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真品與贗品
“居然被召喚至了塵世。”
擡頭望着眼前的大太刀,水落時江幹笑了兩聲。
四十厘米的身高差, 哪怕對方沒有惡意也憑空帶來一種壓迫感, 更何況被供奉在神社的神刀天生就有種端莊的氣質。這麽仰望……怎麽都有點壓力山大。
召喚出次郎與石切丸他們時也是差不多的感覺,小狐丸名字帶“小”卻跟山伏一樣身高毫不遜色, 只是這位還真是她迄今為止見過最高的。
“我是太郎太刀, ”松散地挽起馬尾的神刀拘謹地颔首, “人類理應無法使用的實戰刀,因此而被奉納。”
“水落時江。”
她回過神, 馬上面不改色地做了自我介紹,“現在這座本丸的審神者。”
一個因為自己的身高俯視, 一個則出于同樣的原因習慣了被俯視, 盡管知道這是事實,可一想到這一點還是忍不住感到一丢丢心酸。
不行,時江悲憤地想, 她一定要發憤圖強好好努力争取再長高, 比如好好喝牛奶而不是偷摸着能少一點是一點, 就從……就從明天開始!
明日複明日, 明日何其多。
完全放棄了去考慮這個決定有多不可靠,她繼續道:“您弟弟的話,已經在這裏了。”
跟終日抱着酒壇子的次郎先生比起來, 兩人還真是不大像。
“次郎太刀嗎,”通透得像是已經看穿了她的想法,太郎太刀面上神色無波,聞言只淡然地點點頭, “他那樣子應該更偏向塵世,我對人間還不太了解,從今往後還請多指教了。”
“我這邊才是。”
水落時江忙不疊應聲,側首看向一邊,“現在就先參觀下本丸吧——物吉君?”
“是,主公大人,”一早等在門口的物吉貞宗聞聲冒出頭,他扶扶頭頂上的白鴨舌帽笑得開朗,“就交給我吧!”
Advertisement
見着新人在脅差的引領下經過走廊,水落時江心道這下四振大太刀也是齊了。
只是……
她憂愁地望回鍛造爐。
任務還是一點都沒有起色啊?!
“我早晚要殺去時之政府一趟,”一邊按着皺起的眉心,她一邊咬牙切齒道,“真的,沒開玩笑。”
諾亞聽了這話只能打哈哈。
目前還只能通過鍛造獲得的浦島虎徹與長曾祢虎徹,如果說後者還能摸着點邊有點念想,前者就徹頭徹尾是爐子裏的都市傳說。
藏在鍛造爐深處的脅差出率極低,時江一開始還抱着萬分之四的毛利都在手、能鍛的還怕個毛線球球的大無畏精神,一聽諾亞的分析心态差點崩了一地。
“因為能鍛出浦島虎徹的審神者極少,”下達任務時,他這麽解釋道,“一度有‘都市傳說’的別稱。”
雖說現在有被毛利藤四郎和其他幾振刀劍搶占這個名頭的趨勢。
“而且,”諾亞說,“還有一個問題。”
“您最近……”他在戳傷疤的邊緣小心試探,“鍛刀的成功率有點低。”
好長一段時間都沒看到新人的水落時江不想說話。
本丸不會存在同樣的兩振刀,擁有的刀劍越多,鍛造新刀的失敗率也越高。對着一堆堆爐灰,除了無語凝噎還是無語凝噎。
諾亞下了結論。
“兩個概率相乘,可能比萬分之四也沒好到哪去。”
想想以後幾振刀,搞不好還會越來越難。
“……咦,”他一愣,“您幹什麽?”
已經打開亞馬遜的水落時江笑得溫柔,“給時政寄刀片啊。”
“??!!!”
諾亞好說歹說終于安撫下審神者,可惜事情的發展正如他說的那樣一籌莫展。
她用了幾天的時間來把本丸的小半資源變成一堆堆爐灰,內心凄涼豈有人知。
無奈之下只能再去拜托物吉貞宗,成功是成功了,可鍛出的兩小時三十分跟脅差的四十分鐘還是相差甚遠。
掰着手指算離任務期限還剩下多少天,水落時江打心眼裏覺得自己要涼,只恨自己沒趕上兩位虎徹兄弟還是檢非掉落的時候。
有人一巴掌拍上她的課桌桌面,“小時江。”
還沉在思緒裏的時江被這動靜驚得一震。
“什麽——”她擡眼對上桃井五月的笑臉,不由抱怨,“五月你吓死我了。”
“是想吓你一跳來着,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桃井笑眯眯打趣,又板起臉聲明道,威脅似的做了個撓癢癢的動作,“我是來提醒你的,明天一定要來啊。”
“——桐皇和誠凜的再對決。”她說。
“我知道我知道,”水落時江舉手投降,見她不着急的悠哉樣子,又好奇問道,“你們今天沒比賽?”
“沒有啊,今天是別組的預選賽。”
桃井擺擺手,語氣不失期待,“明天就能見到訓練後的哲君了,想想就讓人期待得不得了呢。”
完全能理解她這份興奮,只是……時江苦着臉想,她倒希望時間過得慢點,任務期限過一天少一天啊。
決定了。
她要再換種姿勢。
“蜂須賀先生,”回到本丸後,水落時江深吸一口氣,對同樣站在鍛造爐前的打刀點點頭,“能不能鍛出弟弟就看你了。”
蜂須賀:“……”
他慢條斯理地理了下滑下的長發。
“看來也是時候展現身為真品的價值了,”依舊一身金色和服的虎徹真品揚眉,“看好了,主人。”
“啊,我看着——”
水落時江一卡殼,“等等你在調什麽?!”
“我弟弟可是非常可愛的小家夥,”蜂須賀滿意地瞧着全999的比例,“跟那些假冒虎徹名頭的無禮之徒不同,真品值得這個用量。”
時江望向他的眼神複雜。
除了偶爾幾次換換比例——比如物吉鍛出太郎太刀那回——想試試能不能逆天改命以外,為了節省材料,她用的還是脅差的公式。
算了,蜂須賀先生你開心就好。
他滿懷自信地“咔噠”按下按鈕的瞬間,空氣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沒有失敗——事實上,失敗了都沒有這麽尴尬,出現在兩人面前的不是爐灰,而是顯示為三小時的倒計時。
蜂須賀:“……”
水落時江:“……”
“我可以把這把刀塞回去重鍛嗎?”他扭頭問。
不行!
好不容易又是振新刀,她當然得把這位給按住了。
蜂須賀虎徹“啧”了聲。
“這時間會讓人聯想到贗品,”他擡擡下巴,不快道,“大約三分之一的概率。”
還有三分之二的可能是兩振槍。
他不知從哪摸出張加速劄。
“啊?”水落時江詫異道,“你這哪來的?”
“早上去遠征不小心夾在盔甲邊上了,剛才本來想放去倉庫,結果先被你拽來了,可以用嗎,主人?”
她“嗯”了聲,“想用就用吧。”
巴不得趕快确認的蜂須賀反手就貼上了加速符。
等水落時江一取出打刀,蜂須賀看見上面刻着的“虎徹”二字就是眼皮一跳。而當她再注入靈力呼喚出付喪神的人形,後者更是徑直扭頭出了門。
“慢着,蜂須賀先生——”
時江傻眼,“蜂須賀先生?!”
好歹是親自鍛出來的,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這也是沒什麽辦法的事,”她身後,初獲人身的長曾祢虎徹撓了撓頭,自嘲地笑道,“誰讓我這個贗品還整天一副大哥的樣子呢?”
她倒覺得蜂須賀可能只是在鬧別扭……?
雖說這鬧出了一副水火不相容的架勢。
見審神者回過頭來,長曾祢笑着擡了擡手。
“我叫長曾祢虎徹,”打扮灑脫的打刀笑道,“雖然是贗品,但是會拿出真品以上的認真來工作。”
“請多關照。”
頭大。
真是十分使人頭大。
不知道這算不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疑心自己沒準得扮演居委會成員去調解下家庭關系的水落時江坐在觀衆席裏發呆。
随着場內隊員的出場,解說慷慨激昂的聲音與觀衆們浪潮般的歡呼聲将她震回了神。
真是的。
看着巨大的圓形場館裏密密麻麻坐滿的位子和各家電視臺的記者,時江哭笑不得地想。
高中生的比賽至于這麽誇張嗎。
但腹诽歸腹诽,到底也是一起從奇跡的世代的國中時期過來的,她清楚吸引來如此的注意力有多正常。更別提聚集了近五十所學校的年終winter cup比夏季的inter high更加競争激烈。
以高校為範圍,這規模約莫僅次于——甚至可以說是比肩——希望之峰的實技考試了。
比賽伊始還抱着這樣輕松心态的水落時江,沒想到自己親眼目睹了桐皇的敗北。
他們以一分之差輸給了誠凜。
前半場的優勢被一點點追平,而在裁判吹響哨聲的最後一秒,籃球擦着青峰的指尖被扣進籃筐。
觀衆席只能遠遠看着場上選手的動作,沒法看清具體發生了什麽,時江四下看了兩眼,見其他人激動過後大多還在等着之後的那一場,悄悄起身離了座。
“……你們在這裏啊。”
繞了場館外圍一圈,終于看見一躺一站的兩人,水落時江氣喘籲籲地一抹額頭,“真是讓人好找。”
桃井見她這樣,詫異地“咦”了聲:“小時江為什麽不打電話?”
時江舉着手機,面無表情撥通了最近聯系人的號碼。
安靜,非常安靜。
安靜到桃井五月四處翻看着自己的兜,愣是沒見着手機的影子。
“別找了,你們倆的手機都落在休息室了,前輩他們說你們都在外面我才出來的。”時江把手機貼向耳邊,“啊,是,今吉前輩,找到人了,我就跟他們說一聲手機都不在。”
挂了電話,桃井悄悄把她扯到一邊。
“小時江,”她壓低聲音,“阿大剛才跟我說,讓我明天陪他去買新球鞋。”
水落時江一挑眉。
“我聽到了。”還躺在臺階上的青峰哼了聲。
“真是的,你就不能當成沒聽見嘛。”桃井不滿道,“我在跟小時江說話哎。”
“聲音那麽大怎麽可能聽不見。”
青峰聲音一頓,接着說:“那家夥說得對,這才是剛開始。”
“那家夥?”
“火火,”見好友仍是一臉茫然的樣子,桃井趕忙又解釋,“火神君,火神大我,就是那個紅頭發的男生。”
……他啊。
想起那個卡着最後一秒在青峰防守下投進球的男生,水落時江恍然。
但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這人跟她認識的某人……迷之有點像。
“那家夥一直說着什麽要打倒奇跡的世代,”青峰哼了聲,“現在算是又達到一個目标了。”
沒想到……連這方面的設定和人數都一模一樣。
想起某位嚷着要跟天下五劍比試的紅發太刀,水落時江沉默了兩秒。
半晌,她松了一口氣。
看來是不需要安慰了,她瞄着青峰的樣子,這家夥連眼神都不一樣了。
五月眼角還有哭過的痕跡,但也是笑着的。
這樣就好,時江清楚青峰國中起就因為沒有實力相當的對手而對原本最喜歡的籃球生出了厭惡,五月也因為這個一直很擔心自己的青梅竹馬。如今是嘗到了敗北的滋味,但由此重新拾起對籃球的愛也是件好事。
這樣想想,有時候輸也不算太壞。
不過,設身處地地想想,如果是她,肯定不希望那個人輸。
“我今天難得來看一場……”水落時江視線飄了下,“誠凜現在實力這麽強嗎,他們之後會先遇見誰?”
她特指的當然是奇跡的世代。
“要是大家都能順利晉級,應該是紫君和小黃。”
作為經理,桃井毫無疑問将賽程表都爛熟于心,“另外一邊,如果是赤司君和小綠遇上……小時江應該也猜得出哪一邊會獲勝吧。”
所以是說,決賽也有可能是洛山對誠凜。
她還有些在意所謂的“決賽後”,不過還是暫且把這放在一旁。
“走吧,”時江笑道,“先跟前輩他們彙合。”
“我沒想到您這麽晚還要再來一趟。”
諾亞嘆氣。
“不就是回家路上抽點時間再試試嘛,”她不以為意,“啪啪”在爐前調好141的比例,“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我想……您可以放放。”
ai停了幾秒,“剛剛接到消息,下次的活動是戰擴,就在幾天後。”
時江“哦”了聲:“跟我有什麽關系?”
“依舊是四個副本,第三個副本會出現虛拟的檢非違使,到時浦島虎徹和長曾祢虎徹同樣有可能掉落,而且幾率會高出不少。”
水落時江:“……”
水落時江:“你怎麽不早說?!”
白費了這麽多資源!
“說了我也是剛剛跟他們通氣——啊了解以後才知道要開的活動是這個的。”諾亞支吾道,“嗯,就這樣。”
“離期限還有兩天,明天活動開始,不用再忙着鍛刀了,到時候努努力就好。”
話是這麽說。
“不過我比例都調好了,最後還是按一下吧。”
時江聳聳肩,“不然白跑這一趟。”
在諾亞的默認下,她按下了鍛造的按鈕。
“………………”
“……………………啊。”
齊刷刷的沉默中,水落時江揉揉眼睛,又揉揉眼睛。
顯示在鍛造爐上的,是确鑿無疑的四十分鐘沒錯。
她只差一振脅差,也就是說——
“真的假的?!”
與她同時出聲的還有崩潰的人工智能,“早知道光這樣真的能出我們還費這勁幹什麽——”
“……哈?”只捕捉到他碎碎念的只言片語,時江狐疑道,“你說什麽?”
“沒什麽……只是覺得果然得相信命運。”
諾亞堅強地微笑,“恭喜您。”
“就四十分鐘,”水落時江看看表,“現實的十三分鐘我還耽誤得起,等一會兒吧。”
四十分鐘後,她如願等到了數日來心心念念的脅差。
“嘿!”
橙發的付喪神一見面就盛情相邀,綠瞳裏閃動着歡快的光芒,“要和我一起去龍宮城嗎?”
“雖然我也不知道怎麽去啦。”他嘿嘿笑着撓撓頭。
就打扮而言,看上去更像長曾祢先生呢。
“那……比起這個,”這麽想着,水落時江問道,“浦島君來拍張照片如何?”
“照片?”
一如既往地做過說明,她的話音落下,“所以就是這樣,我講明白了嗎?”
浦島虎徹用力點點頭。
“我懂了,”他的眼睛從中途開始就閃閃發亮,“主公可以拍我去龍宮的照片!”
不不不你完全沒懂!
“這個是不可能的,”她又不是哆啦a夢,時江馬上否決,“這裏沒有龍宮城啊。”
“這樣啊……”
浦島虎徹失望地嘆口氣。
“那,”他想了想,“長曾祢哥哥和蜂須賀哥哥在嗎?”
“在是在,但你……”
“那就拍合影吧!”
自認找到了個完美的解決方案,浦島虎徹開心地說:“我是認為真品贗品沒什麽關系啦,兄弟越多越好,三個人一起照還能體現兄弟的情誼就再好不過了!”
水落時江:“……”
她腦中浮現出蜂須賀這兩天的表現。
“要不,”她艱難道,“浦島君,我們再聊聊龍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