗粗咬碎，裝進了脖子下的囊袋中。

水池中，密密麻麻的頭顱已經靠滿了兩人所在的水池邊，各個有着詭谲而欣喜的表情，它們似乎在笑，咧着嘴，眼神盡是猥瑣。

米可兒也被鮮血濺了一臉，面上的表情由不解轉為驚愕，由驚愕變到恐懼，而後嚎啕大哭。“小尤……”這個彩蛋，直接要了她的命。

尤霧在米可兒的哭聲中驟然回神。他拉着米可兒往那扇門跑，臨走前還朝水怪來了一腳。那扇門開了一條裂縫，躲到門後面，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擁有優良基因的食物就這麽逃了，水下的東西群體亢奮，扭動着滿是膿疱的觸手，猶如爬行生物似的往兩人追去。

尤霧将米可兒推進門內，自己也閃身入內，而後将門關上。

水怪們在外面不住撞擊，滿身的膿疱在撞擊之下膿水飛濺，化開一陣腐屍的惡臭。

“和我一起把門堵上。”尤霧取下別在褲子上的鐵管，扣在了兩扇門的把手上。

米可兒一邊哭，一邊用背貼着門，抹去臉上的血跡。“怎麽辦小尤，我們出不去了……”

尤霧死死抵住大門。“別哭了，你一哭我心裏就亂。”他連臉上的血跡都沒來得及擦拭。在默默承受門外的水怪十數次撞擊之後，門外終于沒了動靜。

米可兒吸着鼻子，抽噎着問：“它們是不是走掉了……”

尤霧搖搖頭，不敢确定。

米可兒用耳朵貼着門，仔細聽着門外的動靜，确定外面已經沒有聲音了。

懸着的心終于松懈下來，尤霧得以閑暇，吸了幾口轉危為安之後的空氣。

但是，細細品了之後，他才聞到這房間裏的空氣充斥着血腥味與水腥味。房間中，還能隐約聽到一陣陣的咀嚼聲，咕叽咕叽，咔嚓咔嚓，像極了外設中錄取的怪異聲響。

“我們是不是安全了？”米可兒還沒意識到問題。

“暫時還沒有。”緊張了幾次之後，尤霧适應了情況，在這種地方反而變得冷靜了。他淡定地舉起了外設，拍下了眼前的畫面。

“恭喜萌新玩家完成子任務五，獲得積分：100，并達成【無盡的作死者】的稱號。當前積分為：500。請等待子任務六。”随着系統提示音響起，尤霧的積分欄中的分數上漲，而一張照片也成功地攝入系統之中。

照片中，一群正啃咬着人體屍身的水怪發揮着它們身子骨柔軟的特性，以千奇百怪的姿勢轉過了頭，看向尤霧拍攝的鏡頭，面上都挂着猥瑣而欣喜的笑。

米可兒嘗試着舉起外設，将手電光源照向那個發出陣陣咀嚼聲的地方。

只見數不盡地水怪紛紛轉過頭來，看向了米可兒。有密集恐懼症的米可兒再次尖叫。

他們躲過了水池裏正在休息的水怪，卻無意間進了水怪用食的老巢。

光亮涉及到的地方，米可兒只看到這個房間的頂部有幾個通道，似乎就是水怪的食物們掉落的地方。

尤霧再一次做出驚人的反應，抽掉了封住大門的鐵棍，跑到了門外。這個房間就是這個地宮的盡頭，已經沒有可以出去的道路了。但是回到水池邊上，他們還有一線生機。“走！”他掐住米可兒的手腕，将身軀嬌小的妹子連拖帶拉地帶出水怪們的老巢。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怎麽回事，我們要死了嗎？”米可兒又哭了起來。

原本在門外的水怪，一看這道門行不通，紛紛跳入水池中，想通過水池底下的出水口游回兩人所在的房間。所以這時候，水池邊反而很安全。

“我不知道，趕緊走。”任務做完了，積分也得到了，現在只剩下逃命了。

慌亂之中，系統蘿莉又在尤霧的耳邊響起：“玩家尤霧，鑒于子任務的難度大大超越了所有青銅副本的平均難度，系統将給予補償。”

特麽！現在才說超了難度，之前怎麽不早說！

“系統将補償你五百積分。”蘿莉說。

尤霧就算出生大家，家教極嚴，這會兒也忍不住爆粗口：“現在給我積分有個鳥用！你不如把積分給水怪，讓它們在我墳頭蹦迪！”他一邊罵着系統，一邊将米可兒推上了水池牆壁上的那條小路。小路只有二十五公分寬，米可兒的腳勉勉強強才站住。但是尤霧站上去，他的腳掌有一部分露在外面。

囊袋裏塞着屍塊、卻還未飽腹的水怪噗通噗通跳下水池，紛紛游了過來。

“要積分有什麽用！老娘要活命！”顯然，米可兒的系統也提出了給予補償的提議。

系統蘿莉甚有人性地嘆了口氣，妥協道：“玩家尤霧，現在發放紅外線屏蔽器。屏蔽器的有效時間為兩分鐘。”

什麽意思？

蘿莉解釋說：“因為怪物的儲食囊還未滿，所以會進入捕獵狀态。水怪根據人體散發的紅外線跟蹤獵物，所以屏蔽你身上的紅外線，水怪就不會将你視為目标。時限兩分鐘，現在進入倒計時。”

尤霧：“……”閣下何不乘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

“糙你媽一個破屏蔽器持久一點會死啊！”同樣情況的米可兒毫無保留地開罵，而後貼着牆壁一步一步地挪動。

才兩分鐘，怎麽過去？從這兒回到水池的另一邊，大約有八十米的距離。系統這是想玩死他們。

但是在這種地方，沒人會來救他們。“可兒，趕緊往前，不要猶豫。”尤霧張開雙手，側着頭，貼着牆壁，只要米可兒往前挪，他就邁出最大的步子，也往前挪。

探測不到紅外線，水怪們像沒頭蒼蠅似的在水池裏游蕩，同時淨化着水池裏的水質，并沒有要回去的意向。

外設中的倒計時正在不住減少。時間已經過去一分鐘，但是他們還沒到達水池的正中央。

“小尤，我覺得我過不去……”

尤霧催促道：“過不去也得過去，你想活着就給我往前走！”他嘴上雖是這樣說，但是心裏或許比米可兒還要慌。無端端進入了這個游戲，現在又要送掉性命，沒人會來幫他，他覺得絕望又無助。到這個點，他想起了肖陌。

昨夜肖陌還讓他預習了新階段的功課，一副兩人還能出去、信心滿滿的樣子。這一瞬間，肖陌似乎成了他無限黑暗中亮起的一點星光，慢慢引導他向前。

但是，前面有米可兒阻擋着，他也走不快。“可兒。”

米可兒抽噎了兩聲，“什麽事。”

“你有沒有想過，那個搶走你男朋友的女人可能現在還活着。”尤霧說。

米可兒一怔，心中一股怒火登時升起。

這一激效果十足，米可兒挪動的速度快了很多。

時間一秒秒地消逝，屏蔽器最終失效，而兩人距離終點只有十米之遠。

水怪們紛紛回頭，扭着觸手向兩人游去，有幾只發育良好的甚至在水面上一躍而起，在水面上飛過好幾米。

“可兒，速度快！”

最終，在水怪們到來之前，兩人跳下了小路，順着原路一路狂奔。還好尤霧做了記號，在奔跑之中不會顯得驚慌。水怪在陸地行走的速度明顯不比水中，于是，它們沿着通道中的小流，跟在兩人身後一路向前。

“快！”尤霧托起米可兒的腰，讓她沿着梯子往上爬。

水怪即将上岸。尤霧跟着爬了上去。

急促的呼吸聲與攀爬聲在通道中響徹。但是米可兒攀爬的速度相比于尤霧來說慢了太多。上面堵着，下面水怪擠破了頭似的追。

米可兒掀開蓋子，沒命似地爬了出去。尤霧的雙手剛剛觸碰道地道口子，而下一刻，水怪的觸手已經纏上了他的腳踝。

即将逃脫令他心情松懈，再加上手心全是汗，尤霧雙手一打滑，當即被水怪拖進了通道中。

“唔。”他悶哼一聲，可憐兮兮的手指扒着通道口，按到指尖發白。眼看着身子要完全沒入通道，他甚至能想象到身下的水怪此時正用驚喜而猥瑣的眼神看着他。千鈞一發之際，終于有人拉住了他的手。

肖陌跪在通道口，抓着尤霧的手，将他一點點地往上拉，連着那只纏住他腳踝的水怪。

驚慌失措的米可兒這才想到幫忙。

看到肖陌的這一刻，尤霧的心中既有心酸，也有安慰。肖陌能給他安全感。

一整只水怪被肖陌連同尤霧一起從通道裏拉了出來。它還在獲取着囊袋裏殘存的屍塊，并發出咀嚼的聲響。肖陌一腳踩在水怪的臉上，但是尤霧的基因對它而言太過完美，它不肯松手。

緊要關頭，肖陌也不知道從哪兒取了一支針劑，使勁紮在怪物的頭上。

吃了一劑的水怪瞬間化為了一灘膿水，“嘩啦”一聲流下了通道，并擊退了下面躍躍欲試的水怪們。

尤霧懵在那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肖陌蓋上了通道蓋子，眼神陰鸷地看向了兩人。“膽子大到天邊去了！晚上不行就在白天下去？還組隊？”

尤霧這才記起來，和他們一起下去的周普仁已經死了。

肖陌将病房打理之後，對米可兒平靜地說：“洗澡去。”一身的血污和腥臭，肖陌完全接受不了。

尤霧很委屈，脫離安全之後突然想起了他的父母與哥哥。尤霧因為小的時候生過一場大病，險些喪命，所以他成了全家人最寵愛的那一個，尤霧的下面其實還有一弟一妹。這會兒，他感覺到家人的庇護是多麽地珍貴。

呆愣之中，他已經被肖陌扛到了三樓的套間，而後被噴着熱水的花灑劈頭蓋臉地一頓沖。這時候，他才完全回過神來。

此時的肖陌并沒脫下全是血痕的白大褂，而是卷着袖子，先行替尤霧沖洗着黏膩不堪的身子。“醒了？”他問了一句，而後将花灑塞到尤霧手中。

“你知道下面有那些章魚怪？”尤霧問，花灑中的水淅淅瀝瀝地順着他的身體往下流。

“我是這裏的主任醫師，我當然知道。”肖陌如實回答。

“那你……”

“我們陣營不同。”肖陌搶先回答，“即便相同，我應該也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尤霧像是個受了訓斥的小孩，在浴室裏噴着水，沉默不語。肖陌将沐浴液噴到他的身上，沿着他的鎖骨搓了搓，“洗幹淨了就趕緊下去。”

“我想查清楚。”尤霧說，“我當前的身份是個記者，我需要查清楚。就算這事不是發生在副本中，而是發生在現實之中，我也要查清楚。”

肖陌冷冷地哼笑一聲，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以你現在所接受的教育程，你應該知道人一生中最不能做的三件事情：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一切量力而行，這個任務不行就越過，為什麽非要那麽拼命。”

尤霧又覺得委屈了。

肖陌看他一臉委屈，有些氣惱地将洗發液擠到尤霧頭上，摩挲着他細細軟軟且微微卷曲的頭發。“今天這事就當我不知情。接下來你要做什麽，我也不管了，自己想送死，我不攔着。”

尤霧的眼中頓時亮起了光。他原以為，這回就算脫離了水怪的威脅，也躲不過肖陌将這事告訴院長。

“不過我有個條件。”肖陌補充道。

“什麽？”

肖陌搶過花灑往尤霧臉上一沖：“你離米可兒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