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修）
夜晚的山風涼爽，夜空中雲氣稀薄，星星争先恐後的簇在一起閃着光。
“你這孩子，就知道拿老婆子打趣。”女人溫潤的手掌從她消瘦的後背摸到腰，掐了一把：“最近又瘦了？”
簡檸誇張的嗷了一聲，委委屈屈的捂着自己的側腰：“張老……”她跟個孩子一樣膩在女人身邊，“沒瘦沒瘦，我這是一身腱子肉，結實着呢。”
張老輕笑一聲。她一頭半白短發，梳的一絲不茍。臉部輪廓英朗，布着皺紋的雙眼透徹精明，隐約能瞧出當年光輝時在講臺上的飒爽英姿。
任由簡檸親親蜜蜜的拐着胳膊，兩人一同往外走去。
簡檸說：“您怎麽不在家裏等我。”
張老師說：“你從來沒晚上來過這裏，我怕你認不得路。”
“我下次晚上也多來幾次肯定就認得了。”
她跟着張老走過青石板的路。
這邊樓間距很寬，綠化做的很漂亮，地上鋪的都是整塊的青石板，在夏天透着微微的濕意。
張老和她先生的家在三樓，陽臺能瞧見夏日開的郁郁蔥蔥的香樟樹蓋。
張老把她領進屋，簡檸乖乖巧巧的跟張老的丈夫打招呼：“師娘好……嗷！”
“師娘”跟簡檸點點頭，無奈又寵的笑着看自家老婆緩緩收回的手，端着手裏的茶缸慢悠悠的走了将空間留給她們。
張老瞪自家不着調的學生：“不準調戲我先生。”她摘下手腕上的镯子，朝廚房走去。
簡檸跟在身後，亦步亦趨：“您揍我用手就行，刀叉鍋盤什麽的，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張老哭笑不得：“你到底吃還是不吃了？”
“吃吃吃吃吃吃吃。”
簡檸在夜宵面前終于閉上了嘴。跟張老肩并肩坐在陽臺上，鼻尖滿是燒着的蚊香盤的清香，她吸溜一口冷面，汁水濺到鼻尖上也顧不得擦。
張老在旁邊幫她打扇：“你這孩子，擦擦臉。”
簡檸一口氣幹完一碗清爽的醋冷面，滿足的攤在竹藤椅上。望着外頭的星空，擦掉了口紅顏色淺淡雙唇又不得停：“媽，您缺女兒嗎？”
這次，扇子沒有落在她的頭上。張老慢悠悠晃着：“你夠了啊。我以前養你那麽多年養夠了。”
時間過得真快。
她那天值班，最後一個離校。離校前，她最後一遍巡樓，走到自己班上的時候，看見了空曠的教室裏亮着慘白的燈光。
那個時候的簡檸只有一丁點大，瘦瘦小小的窩在座位上不說話低頭寫作業。
她問簡檸為什麽還不回家。
簡檸只搖頭眼睛都不擡。
過了一會兒，小女孩似乎自己平緩了心情，擡起頭，小心翼翼的為剛剛的不禮貌跟她道歉：“對不起張老師。”
她笑起來表示沒什麽。
擡頭望望外邊變得陰沉的天，小女孩順着她的眼神也一同望去，剛要說些什麽，只聽她笑眯眯道：“你要不要嘗嘗老師的手藝？”
小女孩眼睛一亮。
後來這一嘗就是十年。
“也不差這幾年。”簡檸在椅子上扭了身子盯着她看，“彩衣娛親需要嗎？”
“呵，”張老冷哼一聲，“別當電燈泡，吃飽了快走快走。”
簡檸就等着她這句話，一咕嚕翻身起來：“好嘞！我走了啊！”
“等等。”
她大拇指掐進食指指腹。
“碗，洗了再走。”扇子輕輕的敲了敲桌沿，“哆哆”兩聲，“別拿自己當客人。”
接近午夜的市中心馬路上車輛也稀稀拉拉。
千禧集團大樓的頂層還亮着燈，盛夏站在臺前，指着投影繼續說道：“根據我們在各國各地的調研結果看，單一的只具有購物功能的商業廣場已經并不能滿足客戶的需求。現在越來越多的商業廣場開始集購物、文化體驗、健身等多功能于一體，成為當地的地标式的地點。”
PPT上依次放出各國各地商業廣場的圖片。
“文化價值、情懷包裝成為商業物品價值翻滾的重點。我們之前在做二期建設方案的時候也着重往這個方面的打造。開工之後，我們正好挖出了一個古墓。”
“呵，正好？”有人在底下冷笑，“說的跟錦上添花似的，這可是墓地啊墓地。”
“沒錯，墓地。”盛夏臉上還露出了稱贊的表情，表示對方說的很對，“在以前，什麽地方才能被王侯選為葬身之地？”
剛剛在底下冷笑的人一愣。
盛夏沒有急着說明情況，他反而用沉默來強調重點，直到坐在比較靠近他右手處的一位頭花花白的男性輕輕的低沉笑了一聲，說：“繼續。”
盛夏對着說話之人點點頭，繼續道：“風水寶地。被王侯選中做葬身之地的一定是風水寶地。”
他在PPT上一一展出此次挖掘出土的照片，最終停在屏幕中間的是兩具相擁糾纏的白骨。激光點在圖片之上，盛夏說：“同時，這裏還埋葬了愛情。永恒的愛情。”
“這片地是大吉之地，而且還是難得的雙人同寝。如果我們把這個作為賣點進行包裝，絕對可以建設成為聞名的景點。根據我們的市場調研和現有博物館人流量分析，我市對相關文化消費的需求量相當可觀。”
右手處的花甲男人問：“那後期運營維護呢？”
盛夏說：“我們已經跟市博、相關文玩、書畫協會聯系過了，他們也有意向跟我們合作推進市場化。這是我們初步商定的方案。”
中年男性将手中的方案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在一片成功推進和推翻重來的期待之中合上了企劃書，說了兩個詞：“好的。做吧。”
盛夏的表情還是沒變，眼睛不經察覺的一亮：“是。”
會議結束，盛夏收拾完所有的會議材料，最後一個走出會議室。
沒想到門外站着一個人。
“王叔叔。”盛夏不鹹不淡的打了聲招呼。
剛剛在底下冷笑的人就是他。他今晚叫了老爺子來的目的可不是為了把這個項目拱手讓給盛夏做的。
盛夏沒準備停下腳步跟他長談，長腿毫不客氣的邁開，與王總擦肩而過。
被忽略的王董臉色很臭，恨恨道：“你還年輕。”
盛夏停下腳步，回頭露出富有朝氣的笑臉，說：“對啊。”
當下的這個時代，可不就是年輕的時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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