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菟絲子與樹苗
周四那天中午，宣傳部的結果出來了，不出所料，趙驕陽就在錄取名單之中。
周五下午的時候季繁星便上了飛機。兩個多小時後，季繁星便到了A市機場。
上飛機前季繁星還穿了一件外套，但下飛機後，便能感覺到A市比E市熱很多，畢竟A市地理更靠南一點，所以季繁星也是脫了外套拿在手裏，穿着長袖倒是感覺正好。她的行李很簡單，就是一個看起來一點也不鼓的背包，想也知道裏面沒什麽東西，不過她也就是只回來兩天，帶太多東西沒有必要。
在候車廳外面看到了來接她的爸爸。季爸拍拍女兒的肩膀，問她：“要先吃點東西嗎？”
“不了，我們回去再吃吧。”季繁星笑得一臉燦爛。
“怎麽突然想回來了？”季爸季媽都很莫名其妙。之前繁星打電話給他們說要回來他們就很驚訝了，但一時之間忘了問便挂掉電話了。所以現在季爸便把自己的疑問問出來。
“有些事情要處理，順便回來看看你們。”季繁星輕描淡寫便略過了這件事。
知道自己女兒性格的季爸便也沒有再追問。自己的女兒看着是個和氣的小姑娘，但主意可正着呢，放養她效果更好。
在車上的時候，季繁星發了條消息告訴謝清陌、沈醉年幾人自己下飛機準備到家了。和沈醉年她們聊了幾句，承諾帶吃的給她們便也沒再聊什麽了，而謝清陌這邊，季繁星一直沒見他回，倒也沒有過多糾結，直接暗滅手機閉目養神起來。
回家吃了點東西就洗漱休息了。季繁星穿着一套熊貓睡衣，開着臺燈坐在那裏玩手機。
【明天什麽時候有空？我請你吃東西吧。就在我們常去的那家扒飯那裏】季繁星發了過去。
【那正午吧。不然再早點我怕你醒不來。】肖薇兒的信息緊接着便發了過來。
【……其實，我現在都是早睡早起。】季繁星有點尴尬，打了删打了删，改了幾回，但最後還是按照第一遍的說法發了出去。
其實很多東西早就回不去了。
那不如表現得更加坦然更加決絕一點吧。
那邊過了一段時間才回複：【這樣啊……】
【嗯】
【算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聊吧，我也想休息了。】
對話匆匆結束，季繁星有些無奈的把手機扔在一遍，躺倒在床上，久久沒有動彈。
直到聽到一聲提示音，季繁星才伸手摸自己的手機，一點開就看到謝清陌發來的消息。
【剛剛回到家裏面，手機扔在房間沒有拿出門。】謝清陌被謝老拉着出去繞着E大晃蕩了好久。
出門過了一會兒他才發現自己沒有拿手機，再加上不知道謝老散步興致那麽高，他以為自己能在季繁星下飛機前回到家的；而且已經出門了，所以謝清陌當時并沒有折身回去拿手機。
【怎麽到現在才回來，已經快到休息時間了。】季繁星打了個哈欠，拭去自己眼角湧出的生理淚水，懶洋洋的擡手打字。
【爺爺興致太高了，他還跑去學了廣場舞……】
季繁星已經可以想象得到謝清陌無奈的神情，她忍不住笑起來，不過随即嘛……【等等，那你有沒有學？？！！】
跳廣場舞的小仙女？
不行不行，不能想，這也太黑小仙女了。
謝清陌已經能感受到季繁星透過屏幕的濃濃調笑了，他無奈搖頭，笑容裏卻分明有幾分寵溺意味，【不要調皮】
季繁星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簡直要炸，小仙女你這充滿寵溺的語氣！她捧着臉，緩了幾秒才回複道：【明明是讓爺爺不要調皮對吧，我那麽乖（自信臉）。不過爺爺真是可愛啊。】
才剛剛點擊“确認”，季繁星就聽到敲門聲。她擡頭看去，喊了一聲：“進來。”
季爸推開門，看着那個懶散趴着的女兒，笑道：“剛剛聽你笑得這麽開心，是不是在和你男朋友聊天？”
季繁星：“……”
擡頭看着那看上去一臉正經其實還有點緊張的季爸，季繁星覺得，她爸套話的技巧真不怎麽樣……
分分鐘暴露自己在套話。
不過她還是很好心的回答：“剛剛在和小仙女聊天啊。”
小仙女？
昏黃的燈光還是很清晰地映出季繁星此時激動的表情，季爸看不出什麽端倪，但心下已生了警惕。于是他輕咳一聲，道：“行，那就這樣吧，我回去了。你今天也很累了，早點休息。”
季繁星頭也沒擡，一直在看着手機打字：“晚安。”
女兒，你以前從來不會這樣對爸爸的……
季爸關上門，一臉複雜的回到自己房間。他看向正躺在床上覆着面膜的季媽，一臉深沉：“老婆，我怎麽覺得我們女兒是有早戀的傾向了呢？”
季媽：“……”
醒醒，老公，你女兒已經不能算早戀啦。
“不行不行，我要從現在就開始想想要怎麽考察我的未來女婿。嗯，最基本的一點就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吧。”
季媽依舊是：“……”
還有幾年時間呢，如果讓你這樣深思下去，未來女婿還能活着娶到你女兒嗎？
而且，老公，就連你都做不到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吧。
想要我嫌棄你就早說啊。
這邊季爸在思考着怎麽對付他的人生大敵，而另一邊的季繁星與小仙女又聊了幾句，到了時間就互道晚安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季繁星與季爸季媽就去逛街買東西了，等到十一點半，她就與兩人分開，去了她就讀高中附近的一家扒飯店。
她到的時候，将近十二點。而肖薇兒已經坐在最靠裏面的兩人桌那裏了。
“先點餐吧。”季繁星一進店裏就看到了肖薇兒的背影，她走近，招呼肖薇兒道。
肖薇兒微笑着點頭，兩人一起走去前臺。
肖薇兒看上去有點痩削嬌小，留着發長不及肩膀的學生頭。
肖薇兒：“你看看店裏有什麽變化沒有？”
季繁星便依言打量着這家店。店裏店面很大，因為今天是周末，所以人沒有平常的多，但是也零零落落的坐了很多人。裝修是暖色調的淺黃色，配上黃色的燈光，顯得很靜谧溫馨。
“沒有啊，還是一如既往。”
肖薇兒便笑起來，“是啊，一如既往呢。”
一如既往啊……
肖薇兒看着身旁的季繁星，表情似喜似悲，似哭似笑，卻在季繁星看過來時都瞬間恢複了平靜。
就好像是自己的錯覺一樣。季繁星想。但是是這樣嗎？她認識肖薇兒畢竟那麽多年了啊。
點好餐，再到上菜。
面對美味的扒飯，兩人都沒什麽食欲的樣子，漫不經心的吃着。
季繁星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上了高三感覺怎麽樣？”
“有些吃力，你也知道，我基礎不怎麽樣。”肖薇兒聳聳肩，故作輕松。
季繁星點頭。
肖薇兒問她：“那你呢？感覺大學怎麽樣？”
“還不錯啊，認識了挺多人的，還遇到了喜歡的男生。”
肖薇兒有些詫異的擡頭看她，随即又笑起來，“這很難得。”
魅力席卷一中所有女性，這樣一個人竟然能這麽快喜歡上一個男生，真是讓人覺得有些詫異。
季繁星無奈的攤了攤手，對于這樣的反應，她都已經非常習慣了好嗎。
又随意聊了幾句，季繁星從包裏掏出一個盒子遞給肖薇兒。
肖薇兒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她把手放在盒子上，卻沒有打開。她看着季繁星，問道：“為什麽？”
為什麽突然疏遠我？
是我做錯了什麽嗎？
季繁星同樣直視肖薇兒，她深吸口氣，把想好了很久卻一直沒有合适時機和肖薇兒說的理由說出了口：“我會害怕惶恐啊。”
肖薇兒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她問：“就這樣嗎？”
“就這樣啊。”季繁星輕輕笑起來，“薇兒，認識多年，你所說的疏遠非我本意，但我的确認為你該退後一步。但如果你不退，那只能是我退。我所做的，只是為了讓你不再依靠我。
“這樣的依靠，就算是蒼天大樹也有可能會死于菟絲子的寄生，更何況是本就成長得不算平穩、遠遠算不上大樹的我呢？你汲取我的喜悅，把這當成你的陽光；你尋求我的安慰，把我當成你傾吐的對象；你跟着我的步伐，把我當成你的引路人……
“你願成為菟絲子，我卻是不能也不願為你負重前行的。
“沒有誰無緣無故就要為別人的人生負責買單，也許你感覺你并沒有如此，但我的确是害怕了。
“你把我看作光明，你對我充滿期待，這并非不好，但這期待太重，這光明本就存在陰影。真正的相交，不應該是一方成為另一方的負擔的，最好的相交姿态，難道不是一起并肩而行嗎？就算做不到，也不應讓一方成為另一方被束縛的理由。”
肖薇兒沉默片刻，她是如此了解自己的性格，她性情不算孤僻，但相當敏感，對于自己親近的人會忍不住抱怨，會忍不住靠近，但這樣的抱怨、這樣的靠近卻快得沒有鋪墊，就好像在短短時間就完成了。
卻忘了高樓非一日之功，她們兩人之間的關系遠沒有那麽深，她卻一意孤行的交淺言深……
而且她幾乎把她所有的壓力都傾倒在季繁星身上……
所以此刻她已然懂得季繁星如此的緣由，“原來如此。”于是她打開季繁星剛剛遞過來的紙盒，看到裏面是一本速寫本，她快速翻看一遍，上面沒有任何的字跡。她有些疑惑的擡頭向季繁星看去。
季繁星：“你的世界會越來越精彩的，不要捆綁住你自己，你有如此充足的時間去繪滿你的世界。而且，你可以更加自信更加堅強，這樣的性格再配上你的能力，足夠你乘風破浪，披荊斬棘。”
肖薇兒把紙盒合上，她挑眉笑起來，笑容裏卻分明帶着譏諷，“所以說，你這是在和我絕交嗎？”
“我不曾如此想過。認識多年，我始終把你當成妹妹。”
肖薇兒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就好像她沒有聽到季繁星的這番話。但季繁星不介意，她停頓片刻才開口道：“認識多年，你覺得我與你的交情能夠交心了嗎？而且，如果是你，在你最關鍵最該放手一搏的時候，卻有人不停地和你傾訴，想要你給予她安慰，想要與你交談，零零碎碎發生在她身邊的事都要事無巨細的說出來，占用了你幾乎所有的課餘時間，這樣一個無意間改變你的日常生活、阻擋你前進腳步的人，你不會害怕嗎？”
季繁星知道她的言語已然成為利劍，但她亦是知道，這是最好的做法，對于她們兩個人而言。
肖薇兒立馬擡頭看她，“我沒有想過……”
季繁星開口打斷她：“但是薇兒，你知道的，就算我對你說了，你給我的負擔依舊存在。不是你不再和我傾訴，不再纏着我，我就能心安理得的忽略很多東西的。”
那些困擾，依舊是存在的。
“我們先彼此冷靜冷靜吧，如果你還有什麽不明白或者困惑的地方，今晚我們可以再見一面或者電話聯系。”季繁星背上自己的背包，看了眼呆在那裏的肖薇兒，遲疑片刻，還是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這一次的見面，一方面是季繁星主觀意願，另一方面也和肖薇兒的爸媽有些關系。
與此說是借此次機會兩人坦誠，不如說季繁星、肖薇兒爸媽都在希望借這次機會讓肖薇兒真正成長。
你可以依賴誰呢？除了你自己，你對其他人的依賴或多或少都會有所困擾的。
你的父母甘願給你依賴，但不代表其他人就願意。
而且你的父母能給你的依賴也是有限的。
你最應該依賴的，其實是你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