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簡嘉垂下腦袋, 她不願意再問了。
後面已經開始按喇叭, 陳清焰移開目光, 頓了頓, 他轉到晚餐的問題上:“去我們以前吃過的那家。”
一路沉默,車停好後,簡嘉關車門時夾到裙子,她心不在焉。陳清焰過來幫她,他俯下身, 熟悉的味道像月光的合金沖得頭腦疼, 簡嘉輕輕推開他:“我自己來。”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陳清焰收住腳步等她:“膝蓋疼嗎?”簡嘉搖了搖頭, 陳清焰忽然把她手挎在自己臂彎,像很久以前的那一次。
簡嘉愣了愣, 她掙開,看着眼前的路:“陳醫生, 我做不到, 我沒辦法像你這樣演技精湛, 說投入就投入。”
“程程……”陳清焰話沒說完,簡嘉徹底甩開手, 說:“我們好好走路。”
兩人安靜地對峙了三秒鐘。
陳清焰抓過她的手,死死定在臂彎:“對, 所有的路我要跟你一起走, 你覺得我演戲也無所謂。”他說一不二的冷酷作風上來, 把人一路硬帶進餐廳。
“你拿不定主意, 程程,我來幫你拿。”陳清焰坐下後,解開西裝扣子,他開始點餐,和那一回要的一模一樣。
陳清焰和她吃過什麽,他記得非常清楚。
“你還是沒學會尊重人。”簡嘉生氣地看向他,她不懂,他有什麽立場掌控一切?
陳清焰冷笑點頭:
“是,我學不會了,要我做柳下惠是嗎?我不做,我想要你,跟發情的雄性動物沒兩樣。”
他眼睛裏有征服欲,毫不遮掩地暴露在簡嘉面前,這個時候,陳清焰想起周瓊的那幾句話,一股邪火竄遍全身,他聲音低醇:
“我會把我自己的全部給你,你也一樣,我要你的全部,你不給我會追着要,直到你答應。”
簡嘉被他□□集權的口氣激怒,她端起杯子,沖陳清焰臉上潑去,幾乎哽咽:
“憑什麽?我給過你,是你自己不要的……”簡嘉別開臉,她委屈地還是掉下了眼淚,但拼命眨眼在忍,陳清焰在感情裏呼風喚雨的做派變得急驟,她不知道他強勢個什麽勁。
純淨水順着陳清焰鮮明的面部輪廓蜿蜒下來,他襯衫胸口濕了,有水珠挂在高聳的眉峰上,他動也不動地看着簡嘉:
“我知道,我後悔了,沒把握住你是我最大的錯誤。我既然已經鑄下大錯,就會盡我所能去挽回。”
餐廳氛圍清幽,聽不到別人的交談聲,陳清焰忽然招來服務生,吩咐說:
“再來一份櫻桃鵝肝。”
他只是覺得和簡嘉的裙子很配。
“程程,我們好好在一起吃頓飯,我期待很久了。”陳清焰慢慢掏出手帕,起身給她擦眼淚。
簡嘉從不願公共場合有失體面,沒有跟他争執,只是搡開他,自己拿手帕按着眼角。
“你有什麽事?可以說了。”她把手帕還給他,攥了攥包,随時準備走人的架勢。
“我們先吃東西好嗎?”陳清焰又伸手,撩開她有些碎亂的長發,挂到耳朵後,這才發現,發卡搖搖欲墜,他重新給定住了。
兩人便在沉默中用餐。
“我作為通訊作者的論文在《柳葉刀》上發表了。”陳清焰輕聲開口,他沒有賣弄自己的習慣,盡管,他的成就是103的驕傲,也有足夠資本驕傲。
這個消息,陳清焰只分享了給簡嘉。
至于家裏,通常都是由院長傳達,是陳父會客時的一項談資。或者,南樓那邊知道了,老爺子會哈哈朗聲一笑,順帶罵他兩句。
簡嘉停了一下,她心底湧起強烈的酸楚和甜蜜,他自己就是柳葉刀,對于自己來說,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要回應什麽。陳清焰深深凝視着她,探究她的表 情:
“只是,我不知道,我還是不是你的驕傲?”他一顆心很久沒這麽跳過,劇烈的,足以撐起一片曠野,上面全是鼓動的風。
婚禮上,簡嘉說過:陳醫生是我的驕傲。那是在她一口氣說出他所有發表論文、研究課題之後。
并不久遠,但已經像化石,珍貴而又缱绻。
簡嘉紅了眼眶,她喃喃搖頭:“不是,那是你的事,對我來說,你是外人。”
這件事對她,沒意義,簡嘉自己的生活一塌糊塗而醫生依舊光鮮亮麗,從遇見他,到現在,狼狽是主旋律。
陳清焰抿了抿唇,很少像現在這樣深刻體會什麽叫惱羞成怒,他非常失落,腦門被血漫得發脹,他不死心地又問她:
“你一點都不替我感到高興?”
簡嘉再次默默搖頭。
他第一次覺得似乎也沒什麽意思可言,因為,簡嘉毫不在意他又發了sci。陳清焰所設想的種種未來裏有她,但她不願意再進來。
嘴角的情緒明顯,他幾乎壓不住,陳清焰面部冷透地一口一口慢條斯理吃下東西,但這又是等許久才有的機會,他應該高興。
簡嘉倒十足的安靜,她好像很用心地在品嘗食物的味道,尊重廚師,看起來,遠比陳清焰要能沉得住氣。
吃的差不多時,他深吸口氣,盡量平靜開口:“還想吃點什麽嗎?我們再點。”
“不用,你的事情說完了嗎?”簡嘉放下餐具,她看了看時間,給簡母回了條信息。
再擡頭,陳清焰不眨眼地看着自己,簡嘉避開,被他一手定住臉龐:
“為什麽不敢看我?”
兩腮被他用拇指和食指捏的變形,簡嘉瞪他,甕聲甕氣的:“你弄疼我了。”
嘴角有傷,陳清焰下手有數,只是,簡嘉看起來像個嘟嘴的孩子。
“我沒有事了,今天,約你出來就是告訴你我論文的事。”他松開手,眉頭微微皺着,局面似乎更糟糕。
兩人回到車裏,陳清焰卻遲遲不發動車子,兩人之間仿佛隔着巨大的一條河流,他要泅渡過來。
“你有話想問我,程程,為什麽不問了?”陳清焰打破沉默,他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我沒什麽好問的。”簡嘉歪過頭,看黑下來的天色,随後,罕有的低頭玩起手機。
其實,她沒有跟人聊天時玩手機的習慣,除非獨處,否則玩手機這個行為總讓她過不了自己這一關,覺得非常失禮。人與人,面對面時應該用言語交流,而不是沉浸在手機虛渺的世界。
但此刻,她需要看起來毫不在乎。
果然,同樣沒有玩手機習慣的陳清焰把她手機拿走,這是周瓊不用的一部舊手機,臨時應急。
“我知道你要問什麽,但我想,你應該不想聽我細說我跟別的女人的故事。我從你要離婚的那一刻,就不想離,當時沒有細想。”陳清焰的聲音慢慢從黑暗裏浮上來。
“我只知道自己不想和你分開。婚禮當天,你朝我走過來的時候,我真的想過要和你厮守下去。但她突然自殺,我沒有處理好這件事,當了背叛者,這件事,我沒有任何可推诿的地方,是我的錯。”
車廂裏安靜,唯獨他的措辭清晰。
“我想和你在一起,程程,我渴望見到你,每次想到你,總是情不自禁制定許多計劃。很多事,如果沒有你在我身邊,會索然無味,你讓我對未來充滿期待。”
他一個人唱着獨角戲,絲毫不覺尴尬,簡嘉擡眸回望他:“你可以抛下她,也可以抛下我,陳清焰,你不值得被人信任。”
簡嘉說這話時,臉上布滿深深的懷疑。
“我努力過,我認定一個人 會全力以赴,這一點從沒變過。我跟她,不是你想的始亂終棄所謂癡情女負心漢,”陳清焰閉了閉眼,“我大你十歲,程程,在遇見你之前,我不可能是空白的。我們遇見了,現在,想把之前擦幹淨,全身心對你,事情就是這樣,我對你沒任何隐瞞。”
這些需要消化,簡嘉迷茫地看着他,說:“為什麽我和你在一起時,你不愛我,我們剛離婚,你就愛我?你以後又遇見了別人怎麽辦?”
“我寫給你好嗎?我一直沒有寫,是怕你不愛聽,我自己也不願意說太多過去的事。”陳清焰伸出雙手,捧起她臉,指腹輕輕摩挲着,“遇見你,我這一輩子足夠幸運,我不需要別人。”
“你們兩年裏寫了103封信,是你醫院的名字。”簡嘉的眼睛裏閃過一道亮晶晶的東西,她微微顫抖。
“不要跟她比,她過去了,程程,關心我們的現在好嗎?”陳清焰把額頭抵在她額尖,兩人離的近,呼吸交錯,聲音低靡。他一直緩緩厮磨着她,用肌膚。
車廂裏氣氛暗流湧動,情愫被一點一點催發。
簡嘉的心跳再次被他帶起來,口幹舌燥,她擡起手,按在他手腕:“你讓我想一想,你不能總逼我做決定,我害怕……”
簡嘉像小獸一樣慌慌張張想躲他,陳清焰不讓她跑,近似耳語:“我知道,我會等,等你願意重新看到我。”
“你開車吧,我們回去。”簡嘉為他強烈的氣息而心神紊亂,她縮在副駕駛,陳清焰吻了吻她的眼睛,給她系上安全帶。
到103的公寓,他牽起她的手,低聲說:“你的光盤在我那裏,我拷貝了一份,對不起,當時我騙你,我想留你的東西只能這樣。”
簡嘉微微吃了一驚,她捶他兩下:“你總在騙我。”陳清焰捉住她的手,挨到唇邊,他心跳加快忍不住把人擁在懷裏,“我想要一個小程程,名字我已經想好了。”
呆了片刻,簡嘉反應過來紅着臉掙紮用包砸他:“你不要臉,你年紀大急着生孩子,我才不要現在就當媽媽!”
陳清焰眼睛帶笑,他說:“這件事,我們可以商量,你知道,如果你到我這個歲數再生,我五十歲了他才在讀小學,萬一被其他小朋友嘲笑是爺爺來接送怎麽辦?小朋友自尊會受傷的。”
不知不覺,話題被陳清焰牽着鼻子跑偏,簡嘉推開他:“你喜歡生找別人去!”
她心口也狂跳,他太不要臉了,誰要跟他生孩子?
“你還我光盤。”簡嘉理了理頭發,她跟着陳清焰上樓,進家門的那一刻,陳清焰忽然把她壓在牆上,在她耳畔說:
“我只跟你生孩子,程程,我愛你。”
他成了告白狂魔,屋裏沒開燈,黑暗裏,簡嘉習慣地攥緊他襯衫被溫熱的呼吸弄得頭皮發麻,陳清焰像波濤洶湧下的暗礁,狠狠地撞到她,讓她擱淺。
随後,用吻圍剿她。
簡嘉勾着他脖子,被碰觸到敏感的耳垂、脖頸,她整個人像松軟的架子,一下散在陳清焰身上。
熟悉的身體,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韻律,簡嘉驚慌地錯開陳清焰滾燙似熔漿的唇:“我要回去……”但陳清焰吻的太細密綿長,兩人發熱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
陳清焰比她更熟悉她自己的身體奧秘,他像一條魚,會穿過翩然的水草和細膩的沉沙,保持着和她靈魂深墜一樣的速度,游到穴口。
他從上到下地摸她,把自己當做一片青痕,固執地留在她身體上。
“程程。”陳清焰低啞地喊着她乳名,有種溫柔的張揚熱烈,簡嘉被他吻的蜷縮,“你不愛我……”,她收攏又舒展着身體潦草地怨他。
滑膩如一尾長鯨脊骨的背被陳清焰一順到底,他心裏吃痛,瘋狂吻她,在把簡嘉送進自己身體的剎那,也只是又喊了她一聲:“程程。”
他像受傷的雄獅,又像不可逆的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