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掉馬完成時
沖田總司。
天然理心流的少年天才,幕末英年早逝的新選組壬生狼——水落時江愁眉苦臉地回想着自己對這位天才劍士的印象, 她的歷史從來算不上好, 哪怕是新選組那一段脍炙人口的經歷也是一知半解。
再者,于她而言, 難點不在于如何把某人拍出另一人的感覺, 而是她根本無緣得見沖田總司本人。
由于風險太大, 時之政府不允許她跟刀劍一樣親臨歷史戰場,至少這條路是走不通的。
拍攝的工作暫時停了一天, 她覺得自己得捋捋思路。
“果然不太好做到嗎?”
大和守安定撓撓臉頰。
“其實……”他聲音低了點,也如他話語一般帶了些歉意, “我也在想, 這樣會不會對主人不太公平……之類的。”
水落時江:“……啊?”
怎麽個說法。
“面對現在的主人一直懷念沖田君,會介意……是人之常情吧。”大和守安定別開眼神,“說回來, 看着亂他們去修行, 就會想着如果我有一天出發, 應該也是去整理下對沖田君的心緒……”
“到那時, 應該能選擇忘記沖田君——”
“慢着慢着。”
一頭霧水地趕忙做了個中止的手勢,時江頓了下,“我……還沒懂話題怎麽跳得這麽快。”
她從一開始就沒介意啊。
“你以為我是因為在意這個?”她蹙着眉, “不過,沒想到大和守君對修行是這麽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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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大和守君。”
水落時江思索着開了口。
“我呢,習慣用鏡頭去表達一些東西,有時候說話可能不是那麽……哎你聽聽能明白意思就行!再深刻點的也說不出來了。”
她苦惱地理了下鬓角的發絲, 擡眼對上大和守安定湖藍色的雙眸。
“我是覺得……一個人經歷的所有事、遇到的所有的人,都是讓他成為現在的自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時江嘆口氣,“就像我認為以前那麽眼紅才能簡直傻透了,但也不會否認那個追求希望之峰的自己。因為如果沒有了這段經歷,我也不會是現在的我,當然也不會遇到你們。”
“我都這樣了,大和守君更用不着忘記沖田先生。”
她斬釘截鐵道。
“再說,你跟我還不一樣,有過沖田先生那樣的主人,明明是一件非常值得挺起腰板驕傲的事情——你自己也這麽覺得吧?”
“再說了,”時江搖搖頭,“想成為跟自己憧憬的存在一樣的人實在是太正常了,你也不用覺得對不起我什麽的。”
大和守安定愣了半晌,聽到這話慢慢低下頭,這個角度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在他低頭前,她看到了嘴角那點弧度。
“主人……這麽說也太狡猾了。”
“哎?我還在擔心拿自己這麽平凡的人生來當論據會不會太沒說服力呢。”她摩挲了下手邊相機的綁帶,“一直沒動作的原因……不是你想的那樣,是因為我沒有機會見到沖田先生的真人,所以也想不出該是什麽感覺。”
“不過——”
時江饒有興趣地瞄了眼大和守安定。
“感覺我陷入誤區了。”
最了解沖田總司的人,不就坐在她面前嘛。
現世的四個月,足夠本丸裏又過了一年四季。
眼下又到了櫻花初綻的初春,水落時江打定主意如果有人問起就說有些照片是提前拍的,這會兒才放出來,不然放着這美景不用也太可惜了。
背後是盛開的櫻花樹,側身站在樹前的少年人就格外又有一種清新感。
淺蔥色的羽織因風而起,背上的白色“誠”字歸屬鮮明。其下的護甲如漆面般光澤,被蝴蝶結打成死結的馬乘袴也被微風吹起一角。
還配着黑色手甲的纖長五指扯起脖間的圍巾,停在唇邊時乍一眼看上去猶如親吻。而無論是圍巾邊沿露出的嘴角,還是湖水般自然的雙眼,都帶着溫和的笑意。
粗馬尾看上去發質柔軟,左眼下一顆淚痣讓他的氣質又要出衆很多。
【神啊嗚嗚嗚嗚我的心髒在哭泣】
【太!!太——好看了吧!!!淚痣好評啊啊啊啊他有這——麽好看!!!(胡亂比劃)】
【等等這羽織……】
【我看到背後的誠字了啊啊啊新選組!!!!!】
【是cos嗎是嗎是的吧!!自從上次那位聖鬥士出來我就知道肯定還有!!】
【為新選組瘋狂打call啊啊啊啊】
【像誰啊,反正我知道鬼之副長絕對不可能是這樣哈哈哈哈哈哈】
【不負責任猜一句……沖田總司】
【說到新選組果然一定是那位了吧,而且說真的跟史書描述的感覺還挺貼的】
【沖田迷妹哭出聲,本來總司君沒有照片留下來真的非常遺憾了!但看到這張照片感覺!跟我想象中的總司君一!毛!一!樣!!啊啊啊死而無憾!!】
【天然理心流的少年天才……啊想想都覺得非常蘇了】
【不是有當初住在新選組附近的老婆婆作證嗎,是美少年哦,娃娃臉大眼睛,笑起來有虎牙,打扮很幹淨還出了名的潔身自好】
【新選組隊友也說過吧,雖然沒什麽感情史但是遇上自己有好感的女性會很認真……哎呀我的媽】
【嗚嗚嗚嗚同意最右,很有想象中沖田總司那種風範了】
看着這一片贊美之詞,水落時江笑笑,按滅了屏幕。
如果大和守君看到應該會很高興吧。
她想着回去該怎麽跟他轉述,一邊從貨架上拿過把嶄新的塑料傘。
東京天氣多變,入秋後更是一場秋雨一場寒。她跟兩位偵探小姐才出了咖啡廳,天空就落下了淅淅瀝瀝的雨點。
那兩人提前帶了傘,五月雨結提議說送她去車站,被時江搖搖頭笑着拒絕。反正旁邊就有便利店,直接去買一把總比她們還專門去送到有一段距離的車站方便。
她正想拿着傘去結賬,關了聲音的手機就在包裏震起來。
嗡嗡的聲響在安靜的店內有些明顯,水落時江接起時壓低聲音。
“喂?”
“你現在有時間嗎?”
她“咦”了聲。
“你不是說周六回來?”
赤司:“……”
“我不可能三天都留在東京。”他道,“正好周五趕得及,你現在有空?”
“有是有。”
把傘又放回櫃架上,她看着窗外滴答雨水和對面的百貨公司,心知不用自己淋雨了,“高島屋對面的便利店,我沒帶傘。”
“之後送你回去。”
赤司果然這麽說,他下一句倒出乎了她的意料,“我記得旁邊有家咖啡廳,在那裏等我,有點事。”
時江有些茫然,但她還是應了聲“好”。
反正……她也有話想說。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十分鐘後,在服務生帶領下走進一間包間,水落時江眼皮一跳。
“我剛才就坐在這同一間。”
進門時就點過單,服務生這會兒自然地退讓出去準備,赤司“哦”了聲,聲調上揚。
“和兩個偵探。”她嘆口氣,“你不是說有事找我?”
“不,沒什麽。”
赤司征十郎眼也不眨地擡擡下巴,“你先說。”
“……就是上次的宴會啊。”
時江做了個深呼吸平定心緒。
“在那以後,我雇傭了五月雨前輩和霧切同學幫忙調查,但她們只查出是ip來自巴黎的一家旅館,連那裏的老板都已經被滅口了,線索斷得很幹淨,這幾個月都沒有什麽新進展。”
“所以剛才暫時終止這項委托了。”她抿抿唇,“說實話,我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赤司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我跟五月雨前輩她們聊過這事,因為我偶爾有些奇怪——那天晚上,他們真的是沖媽媽來的嗎?”
“那之後,負責主辦的十神家和媽媽都沒受多大影響。如果是想挑撥十神和水落之間的關系,有了共同調查的目标,兩家來往得還更密切了,這不是反而起到了反效果?”
“媽媽一個人在美國,到現在也還很安全。”時江放輕聲音,“平時她跟爸爸參加這種活動也不少,為什麽偏偏是那次出事?”
“……是因為我在嗎?”
“霧切同學也說我這想法沒什麽根據。”她搖搖頭,“但我隐約……總能感覺到一點惡意,比如說,是想挑我在場的時候對媽媽下手。”
“我也不知道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就是有種直覺。”
她做好了赤司可能會有的任何反應的準備,質疑、反論,唯獨沒想到是這麽一句。
“有這樣的可能。”
他淡淡道:“你在自責?”
“如果真的是這樣,”時江皺起眉,“媽媽是因為我才陷入危險的。”
“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赤司語氣平靜,提到這個話題,異色瞳有些泛冷。
“但這事怪不到你頭上。你身邊要是有誰被做了手腳——哪怕是我也一樣——有錯的只會是藏在幕後下手的那個家夥。”
怔住半晌,水落時江緩出口氣。
“……謝謝,”她說,“這麽說好受多了。”
不過,還得繼續查下去。
服務生敲門進來送進咖啡,她邊拆奶包邊想,為了讓這種情況不再一次發生。
“那麽,輪到我了。”
時江聞言一愣,才想起赤司也是有事找她的。
會是什麽啊。
她心不在焉地撕開白砂糖的細長紙筒。
“開學那天,小太郎給我看了樣東西。”他說,“推特上的。”
……?????
水落時江手一抖,白糖嘩啦啦不要錢地往咖啡裏灑。
赤司征十郎當然沒看漏這反應,時江也清楚這一點。好在一條紙筒裏的砂糖有限,她面上佯裝自己只是一時興起想倒多點。
“小太郎?”她淡定地回問,“那天我見到的葉山前輩?”
“記得挺清楚。”
他這話聽不出褒貶。
“他一直在關注一個推特,最近起了點疑心。”赤司道,“技術頂尖、女性、家底豐厚,打算拿這幾條去跟圈內人打聽。”
水落時江:“………………”
她已經隐隐意識到他在說什麽,膝蓋被這三點一條條地戳成了窟窿。
起什麽疑心,做人單純點不好嗎!
“小太郎的直覺一直很準,大概沒想那麽多。而且現在認為也一樣有推主是男性的可能性,暫時放棄了查下去的打算。”赤司輕笑一聲,“不過,會這麽想的不止他一個。”
“但凡有點心思的營銷,從來都是哪裏有流量往哪裏湊。推特更新的都是各種長相出衆的男性的照片,推主身份成謎,只從蛛絲馬跡看得出有些背景——深挖了就是不小的話題,換成誰都想往上貼着蹭一下熱度。”
時江心裏犯了嘀咕。
平時看他不怎麽上網,對這倒是挺清楚。
果然是赤司家正統繼承人。
他猜得也沒錯,人氣一跳上十萬,斷斷續續有不少都來找她接廣告,只不過全被拒絕回去了。
“一個高中生能看出的東西,別人也一樣想得到。再怎麽想隐藏身份,符合這些條件就那麽幾個,他們也只會抓着最有話題度的來炒。”
“……”
水落財團的獨生女、和小泉一樣被業內譽為“攝影天才”的某人聽了頭大。
要命的是,這事不爆出來她就沒法去找水落優子,畢竟她沒辦法解釋為什麽要提前擔心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推特會跟她扯上關系——清者自清。
而爆出來,就算全部删掉也只會佐證吃瓜群衆的猜測,更遑論那個真的是她,到時候只要有有心人,一堆細節全部對得上。
話說到這份上,赤司征十郎依舊輕描淡寫。
“有幾個打算這麽幹的,前天已經全部壓下去了。”他道,“現在只剩最後一個問題要确認。”
“時江。”
赤司擡眼,“或者,應該叫你‘ekk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