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今天院試最後一天, 卯時一刻, 衆學子就被差役吆喝起來。宗澤昨天精神緊繃了一天, 雖貢院條件艱苦也還是睡的香甜。但到底相當于直接躺在地上的,渾身還是睡的酸痛。
被人叫醒後, 宗澤爬起來太快, 感覺眼前都已黑, 閉了閉眼才後了很多。睜開眼, 想起自己就這樣了, 不知那江松濤如何了?
趕緊向江松濤看去,輕聲問道:“江兄你可還好。”江松濤起來後也是暈了一下的,坐了一下方才好些。聽得宗澤問他,輕聲答道:“現在好點了, 方才有點不好, 起來時差點暈了。現在也還有點渾身發軟。”
江松濤昨天流了好多血, 又神經緊繃,又沒休息好,今天狀況肯定好不了。就不知他今天能否撐過一天。宗澤想了想,自己光在這兒着急也沒用,不如還是想辦法讓江松濤呆會兒吃點熱食湯水什麽的, 可能會好點。不然, 今天還吃一天的冷餅子, 冷水,怕他撐不住。
打定主意的宗澤,就輕聲招呼了差役, 還沒說話,先行遞上了一兩銀子:“這位差大哥,可能幫這位江兄弄點熱湯什麽的?事成之後,我還有重謝。”
那差役原本不想惹麻煩的,可看到如此豐厚的謝銀實在心動,要知道,他一個月撐死也就掙這麽點銀子。
那差役接過銀子,悄聲對宗澤道:“今天早上你們每人會有一碗粥,我到時想辦法弄碗好湯來,你們悄聲的,不要讓別人發現了。”
宗澤趕緊道:“差大哥,我還是一樣喝粥,我不用的,免得別人看到不好。只請差大哥給這位江兄弄點熱吃食就好了,早上可能弄到肉夾馍?另外還請差大哥多麻煩一下,中午這位江兄也要熱湯飯。拜托拜托。事成之後,必還有重謝的。”
那差役一聽,這陳宗澤不要特殊,只給受傷的江松濤,這就好辦多了。江松濤受傷了,自己給他弄點好點的熱湯飯,就算別人看見了,說起來,自己也可理直氣壯的說,是憐憫受傷學子,心中不忍,才行稍稍照顧一二的。到時就算鬧到提學大人那你去,他也不怕。說不得,提學大人見他如此,還會誇他心善呢。熱湯好找,廚房有給那些給監考官準備的,自己去讨一碗來也就是了。
吃早餐時,差役果真給江松濤弄了熱熱的瘦肉湯,還有兩個肉夾馍。江松濤十分感激,不敢說話,以目示意謝過宗澤。宗澤也示意他趕緊吃,保存好體力,今天還有一場硬仗呢。
宗澤很滿意這差役的安排,趁人不注意時,又快速的塞了一兩銀子到他手裏,說話得算話,自己說事成之後還有重謝的,何況中午還想讓他弄點好的過來的。
衆學子吃罷早餐,收拾停當後,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定不久,開考鼓聲響起。最後一天的院試考試開始了。
今天是一道策論,外加表判等。宗澤照例先做策論。
今天的策論題沒有昨天那麽犀利了,而是要學子正常論述如何教化民衆、提高民生。這個題就好答多了,平日裏學子們讀的那些書裏,到處都有這些理論。所以,結合聖人言,再加上自己的觀點發散,很容易就能成就一篇文章了。
時近正午,鳴鑼考試中場休息時,好多學子已是将策論交卷了。宗澤江松濤也不例外。
中午吃飯,學子們的飯食仍然是一碗清水,外加兩個饅頭。宗澤看到差役放到江松濤面前的還是一碗熱湯,外加三個肉包子,放下心來。吃好才能保存體力。不過這吃食也不便宜就是了,宗澤又遞出了一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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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又接收到江松濤感激的眼神。宗澤回了一個安撫無礙的眼神回去。大家寂寂無聲吃罷飯,下午場開考的鼓聲響起了。
今天下午大多學子都只餘表判了。宗澤手上就有三道表,一道判,只要做完,這次院試也算完美收官了。
表也就是奏疏,折子,這是有固定格式的公文,只要斟酌好措辭,也不難寫。上表主要的是要簡潔明了,讓人一看就懂,不要洋洋灑灑一大篇卻沒說什麽,此乃大忌。想當年儒太素給朱元璋上奏時,洋洋萬言,讀了一個多時辰也沒到正題,後被朱元璋打的皮開肉綻。這可是個血淋淋的教訓。
三道表,宗澤用時不過一個多時辰就完成了,接下來就是最後一題,“判”了。
這個題說了一個案子,張三跟李四兩人相約要出去做生意,租了劉五船,準備第二天出發。第二天李四在船上等了很久,還不見張三來,就讓劉五去找一下張三,自己在船上看行李。
劉五去到張三家,拍門問道:“張三娘子,張三在家嗎?要趕緊走了。”張三娘子說自己夫君早就走了的,想是已到船上了?
劉五回到船上時,李四卻不在。原來他等了一陣子不見人,有點急,就托了釣魚的孩童幫忙照看一下行禮,也出去找張三了。
李四來到張三家,也拍門叫道:“張三,張三,時候不早了,快些走吧。” 張三娘子也出來說,張三早就去船上了。
李四一聽,大驚,趕緊去找張三,但卻一直沒找到,後過了兩天,張三的屍首卻是從河裏浮了上來,大家才知道張三遇害了。接着,張三娘子将李四跟劉五都告了,說他們謀財害命。
這個題說完後,問:這李四、劉五,二人誰是兇手?
宗澤将案例讀了幾遍,再細細思索,想明邏輯後,直接寫了判詞,判定是劉五謀財害命殺了人。
宗澤做好表判,檢查無誤後,就示意交卷。宗澤現在也算是在周提學面前挂了號了,他的卷子,提學大人很是感興趣,今天他又是第一個交卷,理當叫上來當場問問。
看過宗澤的表,不錯,言辭簡潔,直指要事。再看宗澤的判詞,答案正确。雖然答案正确,周提學卻是要問的:“你怎麽知道兇手是劉五,而不是李四。兩人一起做生意,難道最有嫌疑的不應該是李四?”
知道提學大人在考他,宗澤趕緊拱手答道:“禀提學大人,學生之所以判定是劉五殺人,原因是因為:正常我們去叫人時,總是會直接叫要找的人的名字。而這劉五去找人時,竟然直接叫張三娘子的名字,那從中可以看出,他知道張三不在家。他為什麽知道張三不在家?按理推斷,那是因為他已經殺了張三,知道張三不在家。”
聽了宗澤的對答,周提學滿意一笑,不錯,陳宗澤的推斷完全正确,确實是劉五殺的人。他們出的這些“判”,基本上都是有實例的。陳宗澤所料不差,正是這劉五見財起意殺的人。
問完宗澤,周提學揮手示意宗澤退下。宗澤回到書案收拾筆硯時,江松濤也交卷了。二人在差役的監看下,一同走到了龍門前的院子等待放排。
宗澤看江松濤的臉色發白,看起來很不好的樣子,可是,現在也不便說話,只能站在一旁時刻關注着他。
好容易等到放排,宗澤特意走在江松濤的身後跟着出去,以防萬一。宗澤這個準備很及時,剛一出龍門,江松濤就倒了下來,宗澤趕緊一把扶住,又央旁邊的人幫忙扶住。
每次考試完都會暈幾個的,因此江松濤這一暈衆人也不意外,趕緊幫着将人擡到龍門外的場地裏,這時,江進息陳忠運他們也擠了過來,林祿兒背起江松濤就往客棧趕去。
江進息一路走,一路焦急的問,宗澤粗粗的将事情說了一下,最後怕江進息他們擔心太過,又安慰道:“江伯父不用太過擔心,江師兄受傷不重,這次估計也是累得狠了才暈倒的。”
宗澤這話,讓江進息稍稍放了點心,但還是焦急不已。一邊走,一邊吩咐仆從去請郎中來,直叮囑着:“要快,別吝惜銀錢,務必讓人快點來。”
林祿兒将江松濤放到床上不久,郎中就被氣喘籲籲的扯了過來。郎中把過脈,又将江松濤包傷口的布拆開看了看,複又包好,方才起身。見他看完,江進息焦急的問道:“請問先生,小兒如何了?”
郎中對着江進息一拱手,答道:“老爺不必但心。令郎只是勞累過度,心神損耗過多,才至暈倒的。多多歇息一二,再吃些補氣補血的東西,好好養養,很快也就好了。”
聽得郎中之言,知道兒子無大礙,江進息方放下心來;但又想着兒子的手傷的不輕,剛才這郎中也只是看了看,并未換藥,江進息又問道:“請問先生,小兒這手如何換藥呢?”
那郎中道:“現在天熱,最好能一天一換,方才小老兒過來時并未帶得有藥。待小老兒開好方子後,讓人跟着去抓藥,內服外敷,令郎的手很快就會好的,老爺不必憂心。”
江進息連連道謝,又給了重重的賞銀,讓人趕緊跟着去抓藥,好給江松濤服下。
宗澤回來也是累極了,但不知江松濤如何了,也沒敢立時就走,而是等在這兒看郎中怎麽說。現在聽郎中說他是無礙的,方才放下心來。
這頭心放下了,宗澤急急的往自己房中走去,他真是疲累至極,要趕緊休息。
進得房中,林祿兒早讓小二準備了一桶水,宗澤看到,真是如逢甘露,趕緊跳了進去。快速的洗完,急急的上床睡去。待陳忠運端來飯菜時,宗澤已是睡的香甜的不行。陳忠運搖搖頭,心疼道:“這孩子。”也不擾他,轉身出去了。
宗澤黑甜一覺,起來人還有點恍惚,還以為自己在考場呢,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已是在客棧了。
人清醒後,梳洗完,發覺餓的不行,一疊聲的要吃的。陳忠運知道宗澤起來肯定是餓的,早讓人備好了,聽得他叫餓,趕緊端上來。好幾天沒好好吃飯了,宗澤看到這有湯有肉的飯食,立即撲過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吃完飯,宗澤就忙忙的要去看江松濤。陳忠運見他那急吼吼的樣子,在後面說道:“不要急,那江松濤沒事,今早比你起的還早呢。”
宗澤來到江松濤房中,他正在看書,見宗澤進來,起身招呼道:“宗澤來了,快請坐。”
宗澤見他精神不錯,看來确實無大礙了,宗澤笑問道:“我觀江兄今日起色甚好,好像竟與平日不同了。看來,江兄不斷傷勢無礙,心境也是大不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