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噶山的天變得快，白天一直晴好，晚上卻起了風，星月模糊下來，煙然本想拍夜景，也被突來的雨點打退。
衆人只能各回各的帳篷。
風雨漸漸大了，宿營地側方的山坡竟然擋不住。
煙然盡管準備了保暖的抓絨衣服，帳篷也結實，依然擋不住寒風從些微的角落裏鑽進來。
雨聲中，她聽到有人在帳篷外叫她。
——煙然，煙然，我的帳篷擋風，你要不要過來？
她聽出是小伍，沒有吭聲。
外面又問了一遍，這次煙然聽到有個女聲回應，不知道是萱萱還是艾麗。
叫喚聲總算停止了。煙然在黑暗中摸了摸相機的方向，确認沒問題，放下心來，将背包堵在漏風的地方。
一覺醒來，帳篷還是進了點水，還好沒影響到器材。
煙然鑽出去，發現宿營地一片狼藉，幾個團員的帳篷都被肆虐的不成樣子，甚至需要報廢。
羅烈他們的帳篷倒是屹立不倒，幾個男人神清氣爽，正在煮面。
圓眼睛小趙招呼她，“幺妹過來一起吃。”
煙然聽他們說話帶着西部口音，大概知道幺妹是他們那裏對年輕女孩子的親切叫法。
“沒關系我有——”
話還沒說完，就被不由分說的塞了一碗，是最普通的陽春面，細長的面條，清淡的湯水，嫩綠的蔥花，幾滴香油暈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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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煙然吃了一口，原以為會寡淡無味，想不到竟是意外的美味，一點點鹽、一點點油、一點點蔥香，迅速慰藉了風雨夜的那點狼狽，她也想不出浮誇的辭藻，“很好吃。”
“這得誇我們烈哥手藝好，”小趙笑着推了推羅烈，“你要為我多出來的五公斤體重負責。”
煙然看過去，正好和羅烈的目光撞上，他依舊沒什麽表情，煙然卻疑心是否自己看漏了嘲諷。
——她不也厚着臉皮蹭吃蹭喝，有什麽區別呢。
說話間，一個帳篷打開，裏面走出萱萱，帶着剛睡醒的慵懶。
在她後面，從同一個帳篷出來的，是小伍。
看到正在吃面的煙然，小伍赧然解釋，“昨晚我問過你——”
小趙的眼神立刻變得八卦。
煙然暗暗氣結。
她并不關心這兩人在帳篷裏發生了什麽，她也不需要小伍解釋。她固然知道自己清白，但落在有心人眼裏，她跟小伍萱萱等人未必不是一本爛賬。
小伍見她冷淡的樣子，有些讪讪的去問老王今日行程，還要往上走，計劃到達第三個宿營點。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早上停了，濕氣很重，萱萱嚷着衣服沒帶夠，硬是從小伍那搜刮了一件罩在身上，仿佛想要向全世界宣布兩人關系匪淺。
晚起的人一陣拖拉，煙然索性回帳篷檢查相機，防潮效果還可以，放下心來。
等她出來，才發現羅烈他們的帳篷已經消失，問了老王知道他們已經拔營，悵然若失。
艾麗也言若有憾，“那個烈哥，身材真是不錯。”
“那當然了，他們經常跑，這次上山也是做野外調查。”老王昨天跟他們聊過一陣，頗有激賞之意。
萱萱撇了撇嘴，“也就烈哥能看吧。這樣餐風露宿，傷皮膚……錢也不多。”
小伍附和，“現代社會，不是靠身板力氣說話。”
說罷故意看了煙然一眼。
他關心則亂，注意到煙然對烈哥不一般，非但不跟他拉開距離，還主動往上湊。
煙然別開頭，覺得沒意思——喝了人家的湯，吃了人家的面，不記着人家的好，還在背後一頓編排。
比原計劃晚了一個多鐘頭才拔營，因為下過雨，山路濕滑，萱萱說她的鞋子抓地力不好，一路攀着小伍的胳膊。
沒有人在耳旁叨擾，煙然樂得自在，一路拍下霧中風景。
途中遇到一處突出的岩石，旁邊系了幾根繩子，上面挂着小紙片，“XXX到此一游”，經過日曬雨淋，上面的字跡變得模糊，紙片破碎的在風中招搖。
老王介紹，原來這光禿禿的大石頭竟是噶山的地标之一，不少背包客會在這裏留影。
一行人停下來，排隊去拍照。
小伍走到煙然身旁，“你也拍啊，我幫你？”
煙然看看那邊還在擺造型的萱萱，笑着搖頭。
“我跟她沒什麽，”小伍這句解釋如鲠在喉，終于找到機會傾訴，“我的帳篷大，各睡各的。”
煙然尴尬，“你不用跟我解釋。”
“我怕你誤會。”
煙然無語，假裝認真的整理相片。
“——你喜歡烈哥那樣的？”
煙然心想，小伍又不是死肥宅，天知道從哪裏吃了烈女怕纏郎洗腦包。
為了擺脫糾纏，她索性點頭，只求讓人知難而退。
小伍果然一臉震驚。
終于救星出現，萱萱過來拉走了小伍，說還是他拍的好看。
煙然如釋重負，心想以後再也別湊什麽莫名其妙的自助團，就算地形複雜，寧願自己找個專業導游、銀貨兩訖的好。
到了下午，風又大了起來，女孩們的長發統統不成形，團裏面有個年紀大的，說他關節發酸，估計晚上平靜不了。
衆人想起昨晚的經歷，都不樂觀。這一團大多都是背包經驗不足的，再加上報廢了幾頂帳篷，難以堅持。
老王掏出對講機，不知跟誰聯系一陣，放下電話，說今晚別找地紮營了，保險起見，找片瓦遮頭吧。
這消息鼓舞了衆人，腳步也沒那麽沉重了。
萱萱甚至還注意到林中一只被風吹下樹的小雀，大呼小叫的拉了小伍過去，将那只離巢小雀用網兜裹了，帶着上路。
沒走幾步，迎面來了兩人。
煙然跟老王走在前面，看着來人很是眼熟，近了才發現，不正是羅烈和小趙麽？
她不明就裏的看着羅烈。
小趙見了他們也是一驚，羅烈的表情倒是不變，仿佛對他們毫無印象，揚了揚手中的對講機，“老張說的就是你們？”
老王跟他對接上，原來自助團打算呆的，就是羅烈他們栖身的山中固定基地站。
煙然想起在小伍面前随口承認的那句話，覺得有必要整理一下心情。
萱萱見了他們，笑吟吟的，“帥哥們，又見面啦。”
小趙不好意思的笑笑，“地方簡陋，別嫌棄就行。”
寒暄間，羅烈眼尖的發現了她捧着的山雀。
“這哪兒來的？”
煙然嘆氣，想到老王說過，羅烈他們上山是來做野外調查，這下可好，昨天被他看見掰竹筍的照片，今天帶走雀鳥被抓現行，這槍口真是撞的不能再準。
萱萱有些心虛，小伍忙說，“是它被吹出窩掉下來，我們想要救助。”
“救助？怎麽救助，你打算用什麽喂它？”羅烈平靜的問。
小伍語塞。
萱萱當衆展示愛心，不但沒得到誇贊，反而被批一頓，不太高興，“難道就任它摔在地上不管？樹那麽高，它也回不去啊。”
羅烈問，“它從哪棵樹掉下來的？”
萱萱愣了半晌，“不記得了……不都長得差不多麽。”
“我大概記得。”煙然在旁邊忽然說。
剛才萱萱他們“救助”幼鳥的時候，她趁空拍了附近的風景，此刻把照片調出來。
羅烈靠近，山中的濕氣立刻被他周身熱度蒸發了。
煙然把照片指給他看。
“知道了，”羅烈認出了案發現場，轉頭對萱萱說，“給我。”
萱萱有些不甘不願，這離巢山雀，還沒捂熱乎就要給出去。
羅烈接過山雀，輕車熟路的走回樹林，果然發現了樹上的鳥巢。
鳥巢築在樹杈上，離地很高，仰頭也看不太清楚。
萱萱補救的說，“要能輕松放回去，我也會的。”
羅烈一言不發，從包裏取出一套繩索，一頭固定好，另一頭系在身上，竟是一寸寸的順着樹幹爬升上去，到達高度，小心翼翼的将山雀放回窩裏。
煙然仰頭，看那個小黑點變大，落回地面，一顆心方才踏實。
萱萱面子上挂不住，開始鬧小脾氣，說不想在山上呆了，要回家。
老王勸她，說已經過了适合下山的路段，一個人不安全，最好還是跟大部隊走。
萱萱眼睛一紅，哭了。小伍和艾麗圍住她，輪番開導。
小趙有些尴尬的笑笑，“烈哥也沒惡意，別看是野山雀，你同學帶走未必能養活。”
煙然立刻澄清，“我跟她不熟，是臨時組的團。”
羅烈就在前面，她故意提高了音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