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段記憶已經久遠到日漸模糊了,她已經想不起那個小男孩的臉——那個被她殺死的小男孩。只記得那個小小男孩的哭聲格外讓人厭煩,因為是夏季,孤兒院擁擠的房間更顯炎熱。那個孩子不停的哭,她只是要讓他停下這無休止的的噪音。僅此而已。
紅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人都會死。她有着與生俱來的力量,這力量甚至讓她的父母恐懼,終于在她五歲時選擇遺棄。她并不難過,人既然孤獨的來到這個世上,必然注定要孤獨的生活下去。
可是,“她”後悔了。開始被噩夢折磨,在她試圖去殺死第二個人時激烈爆發。
“她”使用被禁制的黑魔法,生生将自我的所有黑暗,邪惡,殺戮的欲望從身體中剝離——這就是紅。
紅再一次醒來時便在這個虛空之中。這裏只有一個人存在,卡伊。而卡伊?只能說,這可不是一個容易友好相處的人。
那一年,她和“她”,八歲。
紅被架空在這個世界,可與“她”的聯系永遠無法完全切斷。動用黑魔法的代價是“她”的眼睛,可是有什麽關系呢?“她”只為擺脫她,于是“她”自己已經是純淨的光明,哪裏還需要眼睛!
她看着“她”動用強大咒語,将自己和一個林姓家庭的記憶強行融合改變。“她”忘了她,忘了自己,僞裝成一個可親可愛的小可憐兒。
“她”稱自己——林安。“她”相信自己就是林安。卑微的騙子。弱者才會去欺騙。紅堅信,她才是真實,強大而真實。
女孩的聲音清脆歡快,仿佛在敘述一個簡單溫馨的童話故事。日光悠悠然照下,灑在女孩白皙的臉頰上,映照出她嘴角神秘的微笑。
Damon停下了手中的鐵鎬,和邦尼相對無言。
紅若無其事,重新舉起弩箭,瞄向樹梢的飛鳥。立于枝頭的鳥雀自在的啾啾鳴叫,對即将到來的死亡渾不知情。女孩卻不想它們毫無痛苦的死于最不設防之時。她先放了一支空箭,鳥兒悲鳴驚叫着四散奔逃,女孩毫不猶豫的放出第二箭第三箭。驚恐着,又不自禁的迸發出強烈的求生意志,祈求着絕處逢生,但是死亡的腳步如影随形。多麽美妙!這樣的死亡才讓人享受。
“我不相信她,我從來沒有聽說有這樣的咒語,可以把一個人分/身成兩個。”邦尼說。
“你也沒有聽說過日蝕的力量加上支配器可以形成一個穿越時空的傳送門啊。”女孩沖着邦尼佯裝兇惡的呲呲牙,實則配上清秀柔和的五官看起來可愛的不得了。
“你說你八歲來到這裏,在這裏呆了十三年。可你看起來不像八歲,也不像二十一歲。”Damon問道。
女孩像是沒有聽到Damon的話,撲通一聲跳進挖了一半的四四方方的坑裏。
她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問。這個空間的時間是停滞的,就像卡伊被困在這裏近二十年,但他身上沒有任何時光流逝的痕跡。
紅卻不同,準确來說她只是一部分被困于此,所以對她來說時間并非完全停止,只是趨于緩慢。
“好像墓穴哦。”興致勃勃的原地轉了個圓圈,女孩說,“你知道卡伊讓你們活到現在只是他自己讨厭挖隧道會弄髒鞋子嗎?你知道,很多變态殺手都有些奇怪的潔癖。卡伊讨厭弄髒鞋子。”女孩笑盈盈的,仰着頭站在Damon的對面,身高只堪堪到他腰際。
Damon一擡手,捏住女孩姣好的下巴,“我對你那些故事和小秘密沒有任何興趣,你八歲還是十三歲二十一歲我也不在意,随便你出去後想對哪些人報複,——只要別妨礙我回家。所有我回家路上的絆腳石,我都會毫不猶豫的踢開!如果有必要,”手指下滑,摩挲着脖頸上蜿蜒的瘡疤,“我會在這裏再劃一刀,絕不手軟!”
女孩眉眼含笑,她說,“當然,我相信。”她又說,“只是你忘了,我不是‘她’!”
撫在女孩脖上的手像是被什麽灼傷,一下縮了回去。女孩神情中就帶了得意,她從不掩飾自己的表情,狡黠的,張狂的,大膽的,邪佞的。女孩相信弱者才需要隐藏。
Damon先生哼笑一聲,兩只大手放在女孩的肩頭,微一用力,女孩被整個提起扔了出去。
驟然失重,女孩“呀”一聲驚叫出聲,下一瞬落進一個略顯單薄的懷抱。“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啊。”卡伊說。
卡伊胳膊一動,紅已經跳下地,指指胳膊上的那道傷口,“這次我們扯平啦。”
“隧道還沒挖開?”卡伊并不理她。
Damon看了卡伊一眼,掄起鐵鎬重重砸下,仿佛鎬下的不是土地而是卡伊的漂亮腦袋。
轟隆一聲,懸空的土地下陷,隐藏于地底經年的隧道暴露在日光下。
萬事已俱。
“OK,芭比,時間到了。我們下去吧。”卡伊顯然心情極好,輕快的聲音幾乎漂浮在空氣之中。
邦尼卻不同意,她認定卡伊并不知道啓動支配器離開這裏的咒語。如果真是如此,那她和Damon完全可以殺死他,甚至紅,然後找到咒語獨自離開。
卡伊笑起來,“很抱歉讓你們錯估了自己的位置,事實上我是在叫芭比。我只是需要Damon先生的力氣幫我們挖通隧道。”
紅歡快的沖Damon眨眨眼,像是在說,早告訴你了吧,讓你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根本不知道咒語,你甚至沒有魔法!”邦尼說。
“他不知道啊,”女孩又得意了,“可是我知道!”有人願意舍棄自己的記憶和力量,有人偏偏喜歡這力量。
邦尼張嘴欲念咒語,但是剛擡起手就是一聲驚叫,右手上赫然插着一支箭矢,殷紅的血液一滴滴滑落。
穩穩的端着弩弓,紅一臉邀功的看向卡伊,“他們可不是只能賣苦力,忘了貝內特女巫的血脈嗎?去取她的血吧。”
Damon快速擋在邦尼身前。紅一撇嘴,弩弓向上微挑,Damon高大的身軀直飛出去,攔腰撞上最近的一棵樹幹。
這一刻,Damon和邦尼才完全相信,紅真的是女巫,而且是力量強大的女巫。
“我說過我最喜歡紅色啦!”女孩看着邦尼鮮血淋淋的手掌,握拳歡呼。
卡伊已經走到邦尼身邊,将她粼粼的血跡灑在支配器上。
支配器靜靜躺在女孩手心,斑斑血跡浸透進這個神秘儀器每一個角落,紅輕吟咒語,閉合的支配器應聲打開,鑲嵌其中的金屬圓盤自發旋轉。
就在這時,女孩嘴角忽然勾起一絲譏諷。“真是不死心呢!”女孩倨傲的擡首,一瞬間稚氣全消,周身皆是不可一世的狂妄不羁。
Damon看到疾馳而去的短箭驟然停滞在女孩胸前,似乎下一瞬即會毫不留情的透胸而過。但是,它卻停在那裏,無法前進一寸,也不掉落,懸空漂浮。
靜立片刻,仿佛突然想到什麽,女孩嘿然一笑,即刻恢複成那個單純不韻世事的小姑娘。拿起浮在眼前的短箭,一蹦一跳的向隧道入口處的兩人走去。
Damon站在隧道入口處,目光灼灼的盯着一步步靠近的身影。
女孩停在他身前,身體幾乎貼住他的,她拉住他的衣角。Damon甚至産生錯覺,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女孩,他一低頭就會看到她亮如星辰的雙眼,就像現在這樣。
‘他的女孩’輕輕開口:“Damon,不然我把邦尼帶走吧。我更願意讓你獨自一個人在這個地獄之中慢慢腐爛。你看我多了解你,你最害怕自己一個人在黑暗中掙紮不是嗎?所以你一次次的糾纏Stefan,你只是害怕自己将會永墜地獄。多可憐!
“我說過我很記仇的,所以現在,你會被永世留在這裏!也許你一開始會懷揣着希望,期待着再次見到埃琳娜,你不停的努力,不停的尋找……但是你只會得到一次次的失望……”女孩的聲音很輕,卻仿佛帶着來自地獄的陰森涼意,吹拂到人的身上,滲進心裏,也一片冰冷。
“你說,你會在第幾次的時候絕望呢?我真希望自己能夠親眼看到,但是我現在要回家了呢。”女孩松開男人的衣角,對邦尼問道:“你是自己過去還是我幫你?”
“我不會走的!”
紅笑了一下,一松手,手中的短箭驟然射出,精準的沒入Damon的胸口。“現在可以走啦,不然一不小心箭刃再往前一寸就會刺穿他的心髒哦。”
日蝕之光柔柔灑下,将三人籠罩其中。
卡伊輕撚支配器,笑意清淺。此間十幾載,他們如同每一天被箭矢洞穿的鳥雀,第二天仍舊以不變的姿勢立于枝頭,連婉轉的鳴叫都無任何不同。但是內心的變遷卻是無聲無息并不可逆轉。
這一離開,他們都已等候多時。
卡伊看了短箭下痛苦呻/吟的Damon一眼,難得誇贊:“Good Job。”(幹得漂亮)
女孩哼笑一聲,“他僅僅是個開始。”
柔光暴漲,一道刺目的白光一閃而逝。整個世界随之陷入一片黑暗。
1994年5月10日的又一場日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