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屋外瑰麗的霞光落在屋子裏，讓整個房間變得明亮清晰。而習慣黑暗的闫景只是定定凝望栗爍爍，在光明侵襲的時候沒有躲避。
夕陽餘晖灑在他琉璃般澄澈的茶色眼眸中，像是點點星辰落于眼底。
“你的房間好大啊，跟我的屋子完全不一樣。”栗爍爍終于看清闫景卧室內的擺設，見到什麽都覺得新奇。
栗爍爍的小房間裏堆着大大小小的玩偶、偷偷買來的漫畫書扔的到處都是、明星海報貼的東一塊西一塊的。
她書架擺的亂七八糟，衣服也經常亂丢，書桌上擺着手辦零食，角落還有貪玩買來卻懶得用的指甲油和碎鑽。
無論蕭袖收拾的多整齊，她總有三分鐘之內弄亂卧室的技能，經常惹得親媽大發雷霆。
相比較之下，闫景的房間像是異世界。床上被褥鋪的整整齊齊，架子上的書全都按系列分類。
書架最上面的玻璃櫥櫃中，獎杯從高到低排好隊，引起強迫症的極大舒适。
闫景房間沒有任何玩具，單調又無趣，書桌收拾的幹幹淨淨，連座椅的擺放位置都跟地毯紋路平行。
栗爍爍找不到有趣的玩具，索性觀察他靠牆擺放的三個大書架。
“微元跳躍空間？宇宙粒子間牽引與排斥？闫景，你平常都在看這些書嗎？”栗爍爍看到書脊上的書名，腦袋就已經混亂了，壓根不想了解書中的內容。
她經常懷疑，科學家的腦袋有神奇的構造，或者有什麽植入芯片。否則那些偉大的學者，怎麽總會研究出奇奇怪怪的東西？
學渣栗爍爍只是琢磨個元素符號，就被原子、分子、核外電荷數搞得頭疼，想要世界重來。明明簡單的喝個水，誰管水裏幾個氫幾個氧？
闫景沒有回答。
只是在栗爍爍的進來之後，他視線就從書頁上挪開，目光緊緊黏在栗爍爍身上。
“能看懂那麽難的化學書，你好厲害啊！”栗爍爍揚起脖子審視整個書架，敬佩的發出贊嘆，“你要是來我們班，肯定是學霸…不、學神級別的！那個董飛看到你，再也不敢在班裏瞎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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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飛是班裏的第一名，經常用鼻孔看別人。
他天天罵栗爍爍是果凍腦，表面光滑沒有半點溝壑。
栗爍爍踮起腳，拿下最上面閃閃發亮的純金獎杯，捧在手心好奇的瞧了瞧。
獎杯是地球儀形狀，底座刻着闫景的名字，下面寫：全國第72屆最高科研獎得主“啊！我聽老師說過，這是那個所有科學家夢寐以求的獎吧？”栗爍爍捧着沉甸甸的獎杯，呼吸都變得謹慎了，“哇塞，金燦燦的呢，你真的好厲害！要是我有生之年能拿到國研獎…不，等級再低很多都行，捧回家我媽媽絕對會把我供起來的！”
栗爍爍曾聽老師說過，很多偉大的學者奮鬥一生，只為得到國研獎。很多人未能如願，還因此抱憾離世。
兩年前，國研獎頒給一位神秘的學者，大家只能看到他提交的研究結果，卻搜不到關于得獎者的任何履歷，甚至各大高校都沒有檔案留存。
當時還因此引發了爆炸式轟動，主流媒體猜測是某研究組織以個人名義拿獎，或者人工智能AI擴展了新領域。
沒有人能想到，得獎者當時只有十四歲，是位無法進入學校的患者。
“未來的光，國之棟梁！”栗爍爍用盡畢生所有文學素養，瘋狂的誇獎闫景，把他直接吹上了天。
雖說即使她不吹，闫景也應該在天上。
闫景迷茫的望着栗爍爍。眼前女孩抱着獎杯，笑得比屋外的陽光更加燦爛。
他扶着桌沿緩緩站起來，走到栗爍爍身邊，伸長胳膊把其它獎杯通通拿下來，遞了過去。
“啊嘞嘞？”栗爍爍抱了滿懷的獎杯，無辜的眨了下眼。
是要我繼續誇的意思嗎？栗爍爍試圖理解闫景的思路，頓覺頭疼起來。
早知道上語文課的時候，她就認真聽講，多學幾個成語以備不時之需。栗爍爍能想到的誇人的話，都在剛剛說完了。
發現少女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闫景動作慢下來，眨了下茶色的眼瞳。
他薄唇輕啓，聲音很淡很淡的說，“給。”
“咦？你是要送給我嗎？！”栗爍爍驚恐的瞪大眼睛。
肯定是她傻兮兮沒見過世面，結果把獎杯抱得太緊，讓闫景誤會了。
栗爍爍連忙撒開手，将所有獎杯重新放回原位，擺擺手說，“我不要！你得到的獎杯要好好珍惜，不能随便拿來送人！”
那都是學者的榮耀，怎麽能随随便便當禮物呢？
闫景總算知曉她的意圖，垂下眼睫，隐隐有些失落。
她不要啊…
“那個…你別難過啊！我沒有拒絕你的意思，只是吧…”栗爍爍語無倫次的試圖解釋，屋外适時傳來的敲門聲宛如天籁，拯救了沒文化的小學渣。
穆蘭馨帶着烤好的蛋糕，和栗爍爍指名的冰可樂上來，還給闫景泡了杯紅茶。
闫景只是患有認知障礙，在生活自理方面沒有問題。
他吃東西時很安靜，優雅的如同真正的王子。
“阿姨！你烤的蛋糕真好吃，比外面店裏的還要好吃！”栗爍爍小嘴抹了蜜，誇人的表情很真誠，哄得穆蘭馨非常開心，連聲邀請她下次再來家裏玩。
“我會經常來的！”闫景家很漂亮，有小貓咪還有朋友，一切栗爍爍都非常喜歡，“等哪天放學，我跟闫景一起來。”
“放學…”穆蘭馨的笑容僵在唇角，語氣驟然低落。
“對了，我以前在學校從來沒有見過闫景呢，他是轉學生吧？在幾班啊？”栗爍爍想起重要的事，連忙追問道。
“他…”穆蘭馨望着女孩臉上燦爛的笑容，不忍心把真相說出來，匆匆站起胡亂找了個借口離開，“我還有事，你們慢慢聊。”
“阿姨再見。”栗爍爍叉起蛋糕塞進嘴裏，湊過去跟闫景說，“以後學校裏有人欺負你，你就過來找我。”
栗爍爍撸起衣袖，露出纖瘦的小胳膊，捏緊拳頭奶兇奶兇的說，“我幫你揍他們，我打架可厲害了！”
入夜，房間裏黑壓壓的。
穆蘭馨走進闫景房間內打開燈，像往常那樣查看兒子是否入睡。
卧室裏亮起來，清瘦出挑的少年背對她，伫立站在書架前。
“闫景，已經很晚了。”穆蘭馨擔憂的走到他跟前，輕聲叮囑，“別看書了，快睡覺吧。”
聽到母親的話，闫景無動于衷，依舊直條條戳在那裏。
穆蘭馨走近，才發現兒子并不是在書架上找書。
他視線落在書架最底部，剛從學校帶回來，還沒來得及整理的高中教材上。
穆蘭馨知道，闫景絕對不會想讀高中教科書，那上面的知識他小學時已經掌握了。
可兒子确确實實在看書包和教材。
穆蘭馨想到一個可能性，她緊張的走過去，拿起教材和給闫景買來一直沒派上用場的書包，試探的晃了晃。
闫景視線果然跟過來，随着她動作游移。
穆蘭馨放低聲音，試探着輕聲問，“闫景，告訴媽媽，你是不是…想去上學？”
年幼時，闫景對‘去學校’保持無可無不可的态度。
随着年紀漸長，感受到同齡人的惡意，聽到太多嘲諷和取笑的話。他對上學産生抵觸情緒，不願意再踏進學校。
穆蘭馨不想讓兒子切斷回歸正常的最後一絲希望，做出許多努力，始終沒有收效。
可現在，她聽到闫景輕輕應了聲。
“好、好，媽媽去給你安排。”闫景很少流露出如此清晰的意願，穆蘭馨微笑的答應下來，眼淚不受控制的順臉頰滑落。
她哽咽的說，“只要你想要，媽媽什麽都可以做。你再多提些要求，你還要什麽嗎？”
想要？闫景聽進去這兩個字，望向窗外的夜空。
白天的天氣很好，到了夜晚，蔚藍天幕上綴滿星辰。璀璨星光調皮的閃爍，像極了某個女孩。
希望能看到她，這大概算是‘想要’吧。
黑色保時捷卡宴停在市高級中學外面的街。
車裏，司機先生透過後視鏡望向穩坐如山的少年，不安的跟穆蘭馨說，“馨姐，你确定要送闫景來學校嗎？”
同樣的場景他們試過很多次，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他會去的。”穆蘭馨轉過去，憐愛的看向後排的兒子。
學校拐彎處，孟子悠焦急的喊，“栗樂樂快跑，要遲到了！”
“都說了我叫栗爍爍！”栗爍爍扶着膝蓋，大口大口喘着氣。
昨晚回去被蕭袖逮個正着，守在她房間監督栗爍爍抄完一百遍《勸學》，折騰到半夜才睡。
結果早上睡得太死，鬧鐘沒能叫醒她，眼瞅着快遲到，栗爍爍一鼓作氣加快腳步，往學校沖刺。
她還想趁早讀補覺呢，要是遲到被老張揪去辦公室罰站，計劃就徹底泡湯了！
闫景頭抵住車窗，視線漫無目的的望向遠處的街角，眼睛慢慢亮起來。
他動動手指推開車門，傾身欲出。
“闫景！”穆蘭馨叫住他，替兒子背上書包，整理好幹淨校服衣領，“路上小心，我放學再來接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