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陣線聯盟
五進院落的四合院很大，人不多就更顯得空了，也因為擁有太多的故事以及無需言表的歷史積澱，讓人畏懼的同時也會多多少少心生恐懼，尤其是在晚上，不過白露倒是沒那麽多心思，她很專注，眼前的事情讓她分不出心神去想其他。
在藺谷雨走後的書房裏，白露用幾小時的時間畫了一棵松柏，很寫意的中式水墨畫風，強調了松柏的蒼勁，削弱了那份可能的郁郁蔥蔥。
在提筆之前白露沒想太多，她是突然就有了興致有了想法，便也就做了，沒想到一旦開始，竟也忘了時間。
大概是足夠安靜的環境能讓人徹底沉澱，又或者四合院的氣場影響到了白露，總之今天她發揮的極好，畫出來的畫自然也比平時要好上許多，看着成品白露很是滿意，倒不是她驕傲自滿，只是難得畫出一幅的欣喜。
幾天之後那幅畫被裝裱好挂進了四合院的書房，然後又是幾天之後，在藺谷雨和白露過來的時候，藺谷雨發現了這件新東西，只是他完全沒意識到那會是白露自己畫的。
“筆觸還有點生，這是誰的作品？”會讓白露擺在書房裏的，藺谷雨還以為肯定是大家的作品，或許是早期的所以才會顯出生澀，他低頭要去看落款和印章，卻先一步聽到了來自白露的回答。
“我畫的。”站在藺谷雨身後的白露回答着，她不是經不起批評的人，也清楚自己的進步空間還有很大，她沒有不高興，只是當藺谷雨回過頭來兩個人的目光對視在一起時，還是顯得很尴尬……
那天之後大約一個月的時間裏，四合院裏又先後添了兩幅作品，全都是水墨畫，只是藺谷雨不再能挑出毛病，屬于那種不需要特意去看落款和印章就能分辨的真正的大家之作，尤其是第二幅，藺谷雨前些日子看新聞才剛好看到那幅畫在英國進行拍賣，被一個神秘的中國買家買走了，但當時藺谷雨怎麽也沒想到那個人會是白露。
看着書房裏新添置的兩幅畫，藺谷雨一時之間有些心緒萬千，其實包含後悔。藺老爺子很喜歡收藏字畫古董，藺谷雨對書畫的鑒賞能力多半來自于藺老爺子的耳濡目染，他能看懂一些，卻從未想過賣弄，上次一時嘴快給出的評價，他不希望對白露造成什麽影響。
這時夏天已經臨近尾聲，灼人的炎熱被秋高氣爽給日漸替代，在這個即将逝去的夏天裏藺谷雨和白露時不時就會約在這裏，有時是為了明年春天婚禮的籌備事宜，有時，就只是單純的來吃吃飯喝喝茶。
他們兩個都喜歡這套四合院，也喜歡這樣的相處模式，盡管認識的時間不長卻已經有了一份屬于老友之間的厚度，無須時時聯系，也不用過多的交代問候，倒是輕松自在。
今天他們過來就是專程來吃飯的，藺谷雨從新疆弄了一些葡萄和哈密瓜，昨天給白露打了電話本來說要給她送去，結果她就說了今天要過來吃飯。
藺谷雨是先到的，然後大約半個小時左右白露也趕了過來，來的時間倒是好，廚師已經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她一到，就可以開飯了。
藺谷雨和白露都不講究食不言寝不語，可能所有做生意人的都不會有這個講究，畢竟很多生意就是在飯桌上談成了。
他們随口的閑聊參雜着一些婚禮的準備進程，但之後慢慢的話題不知道怎麽就轉到了白露新收的那兩幅畫上，可能有人為的因素在，因為藺谷雨非常剛好的就順勢問了一句：“你現在怎麽不自己畫了？”
他問的很随意，可白露聽了卻擡起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的通透仿佛能讀心，而之後她所說的話也證實了藺谷雨的猜測：“我沒畫畫不是因為你上次說我筆觸生疏，只是最近沒時間，我會畫的，也沒受你的打擊。”
白露一如既往的直接，又聰明又直接，把藺谷雨弄了個哭笑不得。怎麽被白露這麽一說，他似乎有些自作多情的意思了？
而也就在藺谷雨的表情幾度變化的同時，原本眼神平靜面無表情的白露突然在藺谷雨沒發現的時候露出了一點笑容，眼神中也多了些狡猾。
其實藺谷雨和白露能相處的好，這是一件對大家都皆大歡喜的事情，畢竟在他們幾乎都還不認識對方的時候，他們的命運就被聯系在了一起，然後才見了沒幾次，又被硬生生按在了一個最親密的關系中。
這本就有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一旦他們性格不合，很可能後患無窮，所幸這件事沒發生，可身為藺谷雨的母親，周雅靜卻覺得這多少有些粉飾太平的因素在其中。
現在他們一家人是很和睦，每次白露來拜訪的時候氣氛也總是特別好，可是周雅靜始終記得藺谷雨對他說愛，說自由，說他無可奈何時的樣子。
他是那麽堅決，那麽認真，又那麽悲傷。
可能女人原本就會比男人要纖細敏感，想的也就多了些。一件因強迫而産生的關系，真的能走向幸福的結局？
周雅靜不知道，她也不清楚藺谷雨在離開了他們，遠離了所有人的時候，是否還會難過，被最親的家人所孤立所強迫的痛，如今是否已經愈合。
周雅靜當然希望這一切都是她想的太多，她也不是沒想過要和藺谷雨談，可是談了了又有什麽用呢，一切已是定局，藺谷雨和白露會結婚，婚禮都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只等到明年春天，至于說其他的，例如說藺谷雨所說的愛的自由，她滿足不了，也無從改變。
每次想到這裏周雅靜都會覺得心如刀絞，她這個做母親的在某一方面來說，真的失敗的可以。
因着這些心思，偶爾周雅靜就會看着藺谷雨的背影出神，她甚至會恍惚，一轉眼藺谷雨已經長這麽大了，他是個成年人，有完整的思想，這當然很好，可周雅靜多少還是會懷念，懷念過去的日子，小小的藺谷雨牽着她的手去認識這個世界，他是那樣依賴她，相信她。
可能周雅靜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在走神，但是這一幕卻被白露收進了眼裏。有時候眼神的重量遠遠大過言語，更直觀，也更沒辦法去修飾。
白露記住了那一刻的周雅靜，然後又在今天看到藺谷雨的背影時彼此聯系，于是在藺谷雨重新坐回來的時候，她對他說道：“周六我和伯母約了要去逛街，大概四五點鐘結束吧，你要是沒事，來接我們吧。”
她的這個提議很突然讓藺谷雨感到意外，而他也把不解寫在了眼睛裏，只是白露沒解釋，只等待着他的回答。
故意裝傻充愣的白露讓藺谷雨無可奈何，也沒再深究她到底為什麽突然就了這樣的想法，轉而想了一下。
他周六倒是沒什麽事，而要去接的這兩個人，一個是他的母親一個是他的未婚妻，于情于理都無可厚非，于是藺谷雨也沒多猶豫就點了點頭：“行，你們逛的差不多了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們。”
“然後再請我們吃個飯？”眼看着白露得寸進尺，讓藺谷雨的眼神透出了玩味兒，輕輕一挑眉的動作甚至有點和他氣質不相符的痞氣，但臉上的笑容也确實是沒停過：“行，請你們吃飯。”
于是在白露的安排之下，周六這天她看着時間差不多了就先給藺谷雨打了個電話，然後在二十幾分鐘之後藺谷雨回撥過來說他已經到了的時候，白露才對周雅靜說，周雅靜很驚訝，可是白露能看得出在驚訝的背後，還有驚喜。
她已經有挺久沒有和藺谷雨一起出來了。
接上周雅靜和白露，他們三個人一起去吃了晚飯，最後買單的時候周雅靜有心要付錢，但是藺谷雨沒給她這樣的機會，将自己的卡遞給服務生之後才轉過來，對周雅靜說道：“兒子都這麽大了，以後出來您就別想這麽些了，該吃就吃該玩就玩，我就負責給您付錢。”
結個賬本不是什麽大事，一頓飯也沒多貴，但是藺谷雨的這番話對周雅靜來說，卻是分外的熨貼。
女人是感性的動物，兒子長大了很多事都不和媽媽說了，這本就會讓周雅靜感到失落，再加上之前全家人一起反對他的戀情，周雅靜很擔心和藺谷雨之間産生嫌隙，卻無從下手，他們甚至連見面的機會都不多。
藺谷雨工作忙，平時除了回去看爺爺的時候母子倆能見上一面，其餘也就沒什麽機會見面了。
而白露同為女人，又是何等的聰明和敏銳，自是有所察覺，所以才會安排今天的一切，而從周雅靜開心的表情看來，她似乎也沒有好心辦壞事。
“改天我們再約。”在白露的公寓樓下，周雅靜同她告別，臉上的笑容一直蔓延到眼底，雖沾染歲月，卻依舊光彩照人。
“好的伯母。”面對長輩白露的語氣柔軟了許多，似乎能看到一絲溫柔的影子。
在和周雅靜說完話之後，白露将目光轉向了藺谷雨，同樣的藺谷雨也在看她，兩個人都在對方的目光中讀懂了一些東西，藺谷雨想，他應該知道白露為什麽要做這樣的安排了。
送走了白露，車上的似乎變得安靜了，之前在車上都是白露和周雅靜在聊天，偶爾藺谷雨參與一下，這會兒白露不在了只剩下母子兩個人，便安靜了，似乎還透着一絲萦繞其中的尴尬。
是一聲信息的提示音打破了這樣的氛圍，藺谷雨抽時間看了一眼手機，然後對坐在後排的周雅靜說道：“白露到家了。”
“嗯，那就好，你和她說讓她早點睡，不要總是那麽累，工作是做不完的。”周雅靜囑咐着。
她很喜歡白露，喜歡她安靜沉穩，也喜歡她聰明卻不張揚，而且從今天看來，她似乎還有別人所不了解的善解人意。
“好。”藺谷雨應了一句，卻沒這會兒就回複，一來是開車不方便不安全，二來也是他有別的話想說：“白露她很好，我們相處也不錯。”
這個話題裏飽含了挺多東西，周雅靜多少有些沒想到藺谷雨會提起，一時間便不知道該怎麽去回應。
想說的話太多，反而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所以我們會好好的，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我過去了，您也應該過去了。”這樣說着的藺谷雨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周雅靜，他看到了她眼神中的詫異，這讓他心裏多少有些不好受。
他從未想過要去傷害自己的家人，他既然已經做出選擇，就好像白露說的，就不要再去多想其他的人事物，也不要牽連，要不然，他現在的選擇也會變的毫無意義的。
他之所以會放棄，不過就是想要家人開心而已。
從最初的驚訝，再到不解和疑問，到最後也都歸于了釋然，周雅靜懂了藺谷雨的意思，他是在給她定心丸呢。
“是，我們都向前看。”聲音不穩的周雅靜連笑着的嘴角也有些不易察覺的顫抖，是因為太過開心而造成的。
她的兒子，是真的長大了，也很懂事。
“今天這樣的形式我看挺好的，背着老爸，我們三個自己出來吃吃喝喝，要是讓他知道了會不會很生氣啊。”藺谷雨看得出周雅靜的情緒激動，所以故意緩和氣氛。
“生氣也不帶他，讓他一天到晚總是那麽忙，就我們三個出來，下次去西區的那家法國餐廳吧，那邊的甜點不錯，我覺得白露會喜歡。”周雅靜也配合藺谷雨，瞬間聯合起來的戰線直接就把藺志雄排除在外了。
那天藺谷雨先将周雅靜送了回去，等他自己也回到公寓之後，藺谷雨給白露回複了一條信息，不光是把周雅靜的話轉達了，在最後又加上了一句自己要說的：“謝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