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十萬玉
這真真是個小目标。
時隔兩天後,聯隊戰開啓, 水落時江再聯想起莺丸當時說這句話時微笑的神情和信誓旦旦“這點小事, 我相信主人肯定能做到”的語氣——
你們平安刀真是一個賽一個的套路深。
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她既然答應下會盡可能做到他們的要求, 自然也沒有反悔的道理。哪怕是再怎麽聽到“十萬禦歲魂”這個數字而眼前一黑, 某個部位隐隐作痛, 哪怕是發現這活動需要多重意義上的花式爆肝,她也沒有任何怨言——真的, 大概有膝丸被髭切忘記名字時說自己真的沒有哭那麽真吧。
就當提前為以後做準備。
時江滄桑地如是自我安慰。
哪天要是真接到要拍大包平的任務時也不會抓瞎了,反正都是遲早的事……個頭啊啊啊啊!
時之政府将聯隊戰分為四個副本, 通關最難後則是五個——而門票都是統一的一千小判三張, 按照水落時江的意見,她倒覺得無所謂,他們本丸的戰鬥力還是平平, 極化過的只有亂一個, 就算難度越低的戰鬥獲得的玉越少, 只要多去幾次就好。
可博多死活不答應, 這位商賈人家出身的短刀看着小判箱裏肉眼可見飛速減少的金閃閃的小判簡直肉疼,一邊合計着怎麽改變投資方針來創收,一邊堅決要求把效益最大化。
高難度的聯隊戰一次要面對十支小隊的敵人, 好在他們這邊也可以四支隊伍輪換出戰,他跟審神者研究半天,研究出一套最合适的陣容和方案,至少能保證每次都可以把這副本硬怼過去。
而既然是模拟作戰, 虛拟傷害也不會帶到付喪神的本體上去,再加上如果調整得當也不至于出現勞累過度的黃臉紅臉,一回到本丸又是毫發無傷的一把好刀。
水落時江跟着在旁邊圍觀了幾次,确認不會出什麽問題後,這才放心地讓他們去。
“我在想一件事。”
收拾着各式配件,房間內除她以外再無一人,諾亞當然知道是在跟他說話。
“看過他們戰鬥以後就更……”又想起那天晚上在小巷裏擋在她前面的背影,水落時江輕咳一聲,“既然是刀劍,果然還是這種時候最能凸顯他們的特點吧。”
“我的看法和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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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平靜道:“但原因已經跟您說過了,他們的本體在這個時代都還為不同的人所有,目前貿然這麽做會讓您自己陷入麻煩。”
“我知道,”她嘆氣,“所以說是很遺憾啊。”
“您也不用太遺憾。”
停了一會兒,諾亞若有所思地想起什麽,“以後還是有這麽做的機會的。”
水落時江:“……明明聽到的好像是個好消息,但一聯想到你說的‘以後’就完全高興不起來。”
他偶爾暗示出的可能會發生的危險未來就像一把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她不知道別人明知将來可能會發生什麽颠覆世界的事會是什麽感受,反正她是只能順其自然地一步步按照時之政府給她安排的道路往下走,自己也算樂在其中是唯一讓人覺得些許安慰的事了。
“好——了!”
她一把拉上包的拉鏈,攝影包鼓鼓囊囊地塞了整機和好幾個鏡頭,甚至還有一整套清潔套裝。
諾亞:“……您确定要帶這麽多嗎?”
“呵,”水落時江對他的質疑嗤之以鼻,“你根本不懂什麽是攝影師的執着。”
“但這麽下去時間久了,您可能還是長不——”
“……住口!”
一下子被戳到痛點,她馬上比出一個大大的叉,“這跟我的身高沒有任何關系,一點關系都沒有!”
“按照調查顯示——”
“不聽不聽我不聽!”
“……好吧,”諾亞沉默片刻,“您開心就好。”
水落時江:“……”
現在不僅是肝疼,胸口和膝蓋都疼了。
她萬分糾結地重新拉開拉鏈,在裏面挑來挑去,最後只留下了兩個不同焦距的鏡頭,心想這應該夠用了。
減過負的攝影包仍然不輕,但比起剛才還是好多了。她把包往肩上一背,噔噔下樓,看到了正來回看表的森下尚彌。
“真慢啊小時江,”他咋舌,“車票可是提前定的,再不走就趕不上了。”
一左一右兩個不大的行李箱分別裝着兩人這兩天的換洗衣服,這是和美事先幫忙收拾好的。只是水落時江自己的器材寶貝得誰也不讓碰,到最後才連着從本丸帶回來的相機一起裝進包裏。
“知道啦知道啦,這不是完全來得及嘛。”
偶爾也喜歡掐着時間點的水落時江一點不慌張,“再說了反正車站離家挺近的,走吧。”
從東京到京都,新幹線當然是最方便的。介于只有兩個半小時的車程,一萬三的票價算不上太貴,畢竟時間就是金錢。等新幹線緩緩停下,大致又把工作報告浏覽了一遍的森下尚彌合上筆記本電腦,滿心認為可以在出差的工作之餘騰出大把的時間。
出發時已是下午,到達京都車站時就到了晚上。來車站接人的是tsi京都分公司的人,看這兩人也跟森下尚彌認識,時江微笑着站在一邊作壁上觀,偶爾在對方提到“這是你女兒啊”時附和着點點頭。她沒什麽興趣聽他們工作上的談話,等上了車後也是低頭忙着回短信。
轎車在酒店門口停下,尚彌轉身跟兩名分部員工告別,等車子一開走,轉頭就向女兒問出了從之前起就一直想問的問題:“……你難不成是一直在跟赤司君發短信?”
時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這麽顯而易見的事還用得着說嗎?
他就知道。
森下尚彌痛心疾首地想。
他探頭想往她屏幕上看,被水落時江警惕地擋住——“這是隐私,”她哼了聲——末了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探聽道:“赤司君怎麽說?”
“我把酒店的地址發過去了。”說倒是可以說,“他說明天早上過來。”
“他們籃球部不是一般都有合宿嗎?”
“洛山的比較早,暑假開頭的一個星期已經合宿完了,現在隔天訓練,明天正好空出來。”
森下尚彌切了聲,早知道再早幾天來了。
“明早記得等我,”他面色凝重地拍拍她肩膀,“我大約十點左右回來,讓赤司君那時候過來,我們再一起去神社吧。”
不知道他在凝重個什麽,水落時江嗯嗯應了聲,聲稱自己這就要睡下了,拿了房卡進門反鎖就回了本丸。
她覺得自己這來回跑也是夠忙的。
巧不巧正遇上從聯隊戰回來的幾隊,慣例道了聲“辛苦了”,她又道:“現在攢到多少了?”
獅子王豎起兩根食指。
“……我很想猜是兩萬,”時江痛苦地“啊”了聲,“但怎麽想都只可能是兩千。”
“沒關系啦主人。”
笑嘻嘻收回手,獅子王鼓勁道:“怎麽着也都完成了五十分之一,勝利指日可待了!”
“五十分之一……”大和守安定哈哈幹笑兩聲,“實在是個很讓人絕望的數字啊。”
大俱利:“是哪個家夥想出來十萬這種……”
“好啦好啦小伽羅,”燭臺切笑着安撫,“無論如何也比上次的萬分之四好多了,至少也是能看得見摸得着到了就能拿到的數字。”
不肝是不可能的,這輩子不可能的。水落時江幽幽嘆氣。
“大家共勉。”她握拳,在他們接着打算繼續出陣時叫住其中一人,“對了,藥研你過來一下。”
“喲,大将,怎麽了?”
“上次不是說到要修行嗎?”
“是這麽說。”藥研愣了下,“不過,最近都在忙聯隊戰,江戶那邊不是還——?”
“不用等到那個時候再去領了。”
水落時江比了個拇指。
“我跟時之政府那邊商量了一下,情況特殊,可以直接買修行道具。”
雖然也僅限極化道具,理由仍與不能用本丸的貨幣兌換成現世日元一樣——金錢在不同時空的出入可能會引起經濟的紊亂,即便數字不算太大也有可能引起一定的蝴蝶效應。負責傳達意見的諾亞原先表示的是連道具也不同意開放,後來也不知為何松了口——但也只允許她買道具。
水落時江倒是也能理解,她什麽都缺就是不差錢,要是能一股腦地全部開放,她當然是跟當初帶亂逛街時買買買不停歇。
不過一想到這次活動就又有些扼腕,要是能允許她買點二倍枡來把每場戰鬥拿到的禦歲魂翻倍,何苦還用得着廢這麽大力氣?!
藥研明了她的意思,笑道:“那還真是多謝大将了。”
“什麽話,”時江搖搖頭,“你們想去修行還不是因為我嗎?”
“畢竟有了這股力量,”他低頭看了眼自己套着黑色手套的雙手,“無論來什麽敵人都能守護大将了。亂也好今劍也好,應該都是這麽想的。”
“當然。”
紫眸彎起,藥研輕笑出聲:“也包括我。”
保護她啊。
不論如何,特別是在她切實感受到自己可能随時處于危險之下的時候,這話聽着是讓人心裏一暖。
親自送別了前去修行的藥研,水落時江回到酒店房間裏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一覺睡到清晨,接到的第一通電話就宣告某人從臨行前就默默打算的小九九全盤皆輸。
“嗯?”她反問,“爸爸你去不了了?”
森下尚彌在電話那頭牙疼似的抽着冷氣。
“別提了別提了,田中那家夥昨晚拍着胸脯保證跟我說他們把事情都處理得井井有條的,結果我今早過來一看,這要是能叫井井有條我能把我名字倒過來寫!誰能想到事情這麽多,這估計都得一直忙到晚上了,連午飯都得在公司用盒飯糊弄一下,我可真是——”
這語氣完全能聽出他現在有多抓狂,時江都能聽到打印機在飛速運轉的背景音。
本來就是。
她想。
大小也是個主管,到分部出差還能以為輕松得可以整天在景點轉悠的也只有你了。
“工作加油,”時江果斷道。“我跟赤司會玩得開心的。”
森下尚彌:“………………”
會心一擊!
暴擊hit!
“小時江啊。”
他苦口婆心地開口:“跟男生單獨出去一定要多多注意,各種方面的注意啊——”
“知道啦。”她把手機夾在肩膀上,将昨晚檢查過有沒有磕碰的相機和鏡頭又裝回去,忍不住補充了句,“那是赤司啊。”
“赤司君也不行!”尚彌在那端炸毛,“我和你講,你們這個年紀——”
“是是,爸爸你這點跟媽媽還是完全相反。”
水落時江無奈地說:“要我說你倆都想太多,好了我要準備下去了。好好工作啊,別打擾我。”
“一般這話不是反着來的嗎——”
淡定說聲“拜拜”,她按掉還在分部的森下尚彌因為他自己的腦補而焦慮得跟熱鍋上螞蟻一樣的聲音。
清淨了。
檢查好各樣東西,在門口挂上“請勿打擾”的牌子,時江背着她那還能稱得上是滿滿當當的包踏進電梯。
轎廂門緩緩打開,聽見電梯到達“叮咚”一聲,正站在大廳裏的赤司征十郎回過頭。
“叔叔呢?”
“公司事情太多處理不過來,”相處這麽多年,隔了兩個月沒見也不會感到陌生,時江笑着随意揮揮手,“所以今天只有我們了。”
“那還是去那裏?”
“嗯,”她理所當然地回答,“我也想去看看很久了。”
伏見稻荷大社可是全國三萬餘座稻荷神社的總社本宮,她以前一直想試試去拍那裏的千本鳥居。
“你猜爸爸他說什麽來着?”
他們家司機的車就停在酒店門口,水落時江一面坐進後座一面随口學着森下尚彌的語氣:“‘跟男生出去一定要注意,哪怕是赤司君也一樣’——最近他不知道為什麽總是容易想太多。”
本以為幼馴染會附和或是把這個話題帶過,卻沒想到他這麽開了口。
“不一定是想太多。”
……诶?
時江一怔。
她坐的位置只看得到赤司的側臉,正茫然之際,他回過頭,她正撞上那對異色瞳。
“你最近會跟男生一起出去?”他的視線透出些銳利。
“一兩次。”
水落時江沒覺出什麽異常,她眨眨眼,“如果小孩子算男生的話。”
——如果幾百歲的刀劍算小孩子。
赤司“哦”了聲,沒再多說什麽,而是轉回頭去。
“還是去伏見稻荷,”他吩咐司機,系上了安全帶。
正值暑假,再加上又是相當有名的神社,時江饒是有了心理準備,依然沒想到這人潮能如此之多。
“這麽多人還真是吓到我了。”
這話一出口,她愣了下才意識到自己被某位太刀的口頭禪給傳染了,不着痕跡地接了句:“平時也這樣嗎?”
“我平時不會來這邊。”赤司的語氣沒什麽波瀾,“應該是假期和游客的關系,往上走走人會少一些。”
他看着已經開始摩拳擦掌的水落時江,“你要爬?”
“沒錯。”
仰望着層層朱紅鳥居,一提到攝影,時江不掩興奮激動,“聽說這條路從山腳到山頂全是鳥居,而且這裏人這麽多,肯定得上沒什麽人的地方去拍啊!”
理想很美好,然而她踏上第一階石階時就清楚了難度。摩肩擦踵的行人堪比高峰期沙丁魚罐頭似的電車車廂——呃還是好一點的,畢竟不用站員把擠不進去的人塞進去——時江艱難地尋找着落腳處,上山的還有下山的,她走在邊上,一個個肩膀撞得她都有些站立不穩。
腳步晃晃蕩蕩之際,從人群間伸出的一只手準确地拉住她的手腕。
赤司的手很有力——打了這麽多年的籃球也理應如此,掌心溫度有些發燙。這樣接踵的行人也不至于把兩人沖散,時江被他拉着走了一小段,直到還走在石階上的人明顯減少了一半,赤司才松開了手。
“啊——得救了。”
從擁擠的人群中緩出口新鮮空氣,水落時江回頭望了眼大部分只象征性爬爬大門口那一段就往回返的游客,“我們還是再往上走走吧?”
不是誰都有力氣看完這一整條鳥居長廊,人越往上越少。他們來得還算早,走着走着,身前身後都沒再有別的游客,只擡頭還能看見遠處有零星的人影。
“等等等等。”
一瞄見這好機會,時江立刻喊停。
“好不容易人少了,讓我先拍一下。”
她翻開包拿出單反,正要掀開鏡頭蓋,忽聽赤司也開了口。
“正好沒有別人在,”他平淡道,“我也有話想問你。”
“時江。”
他今天第一次叫她名字。
“你都瞞了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