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簡嘉吃驚地看着他,很痛, 她沒有任何保留地借着亮起的聲控燈, 告訴他:
“陳醫生,我會陪着你, 但不代表我不愛惜自己的健康, 我還有媽媽。”
她搖搖頭,心裏有失望:你在試探我嗎?
但沒說出來,陳清焰的口吻太像挑釁。
也太刻毒。
簡嘉的手, 緩緩從陳清焰腰上放下來, 離開的剎那, 陳清焰捉住了她:
“進來。”
他把門打開。
屋裏人詫異, 不知道該怎麽打招呼。
陳清焰也不介紹,等人走, 把床讓給簡嘉,自己睡沙發。
宿舍是一室的。
“我要和你一起睡。”簡嘉把要求提得清楚,看着鞋尖,陳清焰皺下眉,“你不怕我強.奸你?”他心情并不好,那雙眼, 掠過不耐煩。
臉上的疹子, 也在那。
簡嘉又搖了搖腦袋:“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只是, 想跟你在一張床上睡覺。”
一起入眠的意思, 而已。
她忽然想通什麽, 竟然對他笑了笑:“你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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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什麽?”陳清焰彎腰,把枕頭放好,上面的清新黏合着她的笑容。
簡嘉去扯他襯衫袖口:“你不會那個我,我知道。”
陳清焰會,一天下來,他腦子裏想了大概近十次如果發生了要怎麽安排後半生這種,從來沒考慮的事。
想到周滌非,他覺得有刀刃在割心髒,可以看到無影燈上炸滿鮮血。
但她覺得他不會,對他的善良,異常肯定。
這讓陳清焰有一種被信任的煩躁。
“我會,但我突然不想做了。”
他不再和簡嘉争執這個問題,微微一頓,走回卧室,關燈,簡嘉覺得幸好分白晝黑夜,否則,太陽不會替她掩飾什麽。
太害臊,但一定要去做。
她側起身,抱住了他。
黑暗中,不知過多久,陳清焰問她:“程程,你真的不害怕嗎?”
他見過的例子裏,只有父母對孩子可以做到,反過來都不行,更何況其他關系。
我又不是醫盲,簡嘉在心裏說,手動了下,摸到的,是陳清焰因為有良好健身習慣而保持的勁腰,一點累贅也沒有,又比少年的單薄多出男人的力量。
“我也不知道,”她一天裏,其實很害怕,但自己怕不怕,拿不準,“但我不想你一個孤孤單單地睡在這裏,”簡嘉忽然握住他的手,“你怕嗎?”
陳清焰沒有回答。
兩人在答案不顯的夜裏,睡去,各懷心事。
一大早,簡嘉出去買菜,做起飯,給他煎酥軟金黃的南瓜餅,煲湯,爆炒羊肚,糖醋鯉魚,一菜一味,都是她中學暑假跟姥姥學的拿手好活。
“好吃嗎?”簡嘉咬着筷子問。
陳清焰薄唇動着:“差強人意吧。”
煙火人間。
把吃慣食堂、外賣的陳清焰,拉回來。但比家裏的,差點。
因為這個事,院裏上下都在不能言明的緊張中,尤其,陳清焰的臉,大家都往副作用反應上帶起的普通疱疹上彼此安慰,兩顆,足以是生與死的距離。
他吃了不少,看她去廚房洗碗,靠在推拉門那兒,一直看。
出了好半天的神,眼睛有,但心裏沒有。
周滌非此刻在做什麽?
還在香港嗎?
自己如果成了攜帶者……陳清焰忽然就陷入巨大恐懼。
兩人在一種溫馨祥和,卻暗流激蕩的氛圍裏,度過五天,陳清焰臉上的疹子消失了。
頭暈,惡心,腹瀉,統統消失。
這個時候,培訓機構打來電話,明白無誤告訴簡嘉:
她被辭退,并且,要賠償違約金。
手機裏,躺着鹿祁連和許遠一前一後發的信息:
簡老師您真的不再來上課了嗎
後面,是難得的表情包。
程程,什麽時候回來?
後面,任何表情都沒有,但标點符號規整。
簡嘉握着手機,花了兩分鐘,分別回複。
等跟簡母通話時,聽到熟悉的聲音,忽然滂沱的是眼淚,忍住:
“媽媽,我大概再過一周能回去,您不要擔心,我在這裏很好。”
聲音甜脆。
南城公寓,周瓊支着耳朵,在共同聽完這通電話時,笑得奸詐:“阿姨,一定是陳醫生不準她回來,甜蜜着呢!”
笑完,不忘空怼簡嘉,“有了男人忘了媽,阿姨,回頭我替您批評她,一點當代大學生的覺悟都沒有。”
所以,工作什麽的,就那樣吧,周瓊開導起簡母。
“你說,陳醫生他對程程,到底是什麽态度呢?”簡母接過白水,吃藥。
周瓊重新坐下來,啃起蘋果:“阿姨您覺得呢?我覺得,還行,”說着,覺得措辭不太得體,趕緊救場,“您別誤會,現在的婚姻,跟您那會兒不一樣,我表姐剛離婚,您知道為什麽嗎?才三個月,她老公打呼嚕!吵得她神經衰弱,得,就這麽離了。我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快快樂樂的就夠了。”
簡母聽着周瓊一口一口,個蹦脆地咬蘋果,擡眼,女孩子正叼在嘴裏,手指揩起雜志,一不留神,口水混着蘋果汁滴下來,“卧槽!”周瓊手忙腳亂去找紙巾。
看得簡母微微着笑,她想程程了。
伸手遞出去一張。
周滌非把手稿趕出來,五天,真正有效的睡眠時間不到四個小時,她一共卸妝十次,臉上,什麽東西都沒有,白玉一樣的臉被搓得發紅。
但她記不起自己一直卸妝。
想要把臉換掉的感覺。
拿起針時,突然發現不認識了。
所以,周滌非把針直接紮進指甲縫,讓疼痛,喚醒認知。
沒有反應。
二十一分鐘後,她無意識地撥通心理咨詢師蘇娴雅的電話:
“蘇醫生嗎?”
南城有雨。
蘇娴雅在聽她混亂的獨白長達四十分鐘後,肯定地告訴她:
“滌非,如果可以,請你務必回來,到我這裏來,定期做深度心理治療,我等你,無論什麽時候。”
她們有兩年沒有深度聯系。
确切說,是蘇娴雅定期會問候周滌非,而她,只是:謝謝,蘇醫生,我很好。
好像設置的自動回複一樣。
強迫症,是《周易》的八個卦。
蘇娴雅沒相信過。
這個電話突兀。
這是她求救的信號,周滌非,是讓蘇娴雅職業生涯裏最有挫敗感的病人。
從她十七歲那年開始。
整整十年。
不要死,蘇娴雅彎腰,翻出她的就診記錄,上面有周滌非填寫的表格,好漂亮的一手柳體。
了不起的女孩子,蘇娴雅總是這樣嘆氣,因為,在念書的弟弟成績很爛,字也超爛,雞爪子亂扒拉,簡直浪費紙。
蘇小弟進來時就亂嚷嚷:“我不去作文補習班了。”
鼻孔朝天。
下巴那,有幾顆要冒頭的痘痘。
“那裏很貴你知不知道,”蘇娴雅頭疼要死,“我好不容易托熟人才報上名,你想氣死我?”
“反正我不去了,”蘇小弟嘟囔,“煩死了,要上你上!什麽狗屁名師!”
“怎麽說話呢!”
蘇娴雅恨不得打死他,所有老師,都被親弟弟問候一遍,再追着他,要問候老師全家的。
她看着父母的這個老來子,也很挫敗。
簡嘉是在陳清焰胃口越來越好時,振奮起來的。
“你要再喝一碗嗎?”她煮的地瓜粥,陳清焰懷疑地盯她一眼,“菜裏面,你是不是放罂粟了?”目光一動,“粥呢?放什麽了?”
他是真的多疑。
不是玩笑。
簡嘉氣到失語:“那陳醫生下一頓不要吃了,我下的蠱。”
陳清焰冷臉看她一眼,不覺得好笑,這世界上沒什麽笑話值得傻笑,除非,簡嘉再當着他的面,栽水溝裏。
他是想到這個,涼薄一笑。
第十四天,陳清焰一早要抽血,不能飲水,不能進食。
簡嘉若無其事在給鮮花換水,卻發現,自己連呼吸都不會了。
但她學會了給陳清焰打領帶,厚着臉皮硬上,他根本不需要。
“你,”簡嘉給他打好領帶,雖然,陳清焰說今天不用,“你害怕嗎?陳醫生?”
陳清焰快被她拽領帶的動作,勒死。
“結果三小時內出來。”他掰開她的手,握住纖弱的肩膀,似乎還有話,但沒說。
簡嘉站在窗子那目送他遠去。
十四天的煎熬,在這一刻,卸下所有僞裝,小兔子又紅起眼。
但想要小兔子輕易被恐懼擊垮,不可能。
簡嘉在陳清焰徹底消失在視線裏後,開始大掃除。
她故意好幾天沒收拾宿舍。
抽油煙機,都被她開膛破肚,馬桶,要擦成雪才甘心。
簡嘉甚至在打掃完後,沖了個澡,對着鏡子,編辮子,解開,再編,反反複複,當西西弗斯。
院裏,陳清焰在抽完血後,繼續工作,只是,不參與手術,坐專家門診。
三小時,在他心裏滾燙,煮沸一口大鍋。
湯镬。
檢驗科那邊傳來消息,門是被撞開的。
看着對方一臉激動、欣喜、劫後餘生的複雜表情,陳清焰知道了結果。
“謝謝。”他笑笑,被一群人道喜地堵在辦公室。
抽身出來,他編輯短信,想了想,删除,走回辦公室,處理去香港的事情。
他無時無刻,不盼望着那份沉默再次通過某個陌生的號碼贈與他。
從食堂吃完飯,他打開手機,給簡嘉訂了回程的機票,現在,她可以走了。
一直沒有告訴她結果。
下午,他忙到忘。
五點半,簡嘉再次見到的他,敲門聲,如喪鐘。
浮雕動了。
她手裏一直緊攥着手機,做晚飯時,也擺在竈臺,一秒鐘都沒離開過視線範圍。
陳清焰寒雪一樣的黑眸,看不出任何端倪。
他只淡淡問:“做好飯了?”
然後,換鞋,洗手,打三遍香皂。
簡嘉捧着毛巾,獻祭一樣:“我做了你那天說的白灼蝦。”
她努力讓聲音別被飓風給刮歪。
陳清焰慢慢擦手,看着她,目光很深,再靠近,把她逼到牆壁上,一手扣住她後腦勺,用吻告訴她陰性。
“你沒事了,對不對?”簡嘉在他嘴唇離開時,呼吸火辣。
“嗯,但三個月內還要再複查。”陳清焰的手,從後腦勺,滑向她的腰往懷裏扣,使壞,弄敏感點,“等我從香港回來再做?”
然後,雙關了一下,咬她耳朵,“不過,晚上,我可以給你上上生理課,嗯?”他開始撥弄她微卷的發,淩亂的辮子。
簡嘉沒聽明白,但他眼睛裏有暗火,她紅了臉,虛弱地說一句:“飯要涼了。”
“你看,要這樣剝。”陳清焰細致地給她剝了一只又一只蝦,擺在盤子裏,腴白的,像女孩子被剝光了。
鮮,甜,嫩。
周滌非說過:“我要你這樣剝開我。”
他悸動,但忍下。
“你為什麽不吃?”簡嘉問。
“我只喜歡剝。”陳清焰把一盤子都剝出來,給她。
陌生的號碼,是陳清焰抓住簡嘉的手,讓她去下面,進來的。
沒有人說話。
他停滞,而簡嘉已經緊張到不能擡頭,死死閉眼。
陳清焰笑了,陰骘的,說一句“我勸你戴麥”,放在床頭,把簡嘉輕薄的內褲挑掉,扔在地上,對着她疑惑通紅的面孔,溫柔說“沒事”,手掌一伸替她合上雙眼。
他用修剪整齊光滑的手指施暴,花萼那,小小的蕊,小小的,讓女孩子出聲。
動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