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番外五
還沒認識夏初的時候,他覺得餘生很長,長到仿佛沒有盡頭,認識了夏初後,他覺得餘生很短,短如蜉蝣,轉瞬即逝。
所以,他伸手捉住了太陽,留住了餘生,縱情享受得來不易的荒唐……
12年前那個陰沉的下雨天,是命運紅線糾纏的開始,也是所有不幸的開端。
認識是那樣的猝不及防,沒有任何預兆,當他發現時,他們不知何時已經開始慢慢變得熟稔了。
他承認,他是個小氣的人,對那個喜歡揮拳打人的粗魯女生懷有濃厚的厭惡之情,在決定報複時他毫不猶豫出了1000塊賞金,讓二中一個小混混替他演了一場戲。
這場戲很成功,讓她淪為了他的奴隸跑腿。
一開始抱着戲弄的心情,他耍了她整整一個月,直至那天揭穿了她偷吃雪糕,淚眼婆娑說自己一個月沒吃雪糕時,他的心髒莫名其妙緊縮了一瞬,随後鬼使神差把剩餘的三分之一雪糕遞給了她,落荒而逃。
他不懂當時的自己究竟是怎麽了,只覺得那一刻的自己好陌生。
下午放學的時候他約了二中的小混混在小巷子裏交付餘款,那小混混還饒有興致地給他表演起當時的場景來,表情剛變,她卻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沖到他倆面前。
那膽小的混混害怕事情暴露,鬼叫一聲就跑了,她跌倒在地,哭嚎着說自己快不行了,腸子都露了出來,讓他免了自己的債務。
荒唐!他處心積慮讓她欠下債務,怎麽可能三言兩語就被她蹩腳的謊言免去。
只是,經過剛才的事,他有些擔心方才她會不會對自己債務感到懷疑。
後來,在她驚天動地的哀嚎聲中,他終于明白,蠢貨終究是蠢貨,是不可能在一夕之間徒增智商的。所以,這樣一個蠢貨,非常适合當跑腿,而跑腿這個艱巨而光榮的任務就交給她了。
當然了,這個蠢貨還是有那麽一點少得可憐的智商的,懂得挾恩以報,讓他請吃東西。
他仔細想了一下女孩子喜歡吃什麽,最後在腦子裏搜索到與女孩子有關的竟僅有那一丁點可憐的知識,不得不承認,女人這種生物,的确是他的知識盲區。
他請她去了一家據說味道還可以的蛋糕店,點了一份黑森林蛋糕,看着她吃得一臉開心,還表示以後最喜歡的零食由雪糕變成蛋糕時,他竟覺得那時候的她居然有那麽一點小可愛。
直至她把叉子裏的蛋糕塞入他嘴裏,那點小可愛頓時煙消雲散,厭惡又湧了上來。
果然,可愛什麽的,都是錯覺。
日子仍舊在她日複一日的跑腿生活中度過,漸漸地,他開始覺得,生活好像變得有趣了起來。原本在他眼裏一片灰白的世界,突然間好像有了顏色這種東西。
尤其是看她氣急敗壞的樣子,這個世界的顏色好像更鮮明了。
又過了三個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開始躲着他了,給他送東西時很敷衍,說話總是心不在焉的,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他以為她又偷吃了她給他跑腿的零食,可拆開一看,原封不動。他想不出她變化的原因是什麽,只覺得很煩躁、很煩躁,整個世界都好像與他作對似的,他厭惡這種情緒。
直到有一天,她下雨天給他跑腿買零食不小心摔了腳,看着瘸着腿努力跑到他跟前的她,他在一瞬間猛然意識到,這個女孩子,只是一個還不到他肩膀的女孩子,這麽做,究竟對嗎。
他給她揉了腿,而她卻垂着頭,一言不發,許久過後,她顫抖着跟他說:她喜歡他。
他愣住了,心髒在一瞬間撲通撲通狂跳,他從未有過這樣自己原來還活着的鮮明的體驗。
她的眼睛圓圓的,眼裏滿是忐忑,見他遲遲沒有說話,神情一下子變得落寞了起來。她拉開了他給她揉腿的手,又一瘸一瘸地走進了雨中。
這場雨下得很大,淅瀝瀝的,地上滿是流水,整個天空都是灰沉沉的,可他心裏卻不覺得厭惡,心裏持續了很久的煩悶,一夕之間,一掃而空。
他獨自一人呆在樹下,呆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直至教學樓的鐘聲響起,他才緩步朝教室方向走去。
當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閉上眼,腦海中就會浮現出她忐忑的面容。
他不知道喜歡是什麽,他只是很想維持現在的生活,他覺得這樣很好。
人類的感情是很複雜的,但同時又很善變,那個女人曾經也說愛他,可終究還是走了。她呢,她也會一樣嗎?發現了更好的,是不是就會毫不猶豫地舍棄舊有的,奔向新生活。
可是,如果他現在不接受她的感情,她會立即舍棄他嗎?這個世界是不是又會變成黑白?
不,他不想過那種生活,他要接受她,然後,留下她。他要這個世界是彩色的。
第二天,他給了她一個新的跑腿任務,她姍姍來遲,臉上帶着幾分尴尬。把手中的東西遞給他後便想離開,他捉住了她的手腕,對她說,“我們戀愛吧。”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眼裏星光熠熠,仿佛整個世界都是美麗的。
一切都發展得那麽順其自然,他喜歡她每天小跑過來,抱着他的手,笑着問他昨晚睡得好不好,然後不等他說話,又叽叽喳喳地講起她身邊發生的各種事。
他每次都是靜靜地聽着,聽完也從不發表意見。有時候她會嘟着嘴,不滿地說他根本不在意她說的話。
他納悶,明明他已經在很認真地聽了,為什麽她還覺得自己有問題呢?女人,果然是奇怪的生物。
時間從來沒覺得會流逝得如此迅速,與她戀愛開始,不知不覺已經過了整整2年了,他們還是一如既往的相處方式,她講,他聽。
有時候她會嫌棄他的冷漠,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內心想法,每次她生氣時,他只能僵着臉看她發脾氣。幸好的是,她發脾氣的時間很短,幾乎一眨眼的功夫就會斂起所有不滿的情緒。
也許有時候太生氣了,她會嘟囔着說,你總這樣,我遲早會受不了你跟你分手的。
他每每聽到這種話,總是很生氣,卻無從表達,最後只能轉身離開。
大概是她意識到他讨厭她說這話,後來她就不再說了。可是那些日益積累的怒氣卻慢慢侵蝕了他的心髒,占據了他的情緒。
他,學會了恐懼。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恐懼某樣事物,可當這種日益敗壞的情緒到達臨界點的時候,那個男生的出現,終于有了宣洩口。
她慢慢的變得少找他了,有時候他會在大榕樹下等她一下午,不去上課,也沒見着她的人影,她總是回他說有事做。
一開始,他是相信她的,可寧沫的出現,殘忍地告訴她,她與另一個男生在一起時,他慌了。
他害怕他的世界會褪色,更害怕太陽會舍棄她的臣民,給予另一個人溫暖。
他慌忙趕到她的班級,看到她與另一個神情木然的男生說着話,笑容溫柔親切。
世界,好像在一瞬間崩塌了。
他渾渾噩噩的在家躲了兩天,慢慢接受她不再喜歡自己這個事實。于是,他的心思扭曲了,他把她與他的這段地下情散播了出去,整個學校的女生開始視她為公敵。
當他再次回到學校時,他總會不時看到她身上的傷口,他問她,她卻從來只會說是不小心碰到的。
他憤怒,因為她開始對自己撒謊了。妒忌排山倒海而來,讓他如同浮萍般在海面上晃蕩,随時有溺死可能。
而欺淩也在日益猖狂,他想要的坦白,她始終沒說出口,他們之間見面的機會也變得越來越少了。
他感覺自己快到發瘋了,體內仿佛有只巨獸在嘶吼着,想要從他體內掙脫。
崩壞的內心已經沒有痊愈的可能了,他也終于不再祈願她會回頭看他。
高三高考正式結束,他約了她在一間ktv見面。她拎着蛋糕來了,笑得很開心,就像那天他說他們戀愛時一樣。
可是都變了,什麽都變了。
他當着衆人的面,用最惡毒的話語去侮辱她,看着她含淚擱下狠話,然後把蛋糕扔進了垃圾桶裏,撒腿就跑。
她走後,他發怒趕走了所有的人,一個人坐在ktv裏,飲了一瓶又一瓶的酒。然後,意識迷糊地把垃圾桶裏的蛋糕取了起來,放在茶幾上,一點點地吞食着。
真苦……
比酒還要苦,為什麽她會喜歡吃這種東西呢。
在那之後,他去了美國留學,每日好像行屍走肉一樣。無論她對他有多絕情,可是夜深的時候,他還是會想起她,想起她對他笑,想起她問自己昨晚睡得好不好。
他把手機裏倆人合照的照片設為屏保,開了亮屏模式一整夜。同時,每晚他還會留一個位置,把手機放在一側,那種感覺,就像他倆睡在一起似的。
再後來,三中有人聯系了他,他說她車禍了,變成了植物人,現在學校在籌款想要幫助她。
他聽完那個電話後不管不顧地回了國,醫院裏,隔着玻璃牆,他看到了仿若在沉睡的她,他第一次哭了出來。
他忽然意識到,有些人,一轉身可能不僅是離別,還有可能是永別。
他用何伯的名義捐了500萬給她的父母,看着那對仿佛蒼老了許多的夫婦,他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錯了。
一年後,她終于醒了,他滿心歡喜回了國,想要告訴她,一切只是誤會,他們回到從前好不好。
可是她卻忘了他,她記得所有人,卻獨獨忘了他。
霍其峰說算了吧,放過她吧。
他絕望得好像10多年那個被母親抛棄的孩子,可是終究,他還是忍痛放手了。
他不再打擾她的生活,卻控制不住找人窺視她的生活,那些想要追求她的人,全部被他使計趕走了。
他很自私,也很卑鄙,他承認。可是他無法真正的放開手,只能這樣病态地活着,他一直幻想着,或許,或許有一天他們可以回到從前呢。
時間一晃,距離事故發生後已經整整過了10年,那一天,霍其峰在電話裏狠狠罵了他一頓,讓他不要繼續瘋下去。
他猶豫了,是不是真的該完全放手了。
可她,又回來了,那個太陽,又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完了,本來應該昨天更的,可是感冒嚴重了許多,腦子昏昏沉沉的,所以遲更了。
小天使們,我們下本書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