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脫與不脫
紙拉門軌道摩擦的巨大聲響仍然沒讓時江完全醒過來。
她在洗漱過後還是迷迷瞪瞪的,用手掩着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倒不是睡得不習慣, 暑假期間她一天到晚能在本丸待那麽長時間, 過夜的時候自然不在少數。更別提在暑假裏根本用不着鬧鐘或者誰去叫她起床,自己一大清早就精神抖擻地挽袖子開始新的一天, 這副模樣說到底都是因為——
不想上學。
她對普通科目真沒什麽興趣, 一心只想跟快門打交道打到死, 日常羨慕希望之峰的教學模式(1/1)。
但最近聽小泉和七海說自從新老師來了後,他們班也開始一樣地滿課, 而不是像之前那樣自由研修自己的才能,好像也沒什麽意思了。
那兩人倒是因為比起自由行動的松散氛圍, 這樣更能團結大家感情所以挺喜歡的。
水落時江體會不到天才們的煩惱, 她只想趴在桌子上一睡不起。
“早餐。”
熟悉的聲音不用看都知道是誰,“燭臺切做的。”
“……麻煩你端過來了,”她困得吐字都有些慢吞吞的, “放這裏就好。”
這種時候的審神者委實不多見。
山姥切國廣把托盤放在桌上時, 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山姥切君。”
她強撐着擡頭, 視線還沒聚焦到一點, 茫然地瞧着他手中盤裏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可以笑一下嗎?”
山姥切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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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
“只是在想如果看到好看的人的笑容,心情也會變好之類——”
“當啷”一聲, 他險些失手打翻了盤子。
山姥切眼疾手快扶住的同時,水落時江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抱歉抱歉,”她見他的反應趕忙連聲道歉,“我沒睡醒說話沒過腦子, 你當我開開玩笑就好了。”
山姥切偏了下頭,抿緊嘴角,借兜帽擋了下紅到能滴出血的耳朵,“……玩笑?”
為什麽……感覺他更不高興了。
水落時江硬着頭皮點了下頭。
“那個……”她支吾着不知該說些什麽,瞧見托盤時靈機一動,“要坐下來一起吃個早飯嗎?我看燭臺切先生準備的分量夠了……我一個人也吃不完。”
沉默片刻,山姥切安靜地搖搖頭。
他的視線偏到她胳膊上的繃帶。
“昨天晚上的事……”他開口。
“啊,你說這個?”時江也順着看了眼,“別在意,不是已經平安過去了嘛。”
這種事怎麽可能不在意。
又冒出了些忤逆審神者說法的念頭,山姥切終于察覺到自己整個人的狀态有點不對勁。他看着對方輕描淡寫的樣子,還是皺皺眉問出口。
“你不會害怕嗎?”
這倒真把水落時江問住了。
“害怕……”她指尖蹭了蹭臉頰,“是個人就會吧,我好歹也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學生啊,不過……”
她苦笑。
“害怕又頂不上什麽用場。”
“跟我選擇放不放棄攝影不一樣,溯行軍也不會因為我選擇如何而放棄追殺我。所以,還是冷靜下來思考怎麽做更管用。”
“而且,”時江搖搖頭,“山姥切君你們這麽努力,我要是只會害怕,還怎麽當個跟你們相配的主君啊。”
她原先就覺得,與這些名刀名劍那聲名顯赫的前主相提并論是件有點慚愧的事。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那就真的太失格了。
“努力……”
這個詞像是觸動了下山姥切,他皺皺眉,“我昨晚可沒有……”
“真是的,為什麽在介意這個。”
水落時江失笑。
“的确,昨晚出戰的都是短刀和脅差,這不意味着留在本丸的就不努力啊。當初如果沒有山姥切君擋下那一刀,我現在未必能坐在這裏。”
山姥切沉默下來。
他還是希望審神者有危險的時候能在一邊。
當然,他清楚本丸的其餘刀劍也都是這麽個念頭,但隐約又有種不太一樣的感覺,問題是……說不出哪裏不一樣。
要去問問兄弟嗎。
他茫然地想。
“山姥切君真的不坐下一起嗎?”見他仍是搖頭,時江嘆口氣,“明明是多副碗筷的事……啊,不過,時間差不多了啊。”
她卡着的當然是今劍修行回來的時間。
蹦蹦跳跳的小天狗進門第一眼看到審神者,立時驚喜出聲。
“主公大人,”他三兩步跑過去,“我稍微長大一點回來啦!”
“歡迎回家。”
水落時江彎眸,又上下打量了下他的反應,确認沒什麽問題才稍稍松口氣。
“一路辛苦了。”
今劍用力搖搖頭。
“現在能回來主公大人身邊就很好了。主公大人,我會一直保護你的,”她還什麽都沒說,但今劍那雙紅眸掃向包紮的繃帶時似乎已經意識到什麽,“所以,以後也不要消失不見哦?”
果然……
聽見這句話,聯想到對方書信的內容,時江想。
還是有影響的吧。
她避開今劍的頭盔,摸摸他柔軟的銀發。
“當然。”
她答道,然後一秒打臉。
“……對不起我現在就得走。”
今劍:“咦?!”
“學校學校。”時江苦着臉道,在刀劍們吃吃憋笑聲中有點炸毛,“笑什麽啦,有什麽好笑的!”
她恨恨一跺腳,回去收拾書包。
清晨的公園跟傍晚一樣沒什麽人,她出去時,看門人還在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着瞌睡。時江繞開可能會經過家門前的路,抄的都是小道,但最後要走到車站還得穿過條馬路。
她等着紅綠燈時,有些驚訝地看着一輛輛電視臺的車從眼前經過。
今天什麽日子來着?
……對了,後知後覺想起日期,水落時江意識到是希望之峰一年一度的實技考試。
既然被譽為人類希望的集結地,檢驗這些天才們才能的考試也是萬衆矚目所在。每年的這個時候,希望之峰會向外公開直播,臺下滿滿當當坐的也都是各大電視臺的記者。
但她今天得上課,雖然好奇真晝和七海的考試也沒法看直播。想到這裏,她搖搖頭,等紅燈轉綠後目不斜視地過了馬路。
桐皇學園裏氛圍還算一如往常。
課間有人會議論下正在希望之峰進行的考試,用流量連進去看上幾分鐘,時江偷耳聽了下名單,離小泉真晝還有段距離。
燭臺切的手藝沒得說,校服上衣倒真看不出破過的痕跡。而藥研也說得沒錯,外面瞧不出端倪,她表現得也正常,沒人發現她胳膊的傷,這讓水落時江放下了懸着的心。
最要緊的是瞞過桃井五月,她一來學校就被逮着問個沒完,最後确認沒什麽事才将信将疑地放過了她。
中午午休,三人一如既往地占了天臺。
青峰對兩人前一天晚上的事一無所知,時江還在琢磨諾亞提到的妖刀村正,放在混凝土臺面上的手機震起來。
是小泉。
“不好意思,”在桃井五月好奇的視線下,時江笑着對她在唇前豎了下食指,電話那頭的小泉真晝歉意道,“這個時候給水落同學打電話……”
“沒關系啊,我這邊午休也沒什麽事情做。怎麽了?”
“我……今天的考試果然還是沒多大信心。”
聲音小了一瞬,小泉像是離開聽筒往裏望了一眼。
“現在是前輩們在考試,”她說,“離輪到我還有一會兒,所以想趁這個時間給水落同學打個電話。”
她的聲音小心翼翼頓了一下。
“水落同學可以說點什麽嗎,什麽都好,感覺這樣能安下心。”
水落時江一怔。
“嗯,”她勾起唇角。
正欲開口之際,腳下地面突然産生了細微的晃動。與此同時,手機那端也傳來巨大的轟鳴聲,身處桐皇教學樓的天臺,可以清晰地看到數條街外希望之峰冒起的黑煙。
……??!!!
說句不算馬後炮的話。
早在水落時江見到狛枝凪鬥的第一面,就知道這人遲早搞出事。
盡管那也是唯一一面,但不妨礙她看穿這個滿口絕贊希望的家夥的本質。
在他眼中,擁有超高校級才能的大家洋溢着希望,而他作為希望的墊腳石,甘願為他們鋪平一切道路。眼下整個班級還處在殺人事件殘存的陰雲裏,想看到同學在最好的狀态下發揮才能、揮灑希望的狛枝凪鬥第一時間請求延遲實技考試。
考試時間早就通知過所有媒體,請求被校領導毫無疑問地駁回,面對這樣的現狀——
狛枝凪鬥選擇炸學校。
這可能是很多學生共同的夢想,但對于唯一将其付諸實踐的狛枝凪鬥,時江表示希望廚的腦回路她不懂,真的不懂。
他提前向藥劑師前輩要來瀉藥,又在包裏裝了炸|彈準備帶去會場。可一連串的陰差陽錯下,給評委下瀉藥的不是他,把炸|彈帶去會場的不是他,甚至連按下起爆開關的都不是他。
好在炸|彈威力不那麽大,除了拉肚子的評委們,沒有任何人傷亡。
最後,跟狛枝凪鬥自己的預想不同,他成了全程沒有經手關鍵行為的間接人物,然而一切也全如一開始的計劃中那樣環環相扣完美發展,甚至連鍋都有人幫他背好了。
不是很懂。
可能這就是超高校級的幸運吧。
“所以,考試也推遲了。”
第二天放學後,坐在她對面的小泉真晝有些哭笑不得。
“按下開關的幾名前輩因為被發現在考試中作弊被開除了。狛枝同學……這事起源于他,但學校認為這在某種程度上也證明了他的幸運,暫時沒有開除,而是無限期停學。”
“果然是重視才能超過一切啊,”時江有一搭沒一搭地用茶匙攪拌着咖啡,拉花被她攪乎成了模糊不清的一片,“希望之峰。”
“這是學校的理念了。”小泉真晝“嗯”了聲。
“說到這個。”
時江嘀咕。
“我有時候會想,為什麽一定要是各個領域最頂尖的那個?”她說,“當然了,以希望之峰的能力,他們有資本去一一專門培養你們。但是,好奇怪啊,才能也有側重面不同,多招幾個不好嗎。”
小泉聞言彎起眼,“我也很想和水落同學真的成為同班同學呢。”
水落時江耳根一熱,不太自在地輕咳一聲。
“我不太清楚原因,”小泉遲疑道,“可能是為了保證‘超高校級’稱號的含金量?不過,也有人說,選取各方面最領先的高中生,是想研究我們的才能。”
“……研究?”
小泉真晝點點頭。
“大概是與常人有什麽不同的地方。”
“研究這個幹嘛,”時江皺起眉,“天才和普通人的區別之處——總覺得下一步他們就要研究怎麽強行讓普通人成為天才了。”
“這個……應該不至于吧。”
小泉幹笑,“總之我是希望能平安畢業就好了,水落同學以後會上哪所大學?”
“不是才高一嗎,考慮這個也太早了。”
嘴上這麽說着,她腦海裏倒是浮現出幾個國外專精攝影院校的名字,随便提了一兩個,看見小泉的神情有些心動又有些為難。
“我也挺想和媽媽一樣去國外,”小泉真晝猶豫道,“但放不下家人。”
水落時江頓了下,“那東京的大學也很好。”
明了她的意思,小泉笑笑。
“水落同學沒必要為了我勉強自己啦,”她說,“我會試着加把勁的,到時候大學見怎麽樣。”
——大學見。
在咖啡屋與小泉真晝揮別,時江想。
放在幾個月前,她根本不會想到會跟小泉定下這樣的約定吧。
一回到本丸,水落時江先被地上堆着的數量驚人的鑰匙吓了一跳。
“哦,主人回來了啊。”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歌仙也微微皺起眉,“我也覺得他們這麽放着不太風雅。”
……慢着,她才不是在想這個!
“你們動作還真快。”
時江看着一堆在陽光下爍爍反光的鑰匙,“這就攢了這麽多了。”
“啊,還好還好。”歌仙在她旁邊彎下腰,“大家說等着主人回來再開,不知不覺就攢下來了。”
這一回的江戶城,時之政府采取的方式是讓審神者們搜集鑰匙,還為每個審神者準備了二百個寶箱,千子村正、一整套修行道具、資源和小判都被放在乍看下一模一樣的箱子裏。不過,東西都是恒定的,只要開完兩百個箱子,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這個至少夠四分之一了吧?”
水落時江正想動作,忽然想起自己那薛定谔的體質。
“……這麽辦吧,還是把鑰匙發給大家,每人開一個好了。”
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開出來。
打開箱子,時江望着裏面的一百砥石嘆氣。
不過往好處想,這是又多了一點以後限鍛時敗家的資本。
她湊到旁邊,“三日月殿開到什麽了?”
“哈哈哈,”三日月一笑,“讓小姑娘失望了,老爺爺這裏只有小判呢。”
“山姥切君呢?”
“……一樣。”
他側身讓她看到箱內金閃閃的黃金。
時江的下一個目标果斷定位到物吉貞宗,可惜白衣金發的歐皇也是笑得無奈,“抱歉,主公大人,我也只拿到了這個。”
看着他手裏的一套紙筆,時江“咦”了聲。
“可以可以,”她笑着擺擺手,“至少到手一個了,剩下的再說。”
她正盤算着剩下的箱子還需要多少鑰匙,忽地聽見不遠處的毛利驚喜地叫出聲。
可下一秒,他喜悅的聲音就降了下去,抱怨道:“什麽嘛,不是小孩子啊。”
難道說……?!
馬上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時江走過去,果不其然看見毛利郁悶地盯着箱子裏的打刀發愣。
“主人,”毛利擡頭看見她,哀怨道,“這個長度不可能是小孩子……”
“打刀……應該沒有小孩子吧?”
“不一定啊,”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來派那邊,“大太刀明明也有小孩子的。”
“不管是不是小孩子,總而言之開出來是好事。對吧,主君?”
前田笑眯眯地彎腰半蹲在一旁,原本還處在頹喪狀态中的毛利秒速複活。
時江哭笑不得地看着一邊抱着前田一邊念叨“自己家的小孩子也軟乎乎地好可愛”的毛利,前者反倒更有點照顧毛利心情的風範。她想想,決定還是先召喚出來再說。
櫻花中,傳出了“huhuhuhuhu”的詭異笑聲。
“……?”
這發展怎麽感覺有點問題。
莫名覺得聲線有些耳熟,水落時江看着顯現出來的人形,連眼睛都忘了眨。
“我是千子村正,”一頭粉紫色長發的妖刀笑得妖冶,“huhuhu”的洗腦之聲不絕于耳,“對,就是被稱為妖刀的那個村正。”
這聲音好耳熟……絕對在哪裏聽過,還是不止一次兩次的經常。
可一時之間聯系不上……在哪裏來着?
她愣愣點頭,旁邊的前田貼心地立刻為千子村正說明了情況,後者聞言又若有所思地“huhuhu”笑了兩聲。
“所以,”他道,“我可以脫嗎?”
水落時江:“……”
wtf你在說啥?!
“刀只有脫了才能展現實力。”
言談之間,千子村正的手已經搭上了胸甲,“更何況是在主人面前——”
水落時江:“…………………………”
脫什麽脫快穿上!她還不想拍十八|禁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