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現在這情形, 自己确實不宜露面。
但還是好想知道,外面的人說了些什麽。
于是宗澤問道:“外面那些人在鬧些什麽?”
錢永濟稍稍想了下,這事兒鬧的這麽大, 而且于宗澤是大有幹系的,宗澤早知道, 對他比較好,因此,錢永濟說道:“門外有人來罵架了,說我們書院收留了犯人之後。說林盛當年害的他們差點餓死,現在書院竟然還敢收留他的後人讀書, 實在是有違忠義之道。現在書院外好多人在圍觀,山長已經出去了。你可千萬不要出去啊。 ”
宗澤雖早有心裏準備,可現在聽到這些人這樣污蔑外祖, 還是讓人氣憤不已,恨不能跑出去,跟這些人理論一番。宗澤甩甩頭,将這情緒抛開了去,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先忍忍吧。
宗澤穩穩心神又問錢永濟道:“那些人鬧了多久了?山長出去多久了?”
錢永濟道:“聽齋夫蔣叔說,好像鬧了有一陣子了,山長也是才出去沒多久。”
宗澤心道, 那就使勁鬧吧, 怕你們鬧的不夠大。
潘成請的人果真給力, 許山長親自出去解釋也無濟于事, 讓他充分領略了一把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的境遇。
書院這幫文人哪是這些潑皮的對手,人越聚越多;許山長好說歹說也無濟于事,旁邊不明就裏的圍觀之人,也紛紛指指點點,只把許山長急的無法。
還好,書院的動靜鬧的太大了,況,書院本就是清靜斯文之地;出了此等惡**件,縣衙裏的人知道後,就讓陳班頭帶着衙役趕了過來。那些個潑皮一看衙門來人了,也不戀戰,反正目的已經達到,趕緊一哄而散了。
見陳班頭趕到将這些人趕走了,許山長真是感激不盡,很是說了一番謝辭。
讀書人一向受人尊重,陳班頭也不敢拿大,拱手問候過許山長後,又客氣的問了問事情緣由,也就回衙複命了。
許山長客客氣氣将人送走後,來到書院客堂,狠狠的喝了兩杯茶壓驚,才讓人去将陳宗澤叫過來。
宗澤進到書院客堂,見到許山長,立即一揖到底:“今日之事讓先生受驚了,學生惶恐,還請老師恕罪。”
今日之事鬧的盡人皆知,許山長本是非常不愉,雖說,此事陳宗澤也是無辜,但畢竟因他而起,陳山長心裏極為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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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但見一清秀少年彬彬有禮的致歉,氣還是消了泰半。
許山長搖手讓宗澤免禮,表示自己無妨。許山長撚了撚胡須,沉吟了一下,方才開口道:“今日之事,你可知曉?”
宗澤彎腰一拱手道:“回先生,已有同窗告知過宗澤了。今日之事全因宗澤之故,以致連累先生,宗澤十分過意不去。”
許山長一搖手道:“本來,聽信謠言實非君子所為。不過,你的事情,之前書院有所流傳,我是不在意的。可今日這群人竟然如此言之鑿鑿,實在讓人不多加猜想。你且将你與林盛的關系一一道來。”
宗澤恭敬的答聲:“是。”然後将母族之事,說給許山長聽。
許山長聽完,沉吟良久,道:“今日之事本不應牽連于你。可今日鬧事之人說的也不全是胡話。畢竟你外祖還是待罪之身,你如果還留在書院,難免會讓人诟病。況,這些人今日只是散去,說不定日後還要來鬧的,你在書院,也多不周全。因此,你還是先行回家避避數日再說,如何?”
宗澤心道,出了這樣的事,自己再厚着臉皮呆下去也不好,同學的唾沫星子都會淹死自己的,許山長這樣安排也沒錯。何況自己也早有打算,準備求師王進士的。這樣也好,也算是各得其所了。
今日自己離去雖是顏面大損,但待他日自己學成歸來,必定光耀書院,成佳話。那時,誰還記得自己是怎樣離開的?奉承巴結,與有榮焉還差不多。
宗澤對許山長拱手回道:“出了今日之事,原非宗澤所願。但奈何讓先生無辜受累,宗澤十分過意不去。宗澤謹遵師命,這就收拾行李,即日離開書院。”
知道宗澤要離開,晉江、馬建等人很是不忿。尤其是馬建狠狠道:“真是奇怪了,這些人莫名其妙來鬧什麽。肯定是有人使壞,要是讓我知道是誰,我一準扒了他的皮。”
這時,旁邊的錢永濟說道:“我今天在外面聽了一耳朵,聽這些人的口音,不是我們風白縣的口音。倒像是隔壁紫利縣的口音,真是奇怪了,紫利縣的人怎麽跑到這兒來鬧事了?”
馬建一聽,更是來氣:“娘的,這些渾人竟敢來我們風白縣鬧事,看我不逮住他們,保管收拾的他們爹娘都不認。”
宗澤走回寝室去收拾行李,孫桂得意的不行,終于将這個礙眼的家夥趕出書院了。見宗澤在收拾行李,在旁很是冷嘲熱諷了一陣子。
宗澤懶得跟這種陰險的小人多費口舌,他有托舅舅去打聽這家夥的身世,他就不信了,抓不住着家夥的尾巴。光有個做衙役的舅舅還不足以讓他斷絕讀書的念想,但是,按時下結親的習慣,說不定孫桂家裏也有人是皂吏呢,要不然怎麽會認識刁虎的妹子?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家夥這輩子就別想考科舉了。自己也算是提前為民除害了。
孫桂在旁洋洋得意不停的挑釁着,宗澤只是不理會;錢永濟卻是看不過去,很是說了孫桂幾句:“孫桂,你也讀了好多年的聖賢書了,緣何沒有學到一點聖賢之德行呢?看你現在這樣兒,簡直跟大街上的地痞無賴沒什麽兩樣,真是有辱斯文。”
孫桂一聽,氣的七竅生煙,冷笑的答道:“錢永濟,你可別為了讨好小舅子,亂得罪人的好。你家裏好像要反悔吧。真可憐你那小情人兒了,你倆早就看上了吧。可惜了,不知你那小情人,日後落到哪一方了。”
聽到孫桂如此的污言穢語,宗澤氣的目龇俱裂立即就撲過去,準備揍他。錢永濟也是氣的不行,但是宗澤今日本就是衆矢之的,實在不能再生事端了。
錢永濟趕緊拉住宗澤,自己上去就是兩腳踹在孫桂身上,只把孫桂踹的嗷嗷叫。
那孫桂也不服輸,撲過來還手,可是他那瘦雞樣哪是錢永濟的對手;不過來還好,過來又挨了兩下,鼻子都被打出血來了。
感覺有東西流下來了,孫桂用手一摸,摸到滿手的血,吓死了,立馬就沒出息的嚎哭起來。
這邊的動靜這麽大,很快就将席珍驚動了過來。席珍今天真是有點疲于奔命,想他們一介書生,哪經過今天這種事情。現在學生又打架,真是氣的七竅生煙。
來了後,也不問緣由,各打五十大板,當着衆人的面将兩人各打了十戒尺不算,又讓兩人去課室外面罰站。
看着外面的人來人往,孫桂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真是斯文掃地啊。今天丢人丢大發了。錢永濟倒是心裏痛快的很,這厮竟敢侮辱巧兒,真是不可饒恕。
見宗澤被逼出書院,晉江心裏也是老大的不痛快。別說宗澤這個小師弟,平日裏勤奮好學,又讨人喜歡;就說宗澤是他爹薦來書院的,這事兒也讓他爹大丢顏面的。
不過再心有不忿,晉江、馬建現在也無法,所做的也只能安慰了,二人陪了宗澤一陣子,見天已不早了,只得辭別宗澤回家去了。
馬建一回到家,先發了陣少爺脾氣,他娘哄了半天也沒見成效,最後還是馬縣丞出馬吼了一通:“你小子皮癢了是不是?一回來就鬧事兒。看老子不揭了你的皮。”
馬建知道他老子一向是雷聲大、雨點小,自己又不是在外犯了錯,他要揍自己。像現在這種自己在家鬧脾氣的,一向是他老子讓着他的,于是,不甘示弱的回吼了回去:“哼哼,你在我面前兇什麽,今天,外縣的人公然來我們地兒鬧事,也不見你把他們怎麽着。”
聽的兒子的話,馬縣丞一下想到了,他說的可能是今天在他們書院外鬧事的事兒?怎麽還是外縣人?陳班頭回來只說鬧事的人走了,沒說是外縣人啊。
馬縣丞立即追問馬建:“你說是外縣人在你們書院鬧事?這事兒你給我細細說來。”
于是馬建就将他們聽出鬧事的人,是紫利縣人口音的事說了,馬縣丞當即就覺得有蹊跷,做了風白縣城快二十年的縣丞,那政治嗅覺是非常靈敏的。聯想到這些日子,金州官場的詭谲。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這個消息好啊,自己剛好可以在胡縣令面前表表功了。做了這麽多年的縣丞了,要是胡縣令這次升遷的事兒搞定了,那無論如何,這個風白縣的縣令,自己必須拿下的。
現在阻礙自己上位的,就是錢真建這個風白縣的主簿了。剛好可借這個消息去跟胡縣令套套近乎,争取拔得頭籌,将那姓錢的壓下去。
第二天,風白縣衙,胡縣令點完卯後,三班六房又說了些事兒,議完後,大家也都各自散去。
馬縣丞卻是沒走,而是找上胡縣令借一步說話,見馬成洪這個老狐貍神神秘兮兮的找自己說話。胡縣令當即想到,可能真有要事。
胡縣令将馬縣丞讓進了後院書房,待丫頭上過茶後,兩人開始說起話來。很快,馬縣丞就将今日前來要說的話說了出來。
聽得馬成洪說,昨天在城關書院鬧事的好像是紫利縣的人,不需馬縣丞隐晦的提醒,胡縣令一下就想到了紫利縣潘成的身上。
之所以會這麽快想到潘成,那是因為,前兩天就有人傳話到他耳朵裏,說是潘成在跟他搶金州通判的位子。
既然這厮也想要通判的位子,那恐怕,昨日來書院鬧事的人就是他安排的了。
在書香之地鬧事,事兒更鬧的大,別人說起來,就是他這個縣令包庇當年糧食弊案犯人之後。輕點會說他,不辨忠奸;更為可怕的是,怕是有人會說他跟當年案件有牽扯,是當年弊案的漏網之魚,要不然,怎麽會照拂犯人之後呢。
細思極恐,這潘成用心惡毒。這事兒要真的鬧開了,不管他有沒有牽扯,恐怕這金州通判他都別想了。
潘成這厮可惡,必得想辦法将他打下去才是,不然,自己就成了砧板上的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