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章
人間五年後,肚子依舊沒什麽動靜。我扶着肚子有些憂愁,華照說元宵節到了,我們去京裏看花燈吧!我同意了,好久沒見過人間那麽熱鬧的場景了!
已與人間闊別了多年,今時今日賞燈活動更加興盛,皇宮裏、街道上處處挂燈,還要建立高大的燈輪、燈樓和燈樹,燈的樣式也更豐富,盛況空前。街上的彩燈多極了,有宮燈、走馬燈、花卉燈、飛禽走獸燈、歷史人物燈、神話故事燈……彩燈群集,争奇鬥豔,非常好看。
于這鬧市之中卻見着一個不顯眼的地方用冰刻了一個龍鳳呈祥的镂空冰雕,裏面放着支蠟燭,倒是別出心裁,我拉着華照駐足許久,大家見我是孕婦,便将道路讓開來,十分的客氣。我從左右的七嘴八舌處得知這攤位的老板出了幾道謎題給人,誰人若是能揭曉全部的謎底,便将那冰燈送給他,可謎語卻是将衆人給難住了。
“明月半依雲腳下;殘花雙落馬蹄前。”人群中已有位約莫十五六歲的公子解了出來,“熊字,黑熊的熊。”那人搖着一把折扇做着一副風流姿态,可惜比不過一攬的潇灑。不過這謎底卻讓我想起來姜文這個黑熊精,一時有些不快。
“黑不是,白不是,紅黃更不是,和狐狼貍狗仿佛,既非家禽,也非野獸;詩也有,詞也有,論語上也有,對東西南北模糊,雖為短品,也是妙文。”衆人紛紛看向那年輕公子,那人虛拂了一把汗,道“此個我卻是不知。”衆人便在心中暗自嘲笑一番他扭捏的神态作罷。
我看華照并未分神在這燈謎之上,好奇問他,“你可知這個燈謎的謎底嗎?”
華照看了一眼懸挂于架子上的布條,淡淡道,“猜謎。”
這話我只當自己聽到的是疑問句,我微微點頭“嗯”了一聲,道,“可知這謎底嗎?”
“要謎底做什麽?你可有發現這冰燈不同尋常?這裏天氣并不太冷,可卻有這樣的一個冰燈立于此處,我見那上面有仙氣環繞,說不準是哪位神仙在游戲人間,你我總不好壞了仙人的興致。這冰燈你若是喜歡,我給你做一個。”
“卻是我大意了,竟沒瞧出來,我看着這冰燈做的精巧,若非它是冰做的,我也不會多看它兩眼,如今知曉了它是用法術維系的便沒多大的興趣了。不過這謎底我時不知道的,你能猜出來嗎?”
華照輕笑道,“早已告訴你了,此燈謎的謎底就是猜謎。”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用了析字、隐目等手法,将謎底巧妙地串于聯內,謎底是“猜謎”二字。心中不得不佩服出題之人的心思巧妙。我見人群之中議論了半天,卻并未有一人答出,已有人離場去找些容易猜的花燈了。我與華照雖不想敗了那不知名的神仙道人的興致,可無人能應戰,那位神仙豈不是更加掃興?便見方才那位公子還立于原位苦思,這認真的模樣倒是讓我對他另眼相看,我随即暗中與他開了慧根,将那謎底放進他的腦中,他登時脫口而出道,“猜謎!答案是猜謎!”
衆人皆是有些不解,那小少年又略微羞澀道,“既非家禽,亦非野獸,便不是個活物了,和狐狼貍狗仿佛,便是說它狡猾,詩詞論語中都有,是短文,便是字謎,上下聯合在一起便是指猜謎的這一行為。所以解釋為猜謎。”衆人紛紛喝彩,卻見從蓬中走出一老叟,手中拿了一張紙,那老叟說道,“我家主人說了這最後一道謎題若是被人解了出來,便将這冰燈送給那人。”又對那小少年和顏悅色道,“公子,您聽好了。此謎為倒挂桃花一幅圖。”
那小少年又皺起了眉頭,冥思苦想一番後坦然道,“這個我可真猜不出來了。”
我覺得這下看不着什麽好戲了,那小少年是被我開了慧根,可是對于他從未聽聞過的東西還是一概不知的,我嘆口氣,道,“看來這冰燈是送不出去了。”
華照道,“這個謎語卻是有意思,我似乎也猜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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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了興致,這謎語其實不難,是根據一本小說中的一個情節編寫的,我得意道,“是……”
還未及我說完,便有一清脆的女生道,“謎底是畫馬。”只見人群中擠進來一位穿着紅色羊皮襖的小姑娘,看樣貌已是不凡,那小姑娘對于這個問題顯得很不屑一顧,鄙視地掃過周邊的一圈人。
那小少年問,“為何是畫馬?”
小姑娘毫不客氣道,“你這幅模樣一定是個書呆子,平日裏不怎麽看書吧,這是一本講奇聞異事的短篇書本,小說敘述的是趙孟頫畫上的馬來到現實世界幫助一個書生脫離貧困的奇異故事。你日後也要多看看不同種類的書,方能知曉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這個小姑娘牙尖嘴利,不好招惹,眉目上還帶着些戾氣,不止是前世做了什麽孽。
只聽聞一陣朗聲的哈哈大笑,我聽這聲音有些熟悉,一看竟是九重天上的那位桑普神君!桑普哈哈笑着搖着扇子從簾後走了出來,但見月下風華正茂,豐神俊朗,不論男女老少皆為之癡狂,他先盈盈笑着将目光落在了那紅衣小姑娘的臉龐,又溫柔從容地掃視了一圈人群,待見到我與華照就立在他的攤子面前,桑普哈哈地笑轉作了驚詫之下的重重咳嗽,咳得漲紅了臉,估計他沒想到自己這番惺惺作态竟被我們兩個老熟人給碰上了!
我有些歉意又覺得好笑,不知道是否應該去說些“神君打擾了,不好意思撞破了您的好事。”之類的話。又見那紅衣女子遮掩了口鼻,很嫌棄道,“你是不是有肺痨?”
桑普的咳嗽聲頓時止住,看着那女子竟有些羞怯,把我給看驚了,他便不将目光移到我與華照這邊來,看着那女子溫潤道,“小姐,您可真厲害啊,這謎底對您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還望小姐您賞臉,收下我做的這盞冰燈。”
這可真不是我平日所聽到的桑普神君,他從來是仗着父輩的神跡在天宮裏橫行無忌的,現如今到了凡間對待一個女子如此低聲下氣,難道是在還什麽願?我記起之前他曾到鵲山與我傷春悲花一番,說是要還人情,看來這紅衣女子便是他還人情的人了。
那紅衣女子大大方方地伸出來手去接那燈盞,卻見桑普裝作不經意地手一抖,那冰燈掉落在地,冰雕立刻破成了碎片,裏面的蠟燭在熄滅之前星火點燃了那紅衣女子飛揚的裙角。衆皆是一愣,那星火已經燒上了那女子的襟帶,紅衣女子大叫着,方才猜題的那小少年撲了上去用衣袖抱住那女子雙腿,捂滅了火。
那紅衣女子有些羞紅了臉,推了那小少年離開,用手顫抖着指着桑普,半天哆嗦着嘴唇說不出話來。桑普面上愧疚道,“小姐,我一時失手,小姐見諒。”
卻又從人群外擠進來幾個彪形大漢,個個虎威生風,中有一人跪在那女子面前道,“公主,末将救駕來遲,請公主恕罪。”原來那紅衣女子是當朝公主,周邊的百姓便俯倒在地,個個叩首。
公主看了一眼桑普,怒聲道,“這個刁民竟然燒了我的衣衫,把他給我帶進地牢裏好好審問他有沒有同黨!”
桑普也不反駁,束手就擒,臨行被押解走的時候還朝我望了一眼。那公主也氣勢洶洶地離開了,我聽得左右人群中傳出那紅衣女子的為人,聽說是極為驕縱,飛揚跋扈的人,說是桑普進了她的公主府必定是要丢一層皮,指不定就死了的話。
此地無人,我與華照便轉到別處去觀賞花燈,見那街上許多人手舉一條紙龍或布龍,在鑼鼓聲中龍翺翔于黑夜,還常有耍獅子、踩高跷、跑旱船、扭秧歌,比起之前我在人間的時候,娛樂活動豐富了很多。我與華照逛的累了,便在一處攤前坐下,問老板要了兩碗元宵。正吃着,桑普隐着身形像個游魂一般飄到桌子面前。他見我們有些驚喜道,“我早知你們走不了多遠,特地元神出竅來見你們,兩位上神,我未曾聽到有你們二位的喜事傳出,你這肚子是怎麽回事?”
我笑道,“如你所見,我懷孕了。不過我和華照還未曾成親。”
桑普稱贊道,“厲害,厲害。”
“神君為何在此處?方才又為何要惹怒那女子呢?”
桑普高深道,“你可知那女子是誰的轉世?”
“是誰?”
“天後身邊的那只離俞鳥,就是你變作凡人時遇到的疆北的那只。”
老熟人,她還曾追過我與華照,差點要了我們二人的性命,我有些吃驚,“是她?那她怎麽會轉世投胎,還有你為什麽說你欠了她的債?”
桑普嘆了一口氣,道,“上神,你可還欠着我一個人情呢!”
我不解,“此話何意?”
“當初離俞鳥受天後的指令下凡降禍于疆北,她是以神身下凡,你們兩人去收服她時,惹怒了她,我暗中出手救了你們的性命,離俞鳥因被我封住了法力落得衆人分食的下場,仙身被毀,”他又看了一眼華照,道,“後來我向白澤上神求得一個神物,為離俞鳥重塑仙身,離俞鳥受此劫難之後戾氣難消,天後便要離俞鳥下凡經歷十世才能重歸仙位,此事因我而起,我自向天後請求願意十世陪伴離俞鳥,十世皆被她折磨,消除她心中的怨氣,待她重登仙位,我便可以功成身退。你方才所見的那個少年他與離俞鳥有十世因緣,我既要助他們二人相遇,又要以己之力化解離俞鳥的仇怨,很是勞心。”他又閉上眼睛半響,睜眼苦笑道,“現下我那具身體正被人拷打呢!我原本是不應該元神離體的,可我在人間呆了這麽久,好不容易見着個熟人難免興奮,前來與你訴訴苦。”
我點點頭,很是同情他道,“你受苦了。”
“受苦倒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只擔心只是讓她打罵我的肉身,她也出不了什麽氣。若她十世之後不能重歸仙位,那她就只能做妖怪了,我已經愧對了她許多,若是連累她連神仙也做不成,我豈不是罪無可恕?”
華照道,“如神君所言,那離俞鳥受罰下界與我們也脫不了關系。可若是讓離俞鳥消氣,只是受皮肉之苦是不行的,神君說離俞鳥因戾氣難消故而下界,我方才聽人說離俞鳥此世托生的凡人并不在乎旁人的性命,只怕神君就是被她給打死,她也只會是認為死了一個不相幹的人而已,對于她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有。可若是神君能夠以情動人,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或許可以化解離俞鳥的仇怨。”
我附和道,“我覺得有幾分道理。”
桑普想了想,點頭道,“上神言之有理,先前幾世确實沒什麽成效,原來是此處做錯了。兩位上神我先走一步,欠債還錢的事情可等不及。”便化作一縷青煙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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