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之前給您添了許多麻煩，真是非常抱歉。”穆蘭馨停在辦公室外，彎下腰朝跟過來的教導主任深鞠一躬，“謝謝您當初願意接納他，只是闫景那孩子…恐怕沒辦法繼續上學。”
穆蘭馨一襲米白裙裝，外面罩着駝色晚春款風衣，妝容精致得體，無名指上的鑽戒折射陽光閃閃發亮。
她優雅高貴，擁有令人羨慕的生活。可眉宇之間，卻分明噙着淡淡的憂愁與哀傷。
“哪裏，校方也沒幫上什麽忙。”面對穆蘭馨的謝意，教導主任實在受之有愧。
雖說通過了闫景的入學申請，但那孩子根本沒有進學校上過課。
“其實，小學時他還願意進教室，可現在…”穆蘭馨不願再說下去，勉強的笑笑，“醫生說了，引導得當還有恢複的可能，我會讓他繼續接受治療的。”
“唉…”教導主任嘆息。闫景情況很複雜，治療很可能加重病情。
可若是不繼續治療，眼前的母親便失去了最後的希望。
她的孩子那麽優秀，無論按照什麽标準判斷，都配得上‘天才’二字。
可穆蘭馨寧願兒子不是天才，只要他會說會笑，能跑能跳。
多麽簡單的期望，而在闫景身上卻是奢望。
世界對他有多少眷顧，就有多少殘酷。
“總之，真的謝謝你。我先帶闫景回…”穆蘭馨停止沒完沒了的感傷，推開辦公室的門。望着空蕩蕩的辦公室，她瞳孔瞬間緊縮，木然的問，“闫景呢？”
“怎麽了？”教導主任沖進去，找遍辦公室每個角落，沒看到人影，也跟着慌了神。
“闫景？闫景！”穆蘭馨顫着聲呼喚，踩着高跟鞋扭頭跑出教學樓。
她只是在辦退學手續時，跟教導主任多說了幾句話，等在辦公室的兒子卻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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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年來，闫景對外界的感知愈發薄弱，只有穆蘭馨的話還能聽進去只言片語。
外面世界對他而言，是全然陌生充滿未知的。如果闫景真的走丢…穆蘭馨不敢設想後果。
“小貓咪膽小，應該會找個沒人地方躲起來，咱們先去操場瞧瞧。”栗爍爍拽住新朋友的手腕，三兩步跳到臺階下面。
轉身看過去，好看的少年還站在臺階上，眼裏木木的沒有情緒。
“你快下來啊，都說好讓我帶你參觀學校，順便一起找找我的貓。”栗爍爍晃了晃握住他的胳膊，仰起臉看過去，笑得沒心沒肺。
男生個子比她高半頭，又站在臺階上。
栗爍爍看他有些費力，仰得脖子都疼了，幹脆重新跳上臺階。
“走啦～趕在下早讀之前回來，老師肯定不會發現噠～”她撒嬌時嗓音溫軟，繼承了蕭袖的婉轉。
語氣裏透出的狡黠和頑皮，聽起來就跟小貓爪子似的，在人心裏撓癢癢。
少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在栗爍爍的推動下，無意識的邁出步伐，如同需要引力的牽線木偶。
站在溫暖的陽光裏，他明顯不太适應光明，眼睛微微眯了下。
“怎麽？你眼裏進沙子了嗎？”栗爍爍注意到，湊過去仔細瞧了瞧，有意外大發現。
“你眼睛的顏色好淺啊，是外國人嗎？混血？”即使得不到回答，栗爍爍還是好奇的問了好幾句。
剛才在辦公室陰影中還不太能看出來。
當少年來到陽光下，他眼瞳幹淨澄澈，瞳仁呈現漂亮的茶色，比普通人瞳色要淺許多。
瓷白的皮膚在陽光下幾乎能反光，瞧上去真像個好看的混血兒。
“你眼睛真的很漂亮啊，比那些大明星還好看！”栗爍爍誇獎道。
她是個不折不扣的顏控，平常看電視，總喜歡盯着美麗的女明星，或者帥氣的男明星瞧，還時常感嘆生活裏怎麽沒碰到明星臉。
直到碰見眼前的男生，才發現明星的好看也僅僅是好看的程度，眼前的男生才是真正的神、仙、美、貌！帥、得、發、光！
“其實你不是轉學生，是來我們學校拍電視的吧？”栗爍爍帶他往操場走，一路上大開腦洞，冒出許多奇奇怪怪的想法跟他分享，“還是說你剛從二次元穿越過來？所以，魂穿是真的存在喽？你會不會附身到我身上？”
男生過分安靜，好看的長相和幹淨的氣質，美好的像不存在于真實世界。栗爍爍越想越覺得自己的假設有可能，神經兮兮的慫恿少年快來附身。
“等我們交換身體後，我有了你的容貌，一定要去當明星傾倒衆生，讓世界上所有人的人都愛上我！”
栗爍爍嘀咕着根本不可能的事，要是蕭袖女士在旁邊，肯定早就壓她去醫院挂腦科了。
即使換了別人，而肯定會瘋狂吐槽栗爍爍，毫不留情的嘲笑她異想天開。
但男生聽到卻毫無反應，連眼神都吝啬的收起來了。
要逗他笑真的好難啊，果然應該換個思路嗎？
栗爍爍觀察他的反應，正冥思苦想應該換個什麽方式。不經意的擡眼，注意到操場跑道那邊，有一團黑白間雜的東西動了兩下。
“哦！對了，差點忘了我還要找貓！”栗爍爍終于記起逃出來的目的，放開緊握少年的手，“你等我兩分鐘。”
丢下這句話，栗爍爍撒開腿橫跨操場，朝蜷縮在角落的小貓咪跑過去，短短的毛寸在風中狂舞搖曳。
手腕處緊握的溫暖瞬間消失，停在原地的少年失去牽引力，下意識的擡起手。
這個動作代表什麽，接下來要做什麽，他并不清楚。
男生擡眼看向前方，滿是陌生的景象，如同過去路過的所有風景一樣陌生。
他輕輕眨了下眼，收回手定定站在原地。
隔了幾十秒，遠處，頭發短短的女生飛快跑過來。因為跑得太急，笑聲在風裏發顫。
“找到了，我就說它跑不遠！”栗爍爍抱住小貓咪，開心的一路狂奔，飛快跑回闫景跟前，急速的喘息，“呼、呼…”
她拼上被蕭袖追殺時逃命的速度，一來一回跑的上氣不接下氣。
其實栗爍爍根本沒必要這麽趕，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自己應該快些跑回來。
感受到對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栗爍爍抱起毛茸茸軟乎乎的小團子，舉在他面前搖晃，“你瞧，小貓咪哦，很可愛吧？”
幼小的奶貓失去着力點，驚慌撲騰着帶粉色肉墊的小爪子，嘴邊小胡子一顫一顫的叫喚，“咪、咪嗷——”
“它是我昨天撿到的，本來打算中午找人收養它的，結果不小心又被跑出來了。”栗爍爍把貓咪抱在懷裏，一下下撫摸它柔軟的毛發，嗔怒的訓斥，“你比我還淘氣，再跑小心被老張扔出去！”
她惡狠狠的威脅，無奈小貓咪根本聽不懂，還伸出舌頭舔了舔栗爍爍的手指，用尖尖的牙齒磨了磨。
“居然舔人，你是狗子嗎？”栗爍爍嫌棄的抽開手。
正打算找東西蹭幹淨貓咪的口水，對面安安靜靜的男生擡起手。
那是一雙很漂亮的手，修長幹淨，指骨勻亭。
瓷白的皮膚在陽光下近乎透明，能看到裏面青色的血管。
那是少年存活的證明。
“啊？”栗爍爍看他把胳膊湊過來，不是很理解少年的意圖，“你要我用你衣服擦手？”
他身上衣服看起來很貴的樣子，用來當抹布太可惜了。
栗爍爍猶豫的思考着，見男生垂下視線，望着她抱住貓咪的手。
“所以你想要…”栗爍爍絞盡腦汁，試圖跟他腦電波對接，“抱貓咪嗎？！它果然超級可愛吧！不愧是我的崽崽！”
栗爍爍把剛認的兒子遞過去，不顧貓咪微弱的抗議，一把塞進男生懷裏。
少年無動于衷，另一只手還固執的舉在半空。
“嗯？你到底要做什麽啊？變身儀式嗎？”可是，變身應該要把胳膊舉過頭頂，同時轉兩圈才對。栗爍爍擡起胳膊，正準備給男生示範美少女小魔仙變成人形高達的過程。
結果動作剛做到一半，手被輕輕握住了。皮膚接觸的瞬間，少年指腹的涼意讓她顫了下，似乎有細微電流傳過來。
男生握住她的手，認真專注的搭在自己胳膊上，掰着栗爍爍的手指，一根一根扣住自己的手腕。
他不明白這個動作有什麽意義，只是單純覺得，應該維持這個姿勢。
“哦，原來…”粗神經的栗爍爍點點頭，想要說些什麽。
“啊！找到了！在這裏！”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全部湧進操場。
還沒等栗爍爍反應過來，眼前多出一個美麗的女人，臉部輪廓跟旁邊的少年有些相似。
“謝天謝地，可算找到你了…”穆蘭馨激動的來到闫景面前，伸手想要擁抱兒子，卻猶猶豫豫的不敢下手。
隔了幾秒，她才注意到兒子身邊跟着的陌生女孩。
“阿姨，你好。”栗爍爍闖禍無數，‘先發制人、萌混過關、颠倒黑白’的本事已經掌握的爐火純青，立刻乖巧禮貌的跟穆蘭馨問候，“我擔心新同學對校園環境不熟悉，所以帶他出來參觀，忘記跟你打招呼了。”
“謝謝你。”穆蘭馨溫和的朝栗爍爍微笑。孩子已經找回來了，她擔驚受怕都無所謂。
“不用謝，我們已經是朋友了！”栗爍爍驕傲的挺起胸膛，才記起她連‘朋友’的名字都不知道，轉過去問，“對了，你叫什麽呀？”
“他…”穆蘭馨知道兒子多半不願說話，剛想要代為回答。
“閃…”
耳邊響起寡淡疏離的聲音，很淡，似乎出口就會化在風中。
可穆蘭馨确确實實聽到了久違的，兒子的聲音。她難以置信的轉過去，震驚的看着闫景。
“不對，閃閃是我的名字。”栗爍爍糾正道，“你叫什麽。”
闫景目光流轉，用比上次稍微清晰一些的聲音重複，“閃閃。”
穆蘭馨雙手顫抖着捂住臉，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這幕情景——
闫景，記住了別人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