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病房門口。
做完檢查和緊急治療的醫生, 摘下口罩, 語氣嚴肅地對霍祁說：“她懷孕只有一周左右，有少量流血現象，但好在沒有影響胚胎，建議在醫院住幾天保胎, 防止後續出現先兆性早孕流産。”
“謝謝。”霍祁先是一怔，随即對醫生連連點頭致謝。
“謝是不用謝，倒是你以後注意些, 都是成年人了, 基本的常識不懂嗎？以後不要再碰孕婦，她體質還算好，要是差些，這個孩子肯定沒有了。”這個醫生不認識霍祁，不知道他家跟院長的關系, 訓他的時候, 口吻很兇，而且毫不留面子。
“醫生，我以後會注意。”霍祁也不介意，乖乖聽着醫生訓。
醫生訓得差不多，雙手插入白大褂的口袋, 搖搖頭回自己辦公室。
最近，這種年輕小夫妻因為激烈房事導致流産的案例，好像有點多。
醫生和護士離開，霍祁推門進去。
房內, 姜心願閉着眼睛，平躺在床上，雙手擱在被單上，看起來像是睡着了。
霍祁怕吵到她，放輕腳步，走過去，拉過旁邊的一張椅子，在她床邊坐了下來。
然後，一動不動，就那麽靜靜的看着她。
說不上來此刻的心情，開心還是激動？
應該都有，因為他要當爸爸了。
有點想像在做夢。
原本，之前試着跟她談時，除了當時對她有感覺想征服她，還有另一點小心思，爺爺曾說過他想在入土前抱一抱曾孫。
于是，抱着這樣的目的跟她談了。
Advertisement
總以為，要這個孩子只是為了滿足爺爺的願望，但真的知道這個孩子存在了。
他才知道，其實他比誰都期待‘她’的來臨。
他想要一個屬于他和她的孩子。
這樣看着，霍祁伸手輕輕握住她擱在被單上的手，包裹進手心，然後貼到自己臉側。
他想，有了孩子，這輩子，他都不會放她走了。
……
霍家老爺子和霍同光聽到關于姜心願懷孕的風聲後，也不顧已經是後半夜，當下就火急火燎趕到醫院，要來看姜心願。
找到病房，進去。
姜心願依然閉着眼，看起來睡得挺熟，老爺子怕吵醒她，便輕手輕腳往霍祁那邊走去。
霍祁看他們都進來，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壓低聲音問他們說：“你們怎麽來了？”
霍老爺子瞪了他一眼，想好好罵罵他的‘胡作非為’，但看着睡在床上的人，怕吵醒了，忍着，也壓低聲音說：“林院長給你爸打電話了，恭喜我們霍家要添孫子了，我哪還能睡得着？”林誠鳴半夜給同光打電話，說了這個好消息。
霍同光接完電話，開心的很，直接爬起來去敲老爺子的門，報喜。
頓了頓，霍老爺子依舊氣鼓鼓地說：“你啊，我一會回家再好好說說你，幸好這次寶寶沒事，要是有事，我非得跟你扛上。”
“爺爺，別生氣。”霍祁怕老爺子真生氣，影響身體，趕緊說。
“爸，看樣子心願睡着了，咱們看也看了，還是不要打擾她，讓她多多休息，明天我們再來。”本來，他接到老友林誠鳴的電話，只是給老爺子報個喜，沒打算半夜帶他來醫院。
結果，老爺子聽完，睡不着了，嘴裏念叨着要去看心願，怎麽攔也攔不住。
他沒辦法，只能備車，送他過來。
“嗯。”老爺子這會心裏開心，總算盼到了霍家的曾孫。
他就算閉眼，也心滿意足。
旁邊，一直跟着自己老公進來的秦珍臉色有點難看地看着床上的人，有了這個孩子，她的兒子算是被姜心願徹底吃住了。
幾人在病房內待了一會會，便出去了。
霍祁跟着出去送他們。
沈芬沒走，留下來照顧姜心願。
病房內又恢複了安靜，姜心願這才慢慢睜開眼睛，從醫生幫她檢查完，給她打了安胎針後到霍祁進來，她都是清醒的，只是她不想睜開眼面對霍祁，面對所有人。
她需要一點時間讓自己緩沖接受自己懷孕的事實。
她一直都有吃霍祁給她的避孕藥。
按理是不可能懷孕的。
但事實是她真的懷孕了。
相比霍祁的激動和開心，她是害怕和慌亂無措。
雖然跟霍祁在一起很開心，她也知道自己是喜歡他的，只是……她還沒思想準備接受懷孕，她都沒有從學校畢業，她以後的人生計劃還沒開始……如果現在就懷孕的話……她以後很多計劃都沒辦法實現。
而且，許穆琳也不允許她懷孕。
如果被她知道她懷孕了，她一定會氣死。
此刻，姜心願只覺得腦袋好亂，亂成一團，理也理不清。
她想退縮。
剛剛霍祁拉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聲低語，說‘我們終于有孩子了’，甚至還在她額頭處親了親，她都沒敢睜開眼，真的……害怕面對他，因為比起他那麽喜歡這個孩子，她還沒有心理準備要這個孩子。
沈芬卻站在她床邊偷偷抹眼淚。
太太千叮囑萬囑咐，不能讓她有事。
結果她還是沒有看住，出事了。
這要是被太太知道了，她應該再也不能待在姜家了。
她年輕的時候就到姜家工作了，應聘的雖然是傭人，但姜家人對她很不錯，把她當自己人，所以她對姜家有特殊的感情。
不舍得離開。
“奶媽，你怎麽哭了？”姜心願收回亂糟糟的思緒，勉強半撐起身體，伸手拉拉沈芬的胳膊。
“心願……你這……我該怎麽太太和先生交待？我沒有好好看住你……”沈芬說着就使勁抹了抹眼角的淚，她也不想掉眼淚，但忍不住。
“不怪你。”姜心願垂下扯着沈芬胳膊的手，轉而靠在床框邊，雙腿曲起，胳膊抱住自己的腿，呆呆地看着空蕩蕩的病房牆壁，眼角也有點濕濕，“奶媽，我害怕……我還沒準備好當媽媽……我真的害怕……”真的害怕，突然有一個生命在肚子裏孕育，而她卻沒有一點的心理準備。
所以，害怕極了。
“心願，那怎麽辦呢？你這……都有了……總不能打掉吧？”堕胎這事，很罪孽。
佛說因果輪回裏，堕胎者以後會下地獄。
接受煎熬鞭笞。
她不希望她的心願承受這種罪。
沈芬說完，姜心願突然就愣愣地看着她，過了好一會才說：“奶媽，如果打掉……會不會有事……”
“心願……別……”沈芬不知該怎麽回答，憑心她肯定不希望她打掉。
她是頭胎，打了對身體損害很大，以後會影響受孕。
“奶媽……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姜心願咬着唇，手指蜷縮握緊，身體開始發抖起來。
第一次經歷這種事，她真的不知道怎麽辦。
而且，霍祁很喜歡這個孩子……要是她打掉的話……他應該會很生氣……
“心願你先別害怕，也別想太多……今天好好睡一覺，等睡飽了，咱們再想辦法，好嗎？”
“嗯。”好像的确只能這樣，姜心願松開蜷縮的手指，重新躺回被窩，側過臉對沈芬說：“奶媽，你先別告訴我媽媽，好嗎？”
“好。”
“你也別走，陪我。”
“好。”
有了奶媽的承諾，姜心願重新閉上眼，躺在被窩的身體，慢慢曲起，縮成一團，擡手偷偷擦掉眼角的淚珠，她需要好好花點時間接受這個事實。
或許，睡一覺，第二天，她就會接受這個事實。
畢竟，霍祁那麽喜歡這個孩子。
病房門外，送完爺爺和爸媽的霍祁，手握着開了一條縫隙，沒有關上的門把上，一動不動站着。
眉色隐隐擰着。
剛才姜心願和沈芬在房內的聊天，他都聽到了。
姜心願不想要這個孩子。
他好像是只顧着自己，沒想過她有沒有想要這個孩子？
但……即便她不想要……他也不準。
這個孩子是他的，他不會讓她随便弄掉。
垂下眸，松開因為用力握緊門把而泛白的手指，而後大步往醫院走廊的末端走去，随後，推開末端的玻璃門，徑直往醫院內部一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走去。
等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盒煙。
拿着煙，靠在醫院廊檐下方的一根柱子旁，沉思起來。
他幾乎不抽煙，唯一一次抽過是高中的時候，楚湛帶着他去男廁所，讓他嘗嘗煙的滋味。
他不想抽，楚湛說男人不抽煙就不是男人。
然後，被他慫恿，他抽了。
第一次抽，倒是沒有出現那種初次抽煙會嗆到的狀況，但抽完一支，他就發現嘴裏味道怪怪的。
他不喜歡有怪怪的味道在嘴裏。
所以那次抽了沒上瘾。
之後，因為不喜歡這種怪味道，他幾乎不碰煙。
今天他有點心煩，所以想抽。
只是手指撥開煙盒，捏着其中一支，就不動了，低眸看着手裏的煙盒，唇角隐隐低牽動了一聲，随即一個用力，緊緊握緊，把這盒煙握成一團。
是因為不夠喜歡他，才會那麽輕易就想拿掉孩子嗎？
是這樣嗎？
還是對她太好了，所以她才會不把他當回事？
突然很不想承認這個事實，霍祁擡頭，透過廊檐看向漆黑的夜空，他終于明白今天晚上為什麽有一種‘患得患失’的感覺了。
因為……他已經比她陷的深。
所以，才會患得患失，怕她突然離開。
這個晚上，霍祁一直靠在廊檐，沒有再回病房，而這個夜晚，姜心願沒有因為懷孕而做美夢，整夜連連做了好幾個噩夢。
夢裏，未成形的寶寶掐着她的脖子，跟她哭，哭她殺了她，然後她也哭了……
醒來，額頭，後背一片黏濕，眼角還是濕的。
吃力地從床上爬起來，病房內空無一人，奶媽不在，霍祁也不在。
姜心願揉揉因為做噩夢發疼的腦袋，想下床，病房的門推開了，沈芬拎着一只裝着熱粥的保溫杯進來，看到姜心願在掀被子，立刻說：“心願別動，躺着，醫生說你胎盤剛着床，不太穩，暫時少動。”
姜心願‘哦’了聲，乖乖躺回去，躺好，“奶媽，我想洗澡，我身上黏。”她不習慣身上黏糊糊的。
“我一會拿毛巾給你擦擦身體吧，今天最好先別洗，等一會護士給你打完保胎針晚點再洗，醫生說你的情況不太穩定，不能着涼，你一洗澡，萬一着涼怎麽辦？會影響孩子的。”沈芬知道她愛幹淨，但這兩天特殊時期，真不能有什麽閃失。
擰開保溫杯，給她倒出熱粥，“先喝點粥。”
“我還沒刷牙洗臉。”不能洗澡，但刷牙洗臉總可以的吧？
“哦，我給忙糊塗了，我去幫你弄，你別下床。”沈芬頓時拍拍自己的腦袋，她早上回去給她熬粥，來回奔波，忙完了。
姜心願點點頭，看了眼桌上的冒着熱氣的粥，下意識抿抿因為做噩夢發幹的嘴唇，問向沈芬：“奶媽，你沒告訴我媽媽吧？”
沈芬看着她，嘆口氣，“你不準我告訴，我肯定不會告訴太太。”
“嗯。”
“可是這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了一輩子的。”
“我知道，奶媽你先幫我去弄洗漱的東西。”她知道早晚會被姜家那邊知道的，但總要給她一點時間來說服他們。
昨天事發太突然，她有點慌，所以想過打掉這個孩子。
但經過這一夜的噩夢折磨，她想通了，既然有了，她就生下來。
反正，她那麽喜歡霍祁。
為他生一個孩子，應該的。
“好。”沈芬無奈地再次嘆口氣，去衛生間幫她弄牙膏，毛巾。
姜心願靠在枕頭上，呆呆地看了會漏着金色光線的窗外，想起來沒看到霍祁，有點想他了，側過身體去櫃子上拿手機，拿到手機，開始給他發信息：【霍祁，你在哪？】
只是，她發過去很久，霍祁都沒有回她。
姜心願盯着空白一片的地方，頓時有點莫名地發慌。
霍祁怎麽不回她信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