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見
桌上粉彩石榴多子盤內放了如做成了花狀的玫瑰香梨凍糕,色白如雪的雲片糕,晶瑩帶着淡淡甜香的蜂蜜菊花糕等各色糕點果脯,不一會兒便有人端着青白釉刻花嬰戲紋茶盞來上茶。
廣陽長公主邀了殷珞上榻同坐,殷珞如今并無封號诰命自然推拒,推拒不得才坐了。
“咱們先說會子話吧,”廣陽長公主望了一眼她身邊的女官素月,“昨日才匆匆見了你一面,沒仔細瞧清楚,遣來的內侍都誇你的容貌好。今日要好好瞧瞧,本宮往後的阿嫂是個怎樣的美人。”
殷珞猜想晉王應是還不在,心裏稍稍松了口氣。不想廣陽長公主忽地伸手輕輕捧起她的臉,笑眯眯地望着她,廣陽長公主這般動作可把殷珞吓了一跳,身體往後一傾,避過了廣陽長公主的手。
在旁人看來,這更是廣陽長公主對殷珞親近的表現。
廣陽長公主并未因此有不自在來,看了看殷珞蒼白顯出幾分病态來的小臉,問道:“珞兒平日裏都不施脂粉嗎?”
昨兒才見了一面,殷珞不想今日廣陽長公主便叫得如此親近,愣了愣才回答道:“回殿下的話,珞兒因為身體的緣故一般都是不用的,也不大用得慣。”
“私下裏便免了這些規矩吧,”廣陽長公主笑着道,“我單名一個妗字,雖然你往後該是我的阿嫂,但如今事還沒成,你年紀也比我小,是該喚我一聲妗姐姐的。”
看出了宋妗的親近之意,殷珞從善如流地喚了她一聲“妗姐姐”。
宋妗她雖有衆多兄弟,但卻無一位姊妹,如今平白可以得個如此惹人憐愛的妹妹,她心裏是高興的,覺得自己的一腔熱情總算有人可以領下了。
殷珞覺得宋妗望着她的眼神雖有些怪怪的,但卻都是善意。然後她便被笑眯眯的宋妗勸着吃了好幾塊糕點,她雖然喜歡這些精致的糕點,但平日裏也只是偶爾用一兩塊解解饞罷了,今日是她吃糕點吃得最多的一回。
姑娘是不應該用那麽多糕點的,青遙擔憂地看看宋妗與殷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宋妗身邊的女官素月看出了青遙的憂慮,知曉青遙不便出言,她便忙道:“殿下和殷姑娘還是少用些,适才才用了午食,恐怕待會積食難受。”
青遙感激地朝素月看了一眼,略略點點頭,素月報之一笑。
宋妗知道自己有些勉強了,殷珞朝她笑笑她心裏的過意不去之情才沒有了。她繼而問了殷珞許多事情,又同她說了晉王宋烜的一些事情。
殷珞因而稍微知曉了晉王該是個如何的男子,但同時她心裏出現了羞澀之情,一想到待會便要相見了,她更是覺得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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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本朝民風着實開放,姑娘們所受的拘束并不如先朝那般苛刻,但是殷珞因體弱自小便被溫養在閨中,平日裏一般也只是同府上的表姊妹們呆在一塊兒或是有一二交好的姑娘前來做客,而接觸的郎君大都是府上的表兄弟們。
如今要見的畢竟是以後的夫君,這也難怪她會有忐忑之感。
正當宋妗說得正在興頭上時,有人傳話說晉王殿下來了。
宋烜跨着大步走了進來,想見的人就在這裏令他心裏生出了迫切感,還有一些與患得患失,他知道只有在正在見到那個人之後他才能稍稍安心下來。
兩道細細的柳眉,好似含了蒙蒙霧氣的一雙眸子包含了無數的靈氣在裏頭,如江南這裏的水一般澄澈令人心醉,鼻若瓊瑤,唇色淡淡并不紅潤,膚色極白,但卻是一種透着病态的蒼白,身量纖纖很是單薄——确而是一個極美的姑娘。而這樣的一個病美人更叫人心憐,即使小心翼翼地把她捧在手心也怕她随時可能碎了。
被宋烜如此灼熱的目光注視着,殷珞心一顫,微微垂下了頭——只是她覺得宋烜眼中還有許多她讀不懂的意味在裏頭,可他們不是才初回相見嗎?
此時宋妗已悄悄離去,走後還不忘讓侍候的人退遠些,免得二人說起話來別扭。
兩人自然不會站着說話,殷珞待宋烜坐了後她才慢慢地也坐下了。
宋烜自進來的那一刻起目光便一直落在這位他一直心念着的小姑娘身上,而殷珞一雙纖手微擰着手帕的細微動作自然被他收入眼中。
她這般模樣倒叫他心裏一片柔軟,更是升起了想要伸手摸摸她的頭以撫慰的念頭,但到底還是抑制住了這個沖動,他是不想吓到她的——日子還長着,也不拘于一時。
上一輩子這個時候,他是還未與殷珞見面的。
這門親事,是在二人小時候先帝便下旨賜下的,殷珞那時還未生那一場差點令她丢了性命的大病,她不過是比一般姑娘要更柔弱一些罷了。
本也算一樁金玉良緣,但後來殷珞因病而身子怯弱,世人便轉了口風,暗地裏倒是嘆息起晉王竟要有一位病秧子王妃,且不說別的,只說這晉王往後大概是難有嫡出的子嗣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麽便是極嚴重的了,真真是世事難料。
但是有揣測到聖意的人知曉,先帝為皇子與殷氏姑娘賜婚一是為了安撫殷将軍,而是要令殷氏與皇室的關系更親近,以殷将軍的掌上明珠來牽制住殷将軍。畢竟殷将軍戰功赫赫,先帝多疑,自是不放心的。
宋烜是何其聰慧的一個人,他的母妃雖貴為執掌鳳印的貴妃,然而他卻并非十分得寵,他原本還以為先帝賜了這麽一樁婚是看重他,後來他細思下才對先帝之用意明了,只覺得心冷。
因此他對殷珞這位未過門的妻子并未有多上心,平日裏只是送些玩意去以顯心意,并不多過問些什麽。
這導致他們兩人第一次見面是在大婚時,當時一切都被布置成喜慶的大紅,她着鳳冠霞帔,他在龍鳳燭燭火的照明下揭開了她的蓋頭,精致的容貌在明豔豔的燭光陪襯下掩去了她的過分蒼白,反令她更添幾分妩媚風情。
宋烜那時确而望着失了失神,他承認那一刻他微微動了心。
可是上輩子的他終歸是更看重江山皇位,男女情愛是被他置于一旁的,這一點點情動自然而然地被忽略了。
婚後二人也可稱得上相敬如賓。殷珞雖身子弱但也盡力做了妻子應當做的一些分內之事,而她心思又十分細膩,各個方面都是無微不至的。
她應是覺得自己對宋烜算是一個拖累的人,平日裏一向不多言,這般沉默溫柔如春風細雨般的性子教宋烜漸漸品出了她是個很好的姑娘,有些事他也願意同她說一說,漸漸的二人是很親近了。
然而争奪皇位的道路是萬分兇險難測的,最令人不願意見到的事情到底是發生了。
宋烜與殷珞的一次出行,在回程時不想竟然遇到了行刺的歹人,當是時是萬分兇險,那些歹人明顯直沖着宋烜而來。宋烜帶去的侍衛難敵衆多刺客,一支冷箭忽然朝宋烜飛去,正是千鈞一發之刻,殷珞以身護住了宋烜,而箭卻正中她的要害。
那時已有人前來營救,而殷珞傷口處鮮血汩汩直流,宋烜抱着她,眼睜睜地看着她在自己懷裏沒有了氣息。
而直到這一刻,宋烜才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心。
……
這輩子是完全不同的了,許是因為他已是二世之人而致使許多事改變了,也不知是好還是壞。不過她還在,這便夠了。
宋烜從回憶中抽回心神,他看見殷珞瘦削的身形與難見血色的面容,便十分關懷地問道:“我聽母後說你身子一向不大好,正好我手中有不少珍稀藥材,許會對你的病有益處,改日便叫人送給你。”
殷珞咳了咳,剛剛她使自個靜下心裏,如今倒沒有适才那邊緊張不安了,答道:“多謝晉王殿下挂心。”她也不知再說些什麽,便沒了聲音。
宋烜見她疏遠的模樣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又憐惜她,終究言語只化作一聲輕嘆。
兩世為人,宋烜發現自己卻竟然不知該如何取悅心上的姑娘,他本意是想要緩和緩和二人之間的僵淡,但又怕唐突了對方。
殷珞發現他欲言又止,又洩出一聲嘆息,不由心底一緊——她覺得這位晉王殿下許是對她不大滿意的,畢竟她是這樣孱弱的一個姑娘,又不是什麽活潑的性子,怕是很不讨喜的。
誰願意将來的妻子病怏怏的呢?大概沒有什麽人願意吧……殷珞這般胡思亂想着,有些悶悶不樂。
宋烜不知她在想什麽,他正想着給殷珞治病養身子的事情,也不知又想到了何事,他的雙眸忽就暗沉下來,直透着逼人的寒意。
他這副冷冷不快的樣子,叫殷珞以為他是真的對她有所不滿,令她更加沉默無言不知該如何面對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忙修大綱忙開學忙考試,這麽久才修好一章真的是萬分過意不去啊_(:3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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