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多疑長子欠教訓
三日後,挽月城傅家。
黃袍加身的傅流鶴坐在他父親的位子上,鎖着劍眉,雙手十指交叉,放在下巴上,打量着身前二人。
清冷的聲音裏,帶着不加掩飾的驚訝:“你方才說……他是誰?”
柳幽然很是自豪地拍着沐休的肩:“容我正式介紹一下,這是我家妖君大人,以後他就是我夫君了。喏,看這撩人的眼神,這純良的打扮,這辣眼睛的名字,與我甚是般……”
話音未落,傅流鶴便低聲截住話:“不曾料想,你還真敢要他。”
見紫仙鴿依偎在他身旁,頭戴鳳冠,身着藏青廣袖衣,還披着素色霞帔,握着墨筆記錄着三人的商議之詞,沐休啧啧嘆道:“我夫人的膽大遠遠不及傅公子。為了佳人,傅公子連父子之情也不顧,竟自封為王,坐在龍椅上就不怕被人暗殺嗎?”
“先父遇害,我若不早些稱王,莫非還要等家中親王上位?”傅流鶴冷笑,“慕容氏也對這挽月城帝君的位置觊觎良久,不過好在岳漣作孽的時候,順便将慕容家的家主也一并做掉了,倒是給我省了許多後患。”
見氣氛不對,柳幽然忙擺手賠笑:“那個,稱王不稱王咱先不說。傅公子,其實我們是來商量事情的,昨天晚上我們和祈霧山的代表讨論了一番,想着直接進攻浮蹉嶺是欠妥當的,于是轉而想了個辦法,先給岳漣使絆子,讓他安分呆在浮蹉嶺,不搞事就好。”
知道她好說話,傅流鶴緩了語氣,但還是沒放下警惕:“你們想要挽月城做什麽?”
“不要緊張嘛,我們只是想拜托挽月城做一件小事。”柳幽然笑嘻嘻道,“明天有一支小隊要從染緋島的方向而來,是浮蹉嶺的人,傅公子要做的,只是将小隊的領頭人在挽月城留上五日,這就麽簡單。”
沐休補充道:“為打消你的顧慮,我就勉強将那領頭人的身份提一下吧。十日前岳岚受兄長的委托,前去染緋島布置幻術法陣,企圖從染緋島開始控制整個挽月城。岳家遭受妖物襲擊後,岳漣的親人只剩了他妹妹,這件事,想必傅公子是知道的。”
傅流鶴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要我把岳漣的妹妹關起來?”
“還請傅公子注意一下言辭,是‘留’,而并非‘關’。”柳幽然故作嚴肅道,“我們是明白人,只要他岳漣安分,什麽事都好商量。這麽一‘關’,搞不好是要鬧出誤會的!”
傅流鶴滿不在乎地應了一聲,指點着紫仙鴿的筆記,約莫在吩咐她将關字改掉。
“然後,傅公子這份記錄還需要張貼在挽月城中,當然,這要等到抓獲岳岚以後。”柳幽然繼續道,“安置好岳岚,再派幾個人扮演她的随從和隊員,放出些風聲去。這樣一來,以岳漣的性格,通常來說會直接單槍匹馬殺下山救妹妹。”
肩膀忽被沐休一搭,柳幽然一怔,轉頭只見沐休輕輕搖頭,于是不解地問:“咦?我在哪個地方說錯了?昨天商量出的結果就是這樣吧?”
Advertisement
“大體沒錯,但昨天最後你和阿霁一起睡過去了,沒有聽到真正的結果。”沐休聲音裏含着笑意,“你忘了他現在還有紅伊小姐姐這個夫人,以息紅伊的性格,能允許他單槍匹馬殺進挽月城嗎?”
聽罷此言,柳幽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但一聽得息紅伊的名字,傅流鶴二人的眼神頓時變了。
“息姑娘她……”
淡淡道出四字,傅流鶴卻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偏過臉看向紫仙鴿,但見她臉色慘白,感覺到他的目光後,卻擱下手中的紙筆,轉而握住他的手,低聲安慰:“不要自責,何去何從是她的選擇,怪不了誰。”
柳幽然與沐休對視一眼,各自無奈一笑。息紅伊會選擇與岳漣相依為伴,很大程度上還真的要怪傅流鶴渣,對人家的真心不聞不問,還死活沒表态。哪怕知道紫仙鴿這番話沒有惡意,柳幽然也忍不住在心裏罵了一聲“白蓮花”。
“傅公子你沒有聽錯,息姑娘現在的确已成了岳漣的愛妻,你可以完完全全把她放下了。順便祝賀傅公子與紫姑娘百年好合。”
似是知道她對促成這對CP心有不甘,沐休故意出言道,句中之暗諷,也唯有柳幽然曉得。
對這番摸不透意思的祝賀,傅流鶴緊緊擁着紫仙鴿,理智地選擇了沉默。
“所以說,還請傅公子好好招待岳岚。”沐休難得有禮貌地對傅流鶴拱了拱手,“事成之後,我凰寂谷會相贈瑤漿花五朵、孤玉果十枚,還望傅公子笑納。”
柳幽然一聲驚呼沒忍住。瑤漿花乃是凡界奇藥,熬成湯汁服下,即可增進凡人修為,長在凰寂谷中生有食人鯉的寒潭畔,三十年才生三朵,若不趁早采摘,分分鐘被那食人鯉吞食。孤玉果雖好尋,但生長的地方必定是劇毒之地,那樣的地方去一趟頂多采回來一兩枚果子,沐休一下子送出去十枚,看來是鐵了心要和岳漣剛到底了。
想來傅流鶴一早就曉得這個條件,故沐休說完,他倒不曾太過驚訝,只是還禮道:“我先代挽月城的百姓謝過谷主了。”
……
離開皇宮,柳幽然拽了拽沐休的衣服:“挽月城這邊搞定了,之後去哪裏?”
“當然要去染緋島會一會岳岚了。”沐休不疾不徐趕着路。将近慕容家之時,他搖身變為慕容岩的模樣,“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将慕容家的事處理一下。”
在街上時,二人就得知慕容家家主遇刺身亡之事。此時慕容家朱漆的大門上懸挂着一條條白绫,門內一片哭聲,沐休給柳幽然也使了易容術後,自顧自邁着闊步跨入門內。
早有慕容家的人見了二人,但慕容岩存在感非常之低,慕容家好些下人甚至還不認得他的臉。因而看着沐休肆無忌憚地走來,有幾個穿着素衣的家仆還一把鼻涕一把淚,嚷嚷着沖上來要趕他出去,全被沐休一掃袖子,掃垃圾似的掃到一旁。
他這架勢頓時吸引了院落裏其他人的注意力,幾個認得慕容岩的、家主養的妾還嗚嗚哭着爬到他面前,訴說着前事。
柳幽然就安靜如雞地站在沐休身後,聽那些妾哭訴。不多時便有人以沙啞的聲音喊:“都讓讓!大少爺來了!”
柳幽然聞聲擡起頭,但見一身穿繡有褐色朱雀紋樣白袍的青年大步走來,手裏握着閉上的白色折扇,墨發以一頂精致的朱雀冠挽起。青年還未走到沐休面前,便止了腳步,手心貼手背,俯身九十度,對沐休行了大禮:“廣沉見過三叔父。”
慕容廣沉是慕容家主的長子,雖是庶出的,但他本人甚有手段,年紀輕輕已然将整個慕容家控制在手……除了軍事方面。
慕容家的私人軍隊,從始至終都由慕容岩掌管,慕容岩遇害後,沐休便接管了這支軍隊,但還是始終不把軍權交出去。當然,沒有人逼他交權是最根本的理由。
沐休肅容道:“家主的後事可安排妥當了?”
慕容廣沉點頭:“回三叔父,先父已入殓,将擇吉日下葬。”
沐休又問:“聽聞刺客先用幻術、再用利器刺進家主心窩,可是如此?”
慕容廣沉被問得一愣,他猶豫一番,對沐休做了一個手勢,而後自顧自往慕容家深處走去。
柳幽然緊緊跟上沐休,壓低聲音道:“我感覺家主被毒死的可能性比較大,沈蒼翎昨天不是說探子在慕容家附近撿到一枚毒針了麽?”
“我也是這麽想的。”沐休也低聲,“這是去靈堂的路,但沿途要經過寝居。你我暫且不要多言,待會兒就知道了。”
慕容家的靈堂不許人喧嘩,也不許人長留,慕容廣沉引着二人進去後,關好門才靠近那口未釘死的木棺,陰着臉啓開棺蓋。
柳幽然偷偷看去,但見家主神色安詳,仿佛只是在睡夢裏老去,根本不像他的妾所言是慘死。
只聽慕容廣沉靜靜地道:“毒和幻術,還有先父胸口的傷,都只是掩人耳目罷了。三叔父,恕我直言,先父的死,與您的愛徒岳岚脫不了幹系。”
随聲,他手裏湧出火團,将靈堂照亮。這時柳幽然得以看到家主的眉心,貼着一朵已經枯萎的昙花。
“渙神之印?”
她聽沐休恍然大悟般問道。
“是,這便是使人花開即殁的渙神之印。”慕容廣沉點頭,語氣漸趨犀利,“實不相瞞,三個月前岳岚見過先父一次,當時二人還動了手,最後是岳岚負傷遁走。據我所知,岳岚每回入慕容家,都是經過三叔父默許的。”
聽得柳幽然心道不好,方才初見,她還以為慕容廣沉改了多疑的人設,誰知道他還是起疑了。
沐休倒不惱,反而饒有興致地問:“你這是懷疑到我頭上來了?”
“若是三叔父有意交出慕容家的軍權,我可以考慮消除疑心。”
這個回答讓沐休笑了:“兜兜轉轉,不過是怕我用軍隊來搶了你家主的位子。暫且不說你父親是不是被我指使的人殺死,我只問你,這軍權,我若不交呢?”
只見慕容廣沉熄了手中火團,靈堂驟然重歸黑暗。
“此事關乎慕容家的存亡,就由不得三叔父左右了。”
火團熄滅的瞬間,柳幽然便警惕地靠近了沐休,正要把雙泣劍抽出,手腕卻被沐休按住:“你在一旁看着就夠了。”
黑暗之中,有元氣在四下湧動,又過幾秒,小小的靈堂裏顯露出一座暗青色的法陣。慕容廣沉正伫立陣中央,手裏折扇早已變作鐵骨華扇。
“旋葉陣。”一見法陣顏色,柳幽然脫口道。
旋葉陣,鳶族術法,可畫陣布置,也可直接憑借深厚的元氣結出法陣。特效一如其名,陣法發動之時,以元氣凝成的葉片将成為殺人利器,随元氣波動形成風旋。
“我看你是皮癢,敢在本座面前用這個陣。”她還在回想設定,沐休已輕笑嘲諷。只見他右手之中出現一塊玉手板,慢慢往前一揮,一個巨大的暗青色法陣在二人身前顯形,數不清的藤蔓從陣中鑽出,密密麻麻,蒼翠欲滴。
作者有話要說:
怎麽感覺我一提上榜加更讀者就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