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束手就擒偏不依
瞥見身後飛來一支支塗毒利箭,言囚扭動龍身,尾部甩出勁風,将之紛紛擊落。
他總算感受到殺了雪華殿護衛逃出來的代價,眼下看似沉着地計劃着逃亡路線,實則心中早已叫苦不疊。
“失策,早知道就偷偷摸摸出來了。”
服下靈魄,掙脫妖元玄鎖,言囚馱着柳幽然二人出來後幹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殺戮!為了保證柳幽然二人的安全,沉衍還好心調了自己的護衛隊守在湖旁,哪裏曉得護衛隊全成了供言囚洩憤的炮灰。
得,好心當作驢肝肺不說,還搶先動手。動手随便打兩下也罷,還殺人!
單純而悲憤的雪華殿主,一氣之下捏碎求救符,于是本為藏身之地的雪華殿成了布滿追兵的地獄,逼得三人只好麻溜出逃。
沐休也郁悶不已,聞言毫不客氣地怼回去:“我們也想偷偷摸摸溜出來,還不是大蚯蚓你非要洩憤,偏要将有限的妖力浪費在雜兵身上!”
自知理虧,然而卻被這句話激起了心裏憋了許久的火,言囚在擋開新一波箭矢後,突然對着空氣聲情并茂地吼了一聲:“想活命就住口!”
柳幽然正觀察追兵的動向,冷不防被憤怒的言囚一晃,若不是她及時扯住沐休,差點從蛟龍背上掉下去。
“消氣消氣……”她邊勸邊利索地爬起來,站回原位,“死者不能複生,被追殺的命運也沒法改,既然敢殺就肯定敢逃,與其發火,不如想一下接下來去哪。”
雪華殿已派人給知命殿發了急報,加之岳漣也确認他們進入了九殿的範圍,眼見着身後追兵越來越多,柳幽然強壓下心中恐懼,冷靜下來快速思索對策。
眼下已是命懸一線,雙拳不敵四手,加上他們三人還都處在非常糟糕的狀态,被追上就必死。知命殿是不敢繼續去了,還有什麽地方可以供他們三個亡命之徒藏匿?
她忽聽沐休在身後輕嘆一聲,繼而被他一把拉過去:“跟我走。”
自信滿滿的三字,聽得柳幽然莫名其妙,下意識問道:“去哪裏?”
“木華殿。”
道出沉而穩的三字後,沐休不由分說抱緊了她,背後羽翼展開,一蹬腳向下方滑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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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這這什麽鬼操作啊啊啊!”
由于滑翔速度過快,柳幽然破音喊出的一嗓子,全被風吞沒。她完全不知道沐休突然想到的是什麽,但她知道眼下不管去哪裏,僅靠他們倆,一傷一菜,絕對沒法逃過追擊。
不過為何要将木華殿作為藏身之處?按理說,沐休前世領便當後,族長那邊定會派其他鳶族過來鎮守才是。而且木華殿主是司戰組的一員,若是毫不知情擅自闖入,處境可能要比擅闖知命殿還危險。
靠近木華殿時,柳幽然的一切疑問得到了解釋。
不知是人才稀缺還是怎的,偌大的木華殿,居然是一座空殿!
她懷着驚喜望向沐休時,只見他也正望着自己。四目相對半秒,沐休才道出緣由:“我那天知道自己躲不過一劫,幹脆散了殿中人員,又用我們仲家的法術布置了結界,這結界除了我,無人可解。”
瞧見柳幽然面露恍然,他笑道:“本來,我只是想讓這座殿沉寂下去,讓鳶族那些混賬知道,我們仲家即便死,也要駐守自家建起的木華殿。沒想到我還會有轉世為人的命,更沒想到會被逼到這個地步。”
柳幽然長籲一口氣:“差點吓死我,這個後招留得真妙。”
沐休摩挲着她的頭發,卻是嚴肅道:“先別急着高興,我還沒完全回想起前世的記憶,也許我在重傷的時候把木華殿交給別人也說不定。如果不能打開結界……”
他緊緊注視着柳幽然,轉而捧起她的臉:“我們只能折返去知命殿了,寡不敵衆,我可能會死。但你不要怕,我定會把你送回去。”
突如其來的告別之言。
柳幽然心中一沉,以沐休的實力和判斷力,若是說出這番話,只能說明他們已經步入山窮水盡的處境了。可她還是搖了搖頭,揚起臉笑道:“不要說這種喪氣話,一路追殺都躲過來了,這一次也一定要一起逃出去啊!”
劇情不按手稿來,神轉折一個接一個,還有岳漣在修改後續……縱使眼下所有的客觀主觀條件都指向BE,她仍要堅持逆轉這個局面!
然而這一次沐休給她的回應卻是低下頭,沉默片刻後方才一點頭:“好,那你抓緊我,我們這就去開結界了。”
“等一下,言囚怎麽辦?”柳幽然擡頭便看到一條妖蛟仍在天穹,似乎正飛往知命殿的方向,身後還跟着黑壓壓一片追兵。
沐休亦擡眼瞥去,而後搖頭道:“相隔太遠,你我只能先顧自己了。”
二人降到伸手可觸及結界的地方,沐休一手護着柳幽然,另一手五指被元氣劃破,帶着鮮血去觸結界。然而他的手才與結界接觸,便被一圈紫弧包裹。
他反應不慢,當即收回手,正要抱着柳幽然離開,然而下一秒結界上就湧出許多近乎透明的妖元玄鎖,穿透二人的身體,在不造成半分痛苦的前提下,将二人牢牢鎖在結界上。
變故也令柳幽然大吃一驚,便在這時,一個她熟悉的聲音緩緩響起:“将軍。”
随聲,足踏铘兆劍的岳漣出現在二人的視線中。
沐休與柳幽然對視一眼,二人都清楚棋局中的“将軍”為何意。這盤從一開始就亂得一塌糊塗的棋局,不知不覺已到定局的時候了。
岳漣低頭看了一眼手中書稿,臉上露出老狐貍似的狡黠笑容:“兩位,喜歡被逼入絕境的感覺嗎?”
“去不了知命殿,便逃回老窩,只可惜當初拿了木華殿印記的人并非你,仲殿主。”他甚是惋惜地搖起頭,一聲聲猛禽的尖嘯聲從他身後響起,似是在贊同。
追兵終于還是來了。
事已至此,沐休反而不慌。他蹭了蹭懷中柳幽然的腦袋,握起她因恐懼而變得冰冷的手:“不要怕,若當初拿了木華殿印記的人不是我,便是你了。”
柳幽然不懂他的意思,正要開口問,一陣螞蟻咬噬般的疼痛,從被他握住的手上傳來。她訝然偏過頭,但見自己五指皆被元氣劃開,鮮紅的血液從傷口緩緩淌下。
她驚愕的神情被沐休盡數看在眼裏,但他像是早已預料到一樣,微勾嘴角,握緊她的手腕,把着她的手,将她的血按在結界上。
剎那間紅光大作,結界化出一個僅供一人通過的空洞。柳幽然只覺束縛手腳的妖元玄鎖一松,下一秒她與沐休便穿過結界,往下墜去。
……
穿過結界的瞬間,柳幽然眼前并非快速移動的景物,身旁也沒了沐休的人影,但她的膝上卻枕着渾身是血的仲暮楓。
在柳幽然看來,仲暮楓便是沐休,二者并無差別。聽見他咳嗽,她忙扶他起來,讓他倚靠在自己身上,同時為他梳理體內元氣。
擱在他胸口的手,卻被他握住。仲暮楓奮力睜開眼,直起身虛弱道:“是雲徨嗎……你……為何不将我交出去?”
“雲徨”這個名字聽得柳幽然驚了一驚,她下意識看向自己的裝束,只見兩臂上赫然箍着仲家分給羽妖的飾物。
“三百多年前,仲暮楓受了族長一箭,傷得很重,那女侍衛拼命保護他逃亡,後來他也的确成功逃走了,不過代價則是那位侍衛的死。但他走得急,一直沒查清那女侍衛最後究竟是死是活。
“說真的,在凡界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還懷疑過你是不是雲徨的轉世。”
來上界前,沈蒼翎科普過的話,這時在她腦中清晰響起。
看着仲暮楓傷痕累累的模樣,柳幽然不知該說什麽。她覺得自己應該就是那羽妖女侍衛雲徨的轉世了,否則她絕對沒法突破木華殿的結界。
“追殺殿主大人的那些正人君子也不是什麽好貨,雲徨死也不會交你出去。”
這麽狗血的話一出口,柳幽然就知道既定劇情要開始了。
仲暮楓黯淡的眸中閃過一絲光彩,卻是搖着頭輕聲道:“蠢不蠢……你會跟我一起死在這裏……”
“雲徨只知道,今日,要麽與殿主大人一起赴死,要麽就助殿主大人逃出生天。”
嘴巴自動開合念起臺詞,柳幽然只管聽,“追兵未至,木華殿中還有傳送到外界的法陣,雲徨定然會護送殿主大人出去!”
仲暮楓安靜聽罷,目光在殿中掃了一圈,長嘆道:“若是能逃出去,只怕也回不來了。可惜了木華殿,從此要遭到他人玷污……”
他忽住了口,目光慢慢移向柳幽然。
“雲徨……你願為我做任何事嗎?”
“願意的。”
“往後我若不在了……這木華殿……”他擡起手撫向柳幽然的臉,繼而是她的眉心,點下一抹熾熱,“你替我守着……”
……
直到一股溫熱的氣息吐在她睫毛上,被夢魇住的柳幽然才驀然驚醒。
“九月,木華殿主被押入知命殿,魂魄散盡。”沐休的聲音在她身旁悠悠道,“十一月,近衛軍将羽妖雲徨捉拿歸案,本該剔骨後遭雷刑,奈何有木華殿之護身印在,改判散魂之刑。”
柳幽然指了指自己:“所以……這就是我能進入木華殿的原因?”見沐休點頭,她盯着眼前熟悉的臉看了片刻,忍不住困惑道,“這些事我從未寫過,也從未和你說過,你是怎麽知道的?”
沐休只是微微搖頭,沒有解釋。
作者有話要說:
為昨天的草率道歉……
我自己的故事,輪不得旁人左右其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