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
（一）
1947年3月14日上午11：35分，上海市警察局總部大院
史廣才終于被釋放出來。他半邊臉青紫，腫起一大塊，但精神卻很好。傅天涯和史廣才在警察局總部大樓外擁抱在一起。他很感激這位把一切都“罪責”都扛在自己肩上，寧死也不願出賣戰友的好朋友。
傅天成開着自己的道奇車停在他們面前。他打開車窗，“大哥，妹夫，上車吧。我在□□給你們接風，我們邊吃邊談吧。”
柳文也勸解道，“是啊，這裏人多眼雜。有話等會而再說。”
傅天涯想想也對，他拉開車門，先把柳文扶上車，然後轉身對史廣才說道，“廣才，上車吧。”
史廣才搖搖頭，“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得趕到報社去。我們《新聞報》剛剛籌辦。我昨天沒露面，員工們一定急壞了。你們先走吧。有事我們再聯系。”
“妹夫，我送你一程吧？”傅天成熱心地說道。
“不用啦。我在門口攔輛黃包車就行了。你們先走吧。”
傅天涯沖妻子伸出手。柳文會意地拿出錢包，拿出所有的錢交給丈夫。傅天涯把那疊鈔票塞進史廣才手裏，輕輕囑咐了一句，“兄弟，保重！”他重重地拍了史廣才一下，上車離去。
傅天成開車出了警察局的院子，駛上福州路。
傅天涯說了一句，“天成，送我和阿文回家。”
傅天成一愣，“大哥，我在□□訂了酒席。吃完午飯我再送你和大嫂回家。”
“我累了，想早點休息。送我們回家。”
柳文也幫腔道，“天成，我忙了一上午也累了。謝謝你的好意。改天我和你大哥請你吃西餐。”
傅天成笑笑，“大嫂，這可是你說的。”說完掉轉車頭，駛往200米外的魚裏弄――傅天涯的家。傅天成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鑰匙丢給傅天涯，“大哥，住在警察局的宿舍多別扭，你還是搬回來吧。你要是不願意住在咱爹的大房子，你和大嫂的小別墅一直都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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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文有點心動，“天涯，天成的話有道理，我們搬回去吧。”
“……”
柳文知道丈夫的心事，勸解地，“……警察局這麽複雜，你與其在那兒替人背黑鍋，不如索性離開警察局，重新開始。”
“還是大嫂明白事理。大哥，不如我們兄弟倆聯手在上海灘好好幹一把。不是有句話叫作兄弟齊心，其力斷金嗎？”
傅天涯啞然失笑。他和傅天成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他們在一起能幹什麽？他嘴裏含糊地敷衍着，“再說吧。注意開車。裏弄口路窄，千萬別撞到行人。”
“大哥，我們後面好像有尾巴！”
傅天涯回頭看了看，果然，一輛轎車在不遠處緊緊地跟着他們。
傅天涯冷笑道，“那是二科的車。看來滕處長擔心我的安全，特意派人保護我們”
“真是太過分了！”柳文忍不住罵道，“人剛放出來，就派人盯着。他們這是想幹什麽？！”
傅天涯安慰地握住妻子的手，沖她笑笑。那眼神好像在對妻子說：親愛的，沒事，一切有我呢！柳文也嘆息地把頭靠在丈夫寬大的肩膀上。
傅天成在大哥家的院門前停下車。傅天涯扶着妻子下了車。
柳文客氣地對傅天成說道，“天成，到家裏坐坐吧。”
傅天成搖搖頭，“下次吧。我在□□訂了酒席，不吃就浪費了。”
“小心開車。”傅天涯叮囑一句，扶着柳文準備進門。
“大哥。”傅天成下了車，叫住了他。
柳文看出傅天成有話要和大哥說，就乖巧地說了一聲，“我累了，先進屋躺一會兒……”說完，打開門走進了小院。
傅天涯從口袋裏拿出煙，遞給弟弟。這包煙還是沈志豪昨晚押送他進牢房留給他的。“天成，有事嗎？”
傅天成拿出打火機，給大哥和自己點燃香煙。“大哥，我想找錢八面算帳，給咱爹報仇！”
傅天涯心裏一驚，“天成，你別輕舉妄動。錢千程現在是幫會的大哥，手下人數衆多，你找他報仇就是去送死！”
傅天成莫測高深地笑了一下，“這倒未必。我已經在幫會內部召集了一些人。只要大哥和咱妹夫肯幫忙，錢八面必死無疑！”
傅天涯皺着眉頭，“天成，這事不能急。咱爹的死還有很多疑點。你再給我一點時間，等我查清楚了，再做打算！”
傅天成不耐煩地，“這還有什麽好查的？錢千程派李三入獄，并夥同高興，劉獄醫一起，謀害咱爹。事實清楚，證據确鑿。大哥，你是不是怕那個錢八面？”
“我有什麽好怕的？”
“你怕幫會會揪住大嫂不放，對她再次下手，是不是？大哥，忍讓得有個限度！錢八面連大嫂都不放過，咱們要是不除掉他，我們傅家的人就沒一個是安全的！我這麽做，不是為了我自己。是為了我們這個家！”
“我知道。天成，就是我們真要做掉錢千程，也要好好的謀劃一下。經過了這麽多事，錢千程的保安一定會很嚴密。還是那句話，你再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好好想想！”
傅天成不高興地，“你想讓我等多久？”
“一個星期。”
“不，我最多給你三天。三天之後，你傅天涯要是打退堂鼓，我就自己幹！”傅天涯說完陰沉着臉，拉開車門，上了車。
“天成。”傅天涯叫住他，“你這次到底為我花了多少錢？”
“大哥，你我兄弟之間還客氣什麽？我的錢就是你的錢……”
傅天涯堅持地，“不，這筆錢我一定會還給你的！你告訴我到底花了多少？”
傅天成無可奈何的嘆口氣，“大哥，你真是見外。一共21萬。王大律師的律師費1萬，剩下的都是給那個國大代表的和解費。這家夥也真不是東西，一張口就是20萬。大哥，你就別為這點小事操心啦。這點錢兄弟我還是拿的出來的。有空你多想想該如何為咱爹報仇吧！走啦。”
21萬？這可是一個天文數字。傅天涯知道憑借着他和柳文的正常收入，他們一輩子都沒有辦法還清這筆債。他愣愣地看着弟弟的汽車消失在裏弄口。
這時，罪案調查二科的車開進了裏弄，停在不遠處。
傅天涯默默地看着車裏面監視他的警察，嘆口氣惆悵地走進了家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