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點醒愚蒙
這日剛到一處小鎮，曰太乙鎮，鎮子東西狹長，北靠山、南依水，西邊有大坡，鎮子自閉，無有商賈，自給自足。康泰此時腹中饑餓，從東到西卻沒有見得一家攤販，無以乞食，直到最西面，即将走出此鎮，康泰實在難忍饑餓，便意欲敲門讨食。敲了幾家都無人應答，最後只剩下一個學館，名太乙學館。便敲門等待。不多時，一個老者打開堂門，審視康泰。
老者清瘦精碩，雙目炯炯有神，白發銀須，一襲藍衣。瞟了一眼康泰，便鄙夷道：“志學之年，搖尾乞食。浪費了健全的大好皮囊。此處之食皆自力更生，只換于滿足他需有所貢獻者，不喂伸手搖尾之輩。”
康泰還未開口，便被一頓劈頭蓋臉的奚落。看此老者又想起彭城老匹夫，氣火攻心，挺拔了身形，擡起頭怒道：“又一個仁德有損的老匹夫，你不識我，怎知我不是好學之士？怎知我健全身軀不會造福蒼生？”
老者不怒反笑道：“是否乞食？”
康泰猶豫片刻道：“卻是乞食，但是為了遠行求學問道。”
老者輕笑道：“哪個學問教你乞食？”
康泰傲然道：“若不乞食，餓死途中，還如何求學？”
老者大笑：“世人多未乞食，可被餓死？”
康泰吞吐道：“志不同，若為溫飽，我亦不必乞食。”
老者厲聲道：“若已乞食，心智則偏，心智已偏，何來大道？”
康泰聞言一時瞠目結舌，呆立半響。突然一陣激靈，心道：“乞食之後，越來越不願費力捕魚捉蛙，總期望于城鎮之中乞食，開始還心有愧疚，後面卻已心安理得。如此再進，恐再難發奮！”
康泰正色、恭敬一禮道：“小子愚鈍，誤入歧途。感恩先生當頭棒喝。請先生教我。”
老者颔首微笑道：“不論你志在何處，若不能活命求存，便是空中樓閣。為求活命，方法良多，你卻擇最卑賤之法。世人志疏，求溫飽，所以重溫飽。若志存高遠，重遠志，但亦不可省裹腹。世間萬千，唯舍得二字。舍己之長，解他之需，得己所求。輕溫飽、可舍力氣，重財富，可舍時、舍神，如此而已！”
康泰幡然醒悟，再拱手道：“先生大恩，解我愚蒙。感激不盡。我将憑己之力，解人之需，以此得活，前往求學。待我學有所成，必定厚報。”
老者微笑道：“知過能改，善莫大焉。孺子可教也。”
康泰再問：“小子叫康泰，敢問先生高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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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姓甚名誰早已忘卻，存于太乙，便號太乙子。”
康泰牢記于心，拜別太乙子。
太乙子：“小子何去？”
康泰：“陳國求學。”
太乙子：“何物亂叫？”
康泰詫異，左右看看，閉眼聆聽，羞愧不已：“哈哈，乃小子肚腹。”
太乙子笑道：“老朽家有餘糧。”然後遙指西邊山坡，“山坡之上有柴火，老朽體弱，砍不動了。你去砍上一捆，換我吃食。”
康泰激動應道：“好，多謝先生。”拿起太乙子遞過的斧頭，轉身便奔去。
康泰到得山坡，神清氣爽，渾然不覺肚餓。盡力砍柴，一直砍了足足兩大捆，方才筋疲力盡。拖着兩大捆柴回到太乙學堂。太乙子立身門外，帶其入內。
太乙子看着兩大捆柴微微一笑：“這一捆柴換我飯食，多出一捆便換你借宿。”
康泰喜極，洗漱過後，穿着太乙子贈的長袍，飽餐一頓，吃飽喝足。便問太乙子：“先生教學，何門何派？”
太乙子：“無門無派。”
康泰：“何用。”
太乙子：“強國富民。”
康泰讪笑：“我識儒家仁愛治國，聽聞道家無為而治。不知先生學說如何？”
太乙子笑笑反問：“諸國戰事，因何而起？”
康泰思考了下，搖頭。
太乙子又道：“皆在搶奪資源，搶地奪糧。”
太乙子再問：“你可知搶地奪糧為何？”
康泰不假思索：“為吃。”
太乙子笑道：“不思之言勿語！國君大臣怎會為吃？搶奪資源是為強國富民，國強民富，則無外侵，無內患，方可坐穩國政。”
太乙子繼續道：“民富國強才是根本，然富民強國除了搶奪資源，其實最好的是創造資源。民衣食無憂，則多生育，人口衆多，則兵多将廣，則國泰民安。”
康泰大呼：“然。先生大學師從何處？為何隐世？”
太乙子：“半路出家，談不上大學。獨處研習，推敲辯證，未得确鑿，不敢試國。”
太乙子看着康泰道：“你可有興趣？治國富民？”
康泰聞言，思慮片刻回：“先生雖高學，但小子志不在此。我求強己仙法。”
太乙子微笑道：“可喜攻伐之兵道？”
康泰搖頭：“我不喜争鬥。”
太乙子繼續道：“同是鴻鹄志，切莫輕言棄！後生可畏。”言罷，入室休息去了。
康泰一夜無夢，次日神清氣爽。一大早拿起斧頭上得山坡，辰時剛到，太乙子便也到得山坡，康泰憨笑相迎，太乙子拿出一個包裹道：“此間柴火換此幹糧，你就此離去，莫忘初心。“
康泰拱手道謝，便不再停留，拿起包裹向西而去。太乙子看着康泰的身影消失在晨霧中，才慢慢轉身。若康泰見此一幕，必定驚訝不已。因為只見太乙子剛一擡腳，人便已經到得學堂門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