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apter 42
“老鄒……我……我要生了……!”
雖然木眠跟鄒廷深演習了多次,但真的事到臨頭,她恐懼的心理依然壓制不住。
她的右眼又開始不安地跳動。
鄒廷深松開陳笙,迅速将木眠打橫抱起來,往外走。
到客廳,鄒廷深吩咐保姆,打電話叫助理開車過來,并且通知醫院,準備接待孕婦。
保姆一看木眠羊水破了,八成是要生了,趕緊打電話給助理。
鄒廷深抱着木眠到樓下,助理正好将車開過來。
陳笙也一臉緊張,也跟着上車,被鄒廷深一腳踹下去:“滾。”
助理拉上門,開車揚長而去。
陳笙望着遠去的汽車,愣在原地,好半晌反應過來是什麽情況。他揉了揉流血的嘴角,拳頭攥緊,神情如此刻陰沉的天氣,變得非常壓抑。
保姆目送汽車離開,回過頭看見陳笙陰冷的神情,吓得一縮脖子,趕緊轉身回電梯。
沒到預産期木眠就破了羊水,他們先前在海港預約的醫院是沒辦法去了,只能在當地醫院生産。
他們的車剛到醫院,護士便用擔架接過孕婦,推進了産室。
隔着一扇門,鄒廷深聽見木眠的慘叫聲,非常刺耳。她每叫一聲,鄒廷深頭皮便一陣發麻,脊梁骨都冒了一層冷汗。
木眠在産房呆了三十分鐘,雲昊東匆匆趕過來,問明薇:“怎麽樣了怎麽樣了?眠眠生了嗎?生了嗎?”
明薇也緊張地大氣不敢喘,搖頭:“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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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等候的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雲昊東雙手合十,祈禱木眠生産順利。
走廊拐角處,陳笙站在牆後,注視着裏面的動靜。
木眠在裏面叫了近一個半小時,鄒廷深最終恩耐不住,進了産房。
鄒廷深一進去,看見木眠渾身被汗水浸透,面色從未有過的慘白。她哭着大喊:“不生了不生了!鄒廷深你一刀了結我得了,我不想生了!”
女人疼得歇斯底裏。
鄒廷深握住她的手,給她打氣兒:“再忍忍。”
此刻,木眠疼得神智渙散,因為劇痛的刺激,她抱住男人的胳膊一陣狠咬,直到嘴裏嘗到了腥甜的味道,才清醒過來,将他松開。
醫生詢問鄒廷深是否要做無痛分娩。
鄒廷深看了眼木眠,問道:“有什麽後遺症嗎?”
醫生猶豫片刻,點頭說:“有。據我觀察,很多打過無痛的産婦,都在産後有不同程度的腰痛,可能伴随一生。”
木眠此刻也不管什麽後遺症,抓住鄒廷深的手,哭道:“老鄒,救命!救救我!”
見她疼成這樣,鄒廷深心都是揪着的,別過臉,眼眶一紅。
木眠就這樣叫了五個小時,外面的人都急得團團轉。
明薇沒生過孩子,也沒見過人生孩子,以為木眠今天差不多要交代了,給她家裏人打了個電話。
明薇進去看了會木眠,被她痛苦扭曲的神情吓到,她實在沒控制住,捂着嘴跑出來,坐在長椅上流眼淚。
雲昊東要進去,被攔住,他在門口急得團團轉轉,恨不得現在就去做個變性手術。
裏面。
鄒廷深壓着心痛,哽咽着向醫生申請剖腹産。醫生說再觀察,如果到明天早上還沒生,就打催産素。
木眠進入獨立待産室,鄒廷深讓她睡一會,可她疼得壓根睡不着。叫了一個下午,她的嗓子徹底嘶啞,這會只能躺在床上“哼哼”。
雲昊東不敢進來,站在門口,遠遠看她。
明薇将雲昊東推出去,到走廊,問他:“雲總,你怎麽又來了?你不會真的是暗戀我們眠眠吧?我告訴你啊,她現在已經結婚了,馬上要生小孩,你最好別動那心思。”
“怎麽叫又?我跟眠眠是好閨蜜,她沒告訴你?”雲昊東急得在走廊來回走,跟明薇簡單解釋了一遍他和木眠的關系,“就是這樣,你不用瞎想,我哪兒配得上眠眠?”
雲昊東瞥了眼站在遠處,自始至終沒有搭話的徐林,招手讓他靠過來,“你,過來。”
徐林走過去,淡淡掃一眼雲昊東:“怎麽?”
“眠眠今天生孩子,估計是被氣的。鄒廷深那件事兒,你有對策嗎?你且說說,應該怎麽辦?”雲昊東問。
徐林白他一眼:“如果我沒記錯,雲佩小姐是您的愛女吧?”
雲昊東:“我家丫頭跟我講了事情經過,我他媽也沒想到……陳笙是那種人。算了,現在扯這些已經沒用了,我家丫頭也是受害者,現在不是糾結誰對誰錯的時候,得想辦法解決啊。”
危機公關固然可行,随便一句喝醉了敷衍過去。但不交代清楚,這始終會成為鄒廷深一個黑點,加上木眠現在還有身孕,今後很長一段時間,他的腦門上都有可能被貼上“渣男”的标簽。
加上現在互聯網不少極端女權主義,她們也會自發地來木眠這裏施壓,“慫恿”她離婚。
網上這類言論已經如春後竹筍,源源不斷往外冒。木眠微博下,清一色勸她跟渣男離婚。
鄒廷深路人緣一直不錯,也正因為他的路人緣太好,如今這個黑點,就會變得“不可饒恕”。
他們三人在外面開小會,雲昊東提議:“不如這樣,我發個申明,說他鄒廷深是我堂弟,和雲佩是長輩與小輩的關系,如何?”
“你這麽做,就不怕被大雲總打死嗎?”明薇問他。
雲昊東擺手:“管不了那麽多了,反正我皮糙肉厚。”
這個方法雖然有點荒唐,但也可行。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降低鄒廷深的影響。
三人商議好,準備啓動方案。
雲昊東正準備打電話,待産室傳來木眠嘶啞的尖叫。三人頭皮皆一麻,想沖進看看發生了什麽,他們到了門口,門卻被鄒廷深“砰”地一聲關上,反鎖,将他們所有人阻隔在外。
雲昊東着急地踹了一腳門:“怎麽了?發生了什麽?”
護士聽見聲音也圍過來,撥開三人,敲門:“鄒先生,發生了什麽事?您開門,讓我們進去看看。”
良久,裏面傳來木眠幾近虛弱的聲音:“沒……沒事兒。”
聽見她的聲音,衆人松了口氣。
鄒廷深的聲音也從門後傳出來,他道:“沒事,我跟木眠獨處一會兒。”
房間內,木眠抱着雙腿坐在病床上,愣愣盯着鄒廷深。
她縮在那裏,身軀顯得嬌小又羸弱。她的肚子消失了,消失的太快,甚至來不及讓人反應。她的肚子,消失的速度就像來時一樣倉促。
兩人相對無言。
鄒廷深擡起手,在她肩上拍了拍,想安慰她,可張嘴卻又什麽也說不出來。
木眠低頭,摸着自己平坦的腹,咬着唇,簡直不敢相信兩個寶寶就這麽消失了,她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含着眼淚問他:“老鄒,我在做夢對不對?寶寶還在對嗎?”
“木眠……”鄒廷深喉口火辣,如吞了一口岩漿,無比刺痛。
他的眼眶也紅着,同樣不能接受兩個寶寶忽然消失。他記得兩個寶寶在媽媽肚子裏活動的頻率,他也清晰記得兩個寶寶獨特打招呼的方式,敲三下——砰、砰、砰……
一切都是那麽清晰,可她們怎麽會……怎麽會突然消失?
別說木眠,他的情緒也有點頻臨崩潰。但他是個男人,這種時候要努力撐住,給女人安全感,他是一家之主,必須擔起作為一面城牆的責任。
他握住木眠的手,安慰她:“你平靜一下,我們先想辦法離開醫院,回家再說,好嗎?”
木眠壓根平靜不了,經歷這麽幾個小時的痛苦,孩子說沒就沒了,說消失就消失,這兩個熊孩子,怎麽可以這麽不負責?怎麽可以棄她而去?
鄒廷深想抱她,卻不敢。
畢竟,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了寶寶作為感情媒介。這時候他才發現,沒了兩個孩子,他和木眠什麽也不是,不再能光明正大牽她的手,也不再能光明正大擁她入懷。
他最終忍住了抱她的沖動。
晚上十一點,鄒廷深讓徐林支開雲昊東,在明薇護航下,帶着木眠回到了家裏。
鄒廷深将木眠抱進卧室,給她蓋上被子後回到了客廳。
他給明薇倒了杯水,問她:“她最近兩個月有沒有通告?”
明薇愣了一下,搖頭,又點頭,取出手機看着備忘錄跟他說:“離預産期還有十天。眠眠本來打算在預産期一周後複工,我做的行程也是在那之後。你知道的,眠眠休息這麽久,堆積了很多工作,代言廣告、一部電影。對了,還有一部電視試鏡,她打算争取《路影》的女一號,你應該知道。”
“能往後推嗎?”鄒廷深不僅擔心她的身體狀況,也擔心她精神狀況,“木眠,以前是不是有過抑郁症經歷?”
“嗯,是。”明薇語氣一頓後說,“不過,她已經好了。眠眠現在很樂觀,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鄒廷深搖頭,想起她剛才失神的樣子,一臉擔憂:“未必。”
被他這麽一提,明薇也擔心起來,“那……去找個心理醫生給眠眠看看?”
鄒廷深點頭:“這兩天我觀察一下。”
他們說話間,徐林也趕了過來。明薇去給他開門,他進屋後,一臉緊張問:“孩子真的消失了?”
兩人沉默。
徐林明白了,心裏也有點不是滋味兒,甚至開始同情木眠。她懷這兩個孩子那麽辛苦,最後卻突然消失了,擱誰也受不了。
“對了老鄒,剛才雲昊東出了個計策,我們覺得可行,你待會上微博,轉發一下雲昊東的微博。”
徐林正說話,雲昊東一個電話打進來。徐林接通剛喂了一聲,電話那頭一陣劈頭蓋臉質問:“明薇在你旁邊嗎?她什麽意思?關機不接電話?說好的幫鄒廷深呢?怎麽拿眠眠微博發那段話!”
他開的免提,雲昊東的話在場三人都聽見了。
明薇一頭霧水:“雲總,我手機沒電了。您說清楚,微博怎麽了?”
“那條微博不是你發的?”雲昊東一頓,又補充說:“眠眠最新那條微博,不是你發的?我靠,不會是眠眠自己吧?”
鄒廷深迅速取出手機,去翻木眠微博。
她最新一條微博發在五分鐘前,僅僅只過了五分鐘,已經有近萬評論。
木眠發了一條長微博:
“大家好,我是木眠,我跟鄒廷深在結婚的第30天,已經協議離婚,大家先不要急着驚訝,聽我說。我一直認為,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合則來,不合則散,我跟鄒廷深處理婚姻關系也是如此。我們在一起,的确是因為合得來,有相愛嗎?當然有。決定分開,不是因為他渣,是我渣。大家都知道我性格高冷,可我也不想高冷啊,我性格古怪,沒有人能容忍我的怪脾氣,因此我沒什麽朋友,久而久之,就被大家誤認為是高冷性格。
大家可能也發現了,跟鄒廷深在一起,我會經常崩了“高冷”的形象,那是因為我們彼此熟悉并相愛,我願意在他面前展現最真實的自己。他是個非常好的男人,生活裏處處包容我,可婚姻關系與戀愛關系不同。在婚姻裏,一方一味退讓,一方一味刁蠻任性是大忌諱,當我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已經深深地傷害到了鄒先生和他的家人,對此,我感到抱歉,非常抱歉,我不是個好媳婦兒,所以是我提出了離婚。
可能有人會說了,既然已經離婚了,在微博秀什麽一家人自拍?我想說,因為寶寶,我們依然是一家人。鄒先生這件事,作為前妻我有必要站出來說幾點。
第一,照片裏,鄒先生明顯不是清醒狀态,我覺得像昏迷。第二,這張照片并不能證明鄒先生與雲小姐暧昧,我個人認為,這個角度,更像是雲小姐出手幫忙攙扶,說鄒先生給雲小姐“種草莓”,未免有點牽強。第三,依鄒廷深的謹慎,再猴急也沒必要在走廊和姑娘暧昧,就算是他醉酒,助理呢?人間蒸發了嗎?再者,他現在是單身,即使跟姑娘暧昧,也沒有觸犯任何道德底線。最後,我希望@法醫魏然出來判斷一下鄒先生是否在清醒狀态。最後,我很好。鄒先生沒有因為我的任性放棄我們的寶寶,我們依然是朋友,他依然是孩子父親,我希望他能幸福。”
木眠知道在沒有離婚的前提下,如果上微博給粉絲們分析,他們不會信。
所以,她先道明自己與鄒廷深已經離婚,以前妻身份分析,這樣可信度就高很多。她把離婚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是想還鄒廷深一個人情,這段時間,他照顧她,完全是為了兩個寶寶,可最終……卻空歡喜一場。
這段日子猶如電影片段,在她腦海裏不間斷地重複播放。
她想起鄒廷深拿耳朵貼在她腹部,聽胎動的情景。
她想起鄒廷深将大手覆在她腹部,與寶寶們互動的情景。
她想起鄒廷深替她斜跨女士包,推着兩只超大號行李箱,追着她在火車站奔跑的情景。鄒廷深為她示範孕婦瑜伽、為她洗內衣、半夜起來給她蓋被子……畫面紛紛從眼前閃過。
最終,眼前畫面定格,鄒廷深正為小孩縫衣服、做小鞋。
他這麽努力地當爸爸,如今期望成空,一定很難過吧?
外面的人将門敲得“砰砰”響,木眠自責不已,将臉埋進被子,眼淚将面前一片被褥浸濕,泣不成聲。
反鎖的門被鄒廷深拿鑰匙打開。
他推門進來,關上門,站在木眠床前,盯着她發顫的脊背問:“木眠,你當我是什麽?離婚不需要跟我打招呼麽?”
木眠用被子蒙住頭,身子蜷縮成一團,盡量不去聽他說話。
鄒廷深此刻非常生氣。
什麽亂七八糟的怪脾氣,什麽傷害了他?她發那條微博,才是真正地傷害了他!
鄒廷深平息怒氣,在她身邊躺下,隔着一層被子,将她撈進懷裏。
他問:“木眠,你,真的想離婚嗎?”
木眠吸了吸鼻子,聲音甕聲甕氣,鼻音很重,幾乎聽不清她在說什麽,“離吧老鄒,我沒關系,我真的沒關系。”
“可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木眠掀開被子,腦袋露出來,轉過身,紅着一雙眼睛看着他:“鄒廷深!你還不明白嗎?我們之間除了因為寶寶聯系起來的“親情”,壓根就沒有其它感情。我們在一起,只是因為那兩個壓根不存在的寶寶,而不是因為愛情。”她反問他:“不離婚,難道你愛我嗎?”
鄒廷深盯着女人一雙眼睛,沉默。
他不清楚,也回答不出口。
愛這個詞,太沉重了,沉重到他不敢輕易說出口。
門外有細碎的争吵聲,有狗吠聲。
門外是明薇的聲音:“老爺子,老爺子您等等,他們夫妻兩在裏面談事情。”
緊接着,一道威嚴的老人聲音傳進來:“夫妻?不是說已經離婚了嗎?時穆,去開門。”
“嗯。”叫時穆的男人将門敲響,“眠丫頭,開門,你娘家人來給你撐腰了。”
木眠驚坐而起,連忙下床穿鞋,整理衣服。
她打整好,胡亂抹一把眼淚,轉回身問鄒廷深:“我像哭過嗎?”
“你說呢?”鄒廷深也下床,走到她跟前,捧住女人一張小臉,用指腹替她拭去臉頰剩餘的眼淚。
外面的門越敲越急,木眠心裏直打鼓,手落在門把上又頓住,将鄒廷深拉過來,“你來開。”
作者有話要說:
-小番外-
大寶:“原來童話故事不是騙人的。謝謝這段旅行,讓我和二寶再次見到了媽媽。媽媽,我愛你呦。”
二寶:“老眠,我愛你,很愛很愛你。希望你還能做我和大寶的媽媽。舅舅說,山水總會相逢,我們也會重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