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要打破芬恩的界限咒,科爾需要幫助。馬塞爾提供的幫助是,紅。
意料之中。
金秋十月,最好的時候,天空剔透悠遠,陽光溫暖,空氣輕盈涼爽。
紅從怡然的日光中走出,走進這座被圍困住的牢籠。
紅說:“不用試,芬恩的界限咒聯接了強大的黑暗物質。只有我能幫你們。”臉上是可愛的小傲慢。
克勞斯問:“你的條件?”
紅笑,“我以為你知道。”
科爾說:“想都別想!林安留在這裏,哪都不會去。”
紅笑得甜美,“好啊,我願意等在這裏欣賞她變成別人的美味午餐。”
克勞斯和科爾沉寂下來。芬恩使用咒語使困在這裏的吸血鬼,被迫釋放甚至放大出體內的嗜血本性,長時間的圍困,必然是一場無可回避的,吸血鬼和狼族兩敗俱傷的致死交戰。克勞斯所謀劃的一切也會付之東流。
但是……克勞斯用力的握了握拳。事實上他從一開始就對以利亞和麗貝卡口中的故事全然相信,不只是他們不會對他存有欺騙,還因為林安本身。當他面對她,像是踏入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地域,平和寧靜的,仿佛他一路走來被人不停否定的黑暗路途都是正确,因為他最終抵達此處。她是他尋求的方向明确的安穩。
對面男人的兩難選擇讓紅緩慢的收斂了笑意。果然是這樣麽?以利亞對遺忘咒的突然打斷,使克勞斯和林安之間的牽連沒能徹底清除!
一瞬間的惱怒後,紅傲慢的冷笑。能夠使一個人決然放手的,從來不是空白的遺忘,而是清醒的絕望。——前面的路未完,總難免不想回頭,即便被告知走下去也是峭壁斷崖,那就自己看看吧。
于是紅改口,應下了這個幫助。眉宇間是毫不掩飾的惡劣算計,克勞斯和科爾雖心有疑慮,卻也并沒有更好的辦法。何況,現在已是最壞的境況。
齊齊答應。紅便露出惡作劇得逞的靈動笑容,還耐心的解釋,“芬恩的界限咒雖然強大,但我和科爾可以施中斷咒。中斷咒能夠暫時解除芬恩附加在這棟房屋的魔法,”紅直直的看向克勞斯,補充道:“包括這裏所有帶有魔法的物品,都會失效。”
“很好。”克勞斯迎着紅的目光,回道,“保證你的咒語起作用。”
當然,咒語起效了。
那一個剎那間,克勞斯感到頭顱驟然被巨斧劈開,強行填塞進諸多影像,如同激流,在腦際訇然奔騰,無法瞬間辨認清楚。但能夠看到那個不停閃現的身影。擂鼓般的心跳聲震動耳膜,克勞斯在巨大的疼痛中環抱自己折下身軀。心裏卻無比清明,愈加清明,他知道自己在趨于完整。
“克勞斯!”科爾扶住他搖晃的身體。
“林、安……”克勞斯壓抑着疼痛。
科爾驟然清醒,拔腿向屋內跑去。內心有隐約的預感,腳步帶出忙亂狼狽。從沒感到這座宅邸如此空曠遙遠,中間隔了千萬重山,不可抵達的。但最終趕到。
一路勸解自己,沒事的,要鎮定,停一停,不要吓到她。到了門前,卻一刻不歇的砸開房門,太過用力,門板向後撞向牆壁,發出巨響,又反彈回來。
科爾看到林安靜靜坐在椅子上,聽到聲音望過來。一室的明亮日光,落入她的眼眶,灼灼其華。
科爾彎下腰,雙手支撐在膝上,深深的喘息。
林安站起來,輕輕喚了一聲:“科爾……”有模糊的不确定,和失而複得的小心翼翼的驚痛。
科爾看着她過分蒼白的面容,看到突兀的滾落在地毯上的透明玻璃杯,周圍的一小塊被水浸濕,顯出截然不同的深重色澤。
林安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然後走近了,拾起杯子,放在桌上。神情間看不出任何異樣。
終究什麽都沒問,只是說:“芬恩的界限咒被打破了,我們盡快離開這裏。”
林安點點頭,說:“科爾,你抱我。”
無比自然。
科爾一直停在門口的位置,這一刻露出笑容。走過去将林安打橫抱起,林安立刻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子,臉頰緊貼在他的頸窩。
林安維持這個姿勢來到克勞斯的面前。界限咒已經重新恢複,克勞斯卻沒有離開,依舊留在屏障之內。他也沒有主動靠近,靜默注視他的女孩被另一個人環抱親近。
一切都回歸的太過突然,他們在沒有準備好遺忘時被迫遺忘,沒有準備好記起時又驟然記起。所有過程都顯得随意而毫無目的,像一場讓人空悲喜的鬧劇。克勞斯卻明白,看上去悲劇的遺忘,對于他和林安也許是重新開始的機會,但機會一縱即逝。
現在,他們之間還相隔了死而複生的科爾。克勞斯太清楚,林安對科爾一直懷有愧疚,更遑論親眼目睹科爾死在她面前!他幾乎已經預見,她會甘願付出所有,用作償還。
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哲人阿倫特曾言:假如我們忘記所有,僅僅記住愛也就足夠了。”女孩的面容天生精致柔和,唇角卻是與之極不符的諷刺笑意,兩相極端的矛盾給人一種詭異難言的感覺。“可是我卻覺得,僅僅記住遠遠不夠,如果得不到,還不如忘了幹淨。”末了還虎口拔牙的反問,“你說呢,克勞斯先生?”
克勞斯面色緊繃,問了一個看上去與此全不相關的問題:“麗貝卡在哪裏?”
紅踢了踢腳,佯裝不快的說道:“這麽快被你猜到?!”
“原本只是懷疑。但你卻沒有利用這次的機會堅持交換林安,而麗貝卡又恰好沒有進入我們為她準備的身體中……”克勞斯哼笑了一聲,“我從不相信巧合。”
“我也不想啊,”紅無奈的攤攤手,“以利亞擅自打斷咒語,害我被咒語反噬受傷。我現在打不過你,只好另想辦法啦。”紅說着,臉上露出慣常的狡黠笑意,“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我從不輕易放過任何機會,這次也一樣,畢竟你們還被困在芬恩的界限咒內,不是嗎?”
說完,紅伸出左手,以甲為刃,在小臂上輕輕一劃,殷紅血液緩緩滲出。
林安毫無防備,左側手臂倏然一刺,下意識的痛呼出聲。纖細的小臂上憑空生出一條寸許長的血線,血珠漸漸彙集滴落。
被巨大的饑餓感淹沒掌控的吸血鬼,立刻聞血而動,三個面目猙獰的身影同時襲近。科爾催動咒語擊倒一人,另外兩個冰冷的死亡肢體已經分別觸到林安的手臂和脖頸。急竄而起的寒冷恐懼迅速傳遍全身,林安雙眼緊閉,揮舞手腳,無聲卻劇烈的反抗踢打。
“咔!咔!”兩聲清脆的骨骼斷裂聲,林安感覺到自己胡亂揮動的四肢被一雙帶着暖意的大手壓制安撫住,溫暖從兩人相偎的一側慢慢的包圍過來,耳廓傳來他的聲音,熟悉的,略帶低啞的威脅。
“看好你的人,馬塞爾!否則我會用我的方式讓他們乖乖聽話!”
無人再敢靠前。
“Well,”紅甩甩手臂上的血跡,“看來只好等你從這裏出來,我們再談麗貝卡的問題啦。随時恭候哦!”
克勞斯沒有回應,淺淺伏在他胸口的女孩幾乎讓他的心滿漲到疼痛,一言不發的轉身向屋內走去。
林安止住他的腳步,“我自己走。”輕輕吐出一句話。
克勞斯不願放手,頓了一息,但到底面對的不是忍心勉強的人,松了手。
林安站到地上,剛才踢腿掙紮,掉了一只鞋。科爾正在她對面站着,微微笑的舉着小靴嘲笑她。
傾斜到西方的太陽光灑下來。科爾在她面前矮身蹲下,熟練的将鞋穿回她腳上。
晃白的日光太過刺目,林安被灼出滿眼眶的濕潤。
一牆之隔的街道上,人潮熙攘,教堂的鐘聲遠遠傳來,朦胧疏散。是新奧爾良的傳統節日——鐘夜。當地的居民,在這一天蒙住天使之眼,這樣死者就能回到我們的世界自由行走。鐘聲會喚醒死者,并帶領他們獲得安息。
林安喜歡這個節日的前半段——“鐘聲喚醒死者回到我們的世界”,她實現了她的“喜歡”,毋庸置疑,需回以珍視。
她伸出手,放在這個矮身尊在她面前的大男孩的頭上,摸到他柔軟卷曲的頭發,像撫摸一個孩童。
是誰說過,人活在世上是一場注定艱辛的旅行。林安走過的人生不長,而她的大部分快樂和苦痛,似乎都奇跡般的壓縮到了這一段時光之內。于是沉重,疲累。但這并不能成為她輕忽另一個人的快樂和苦痛的理由,慶喜她被慈悲的給予再一次的機會。不可辜負。
克勞斯面色很難看,他輕輕晃動了一下身體,但什麽都沒做,也什麽都不能做。
他太知道林安的軟肋,她看不得旁人受苦。他給了她那麽多苦痛,她尚舍不得說一句重話拒絕,何況一直以她為重,因她身死的科爾?他對科爾的一切打擊,只會變成将她推向另一側的助手。
從他恢複記憶到現在,林安還不曾看他一眼。是不敢看,見到即會心軟。還是沒有必要看,像科爾說的,他在她的故事裏已經結束。
克勞斯深切的感覺到,一顆心和整個身體被沁在鹽水中,幹澀,脫水,漸漸失去原本的色澤,但永不會僵硬死去,以另一種超自然的形态氣息存活。這就是他,他們這種生物。不死,也永難鮮活。
作者有話要說:
恢複的突然嗎?……
這也不是我原本預想的。但是思來想去,失去記憶又帶着對克勞斯的特殊感情的林安,就是一只小白兔,太容易被克勞斯這尾大灰狼叼走了。恢複記憶,加上科爾複活,這樣對克勞斯才比較好虐吧。。。
我也在糾結,寫文真的好痛苦,看劇的時候就想着這樣那樣各種嫖,碼起來就完全兩樣了。大家先讓我任性的按照這個思路寫寫吧~~~~ (づ??????)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