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上仙白夢情（9）
“刷！”
“呼！”
劍氣不絕, 靈力翻湧，大殿的屋頂早飛了，碎磚破石掀的四處都是。兩位同樣身着黑色大婚禮服的俊美仙上, 手持寶劍、兵戈相見，身後則有炎鳳引鳴、水蛟吐海, 場面十分壯觀。
小妖怪們躲在角落殘垣的縫隙裏瑟瑟發抖，一邊小聲議論。
“上清雙花……竟然争着嫁給咱們魔尊陛下……”
“這兩位仙上都風姿獨絕, 不相上下，要我選, 也選不出啊！”
“咱們魔尊陛下就是厲害！”
打鬥間, 不知為何，那壺“情絲纏”不知怎的飛了起來。二人的劍刃飛舞間，難免帶出絲縷血跡。下一刻, 尴尬的事情發生了——
葉天淩和君扶蘇的血, 都不小心飛進了裝着情絲纏的酒壺之中。
沒錯，那一壺能令滴血者“生生世世恩愛無雙、無論輪回轉世幾輩, 都會是彼此的摯愛”的情絲纏之酒中。
尴尬。
寂靜。
充滿尴尬的, 死一般的寂靜。
沈凜抽了抽嘴角，微怒道：“君扶蘇,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想搶我的女人！”
君扶蘇收起劍，眼含悲憫，道：“天也，命也，不可違也。”
沈凜大怒：“你放的什麽狗屁！”
君扶蘇略露不解, 道：“天淩，你怎可口出粗鄙之詞？”
沈凜看着那一壺酒，心裏全是怒躁的火焰。現在這一壺酒裏，有他，君扶蘇和陳迪的血滴，要是這壺酒管用的話，以後就都得是三人行了！誰要和君扶蘇這厮三人行啊！
趁着沈凜對那壺酒生悶氣的功夫，君扶蘇終于找到了和陳迪說話的機會。他上前一步，溫聲道：“師妹，魔道苦海，不如回頭。我們同門一場，師兄不忍看你……被各大門派剿殺。”
陳迪卻不接他的嘴遁，淡淡說：“做妖魔，有做妖魔的好。我修仙時，得謹記仙規門矩，為人師者，決不可與弟子結為伴侶。如今我做了妖魔，方知道有多快活。你看，我将天淩綁了來做魔後，豈不快哉？”
君扶蘇無言以對。
比起自由自在、率性而為的魔道，修仙界确實規矩諸多，但那也是為了人世秩序，沒有辦法的事兒。若是沒規矩，世間豈不是亂了套？
“師妹，你當真不願回頭？”君扶蘇痛心問。
“不願。”陳迪道，“師兄，我知你是好意，但也請你放下我吧。”
不知為何，她一說放下，君扶蘇卻偏偏不能放下，滿腦海都是方才旁人恭賀他與她大婚喜結連理時的模樣。君扶蘇微蹙眉，側身道：“放下？我也将血滴入了情絲纏，注定是放不下的。我君扶蘇在世上一日，便不可對師妹你置若罔聞。”
“你……你滾……”沈凜咬牙切齒的，“誰要你管？”
“天淩，你自甘留在星靈谷，成為魔後，要是讓掌門知道了，可是大罪。”君扶蘇轉身，向沈凜勸言道，“現在跟我回去，你尚能保住上清仙上之位。”
“我不。”沈凜說，“我要留在她身邊。”
“你……”君扶蘇微愕，“怪不得掌門說你是個癡情兒，你竟，竟當真如此……”
“師兄，不必多說了。”陳迪搖搖頭，一揚袖子，道，“你離開星靈谷吧，此生此世，我都不會回上清去了。”下一刻，空中就裂開一道虛空縫隙，将君扶蘇包裹其中。
“師妹——”君扶蘇大驚，連忙伸出手去，卻被這道縫隙吞噬其間。
陳迪看着他漸漸被送走的身影，微微舒了一口氣。她大聲道：“下次相見，師兄不必對我手下留情。”
她本是做個絕斷，可這副決絕的樣子，落在君扶蘇眼裏，卻激蕩起他腦海中萬千回憶。他到底與白夢情相處了數百年，情不自禁的，便回憶起了師妹曾經的模樣——
最遙遠模糊時，乃是尚為凡人的師妹，坐在山間采藥的靈動之姿。她擡起頭，露出一抹淡雅微笑，道：“若我們能拜入上清，你便是我的師兄了。”
接着，便是二人一道修仙時的回憶。進步飛快的白夢情傲然立于試劍大會的榜首，璀璨飛揚，無比耀目。她對君扶蘇道：“師兄，是你敗給了我。”
再後來，有一日，她忽然說要閉關，再也不出玲珑峰。那時君扶蘇極為驚訝，不解她為何要這麽做。如今他忽而想起，師妹閉關的前一日，他說過什麽——
“師妹，我君扶蘇此生，不會與任何女子結為道侶。天下蒼生尚待我濟，我何以為家？”
電光石火，回憶的片段劃過君扶蘇的腦海。當他被傳送到上清山門前時，他依舊怔怔的，滿面悵惘。有灑掃山門的弟子瞧見他，問道：“仙上緣何在此處？”
君扶蘇也不答，只癡癡道：“原是……原是如此。難怪掌門說，魔尊現世之日，便是情劫發動之時……有因，才有果……”
君扶蘇回到上清派後，掌門已集結各大門派，決定一同讨伐藐視天道的魔尊白夢情。君扶蘇心事重重，複雜萬千。他并不想殺師妹，但天下蒼生卻容不下魔道。便是為了這天下蒼生，他也該舍棄師妹才是。
這一日，各大門派終于集齊了最為優秀的弟子，一道趕赴星靈谷外，要剿滅魔道勢力。星靈谷早就得了消息，自然也是整備兵馬，準備迎戰。是時，黑雲壓山，人頭星密，閃電當空，驚雷亂滾，當真是百年罕見的奇壯之景。
君扶蘇一襲白衣，立在人前，手持一柄長劍。他依舊心有悲憫，道：“師妹！若你願回頭，我們尚且可留你一條活路！”
他身後的葉柔月焦急道：“師傅，白夢情既已是魔尊，便不再是您的師妹了！您若是再稱她為師妹，難免招人口舌。”
“不得多言。”君扶蘇卻道。
葉柔月噎了一口氣，心裏刺刺的。
星靈谷上，陳迪攜着衆妖魔徐徐現身。她依舊是一襲紫色，鬓邊別一朵彼岸花，絕色容貌裏帶一縷慵懶，不似迎戰，反倒如出游似的。
沈凜在她旁邊，已晉級為魔後的他也一起穿上了酷酷的黑衣。掌門一見，便大怒道：“天淩，你怎可自甘堕落？！本座對你千叮咛萬囑咐，說白夢情與你此後便是陌路人，你竟當做了耳旁風！”
沈凜翻了個白眼。
陳迪本想說些什麽，但他接觸到君扶蘇那悲憫憐愛的神情，心底忽然有了些不妙的預感。她緊急戳了下系統，問：這君扶蘇什麽情況？
系統：君扶蘇對你的好感度似乎在穩步提升啊！
陳迪：？！
這個君扶蘇搞什麽？！
要是再這樣下去，君扶蘇還怎麽和葉柔月快樂發糖啊？！到時候任務又完成不了了！
她想了想，湊近沈凜的耳朵，道：“阿凜，過來，我們得再演一場傾世虐戀的大戲……”
***
仙界的進攻開始了，君扶蘇一馬當先，沖在最前。他靈力非同凡響，揮劍間無數邪魔灰飛煙滅。天宇蒼穹之下，盡是狂雷驚電、暴雲浪濤。魔界這頭也不服輸，黑雲漫天不說，還有各種鬼魅邪獸，猙獰無比。
這場大戰持續了一天一夜，滿谷皆是血腥氣味，衆人皆已疲憊不堪。君扶蘇瞥見對面的沈凜正在浴血奮戰，找準時機，拔劍直襲沈凜的弱點。
“只要打敗你，魔界也就失去了一半臂膀——”
君扶蘇的劍，急急向沈凜的心髒逼去。就在他的劍尖快要刺入沈凜的要害之時，一道紫色身影，倏忽撲來！
“噗嗤——”
劍尖刺入肉體的聲音傳來。
君扶蘇手持長劍，瞳孔微縮，俊美如玉的面容上滿是不可置信。一道鮮豔血跡，飛濺在他高挺鼻梁上，他的眼眸裏倒映出四周紛殺的戰況。
他的師妹白夢情，飛身擋在了葉天淩面前，君扶蘇的劍，刺中的便是白夢情要害。
白夢情的身子緩緩滑落下去，葉天淩大驚失色，趕緊接住了她。她深紫色的衣袖上沾滿了血跡，精致的面容一片蒼白，唇角湧出一片止不住的血痕。
“情兒！情兒！”葉天淩放下劍，懷抱着她，滿面驚慌，“不，不要……你為什麽要替我擋下這一劍？！該死的人是我……不！”
白夢情的瞳光微微渙散，那張傾國的面容上，流露出一抹安寧的笑意。她揚起白玉似的手指，摸了摸葉天淩的面容，殘着一口氣，道：“天淩，此生，我沒有後悔……遇見……你……”
她的眸光，仿佛倒映着萬千星河，既有愛戀，又有溫柔，那是君扶蘇從未見過的世界。
她的手無力地墜了下去。
下一刻，她的身軀開始飄散為漫天的光點，仿佛是螢火蟲一般。很快，她的肌膚、衣袖，全都消失于虛無，唯有發間簪着的那朵彼岸花，飄飄轉轉，落了下去。細碎的豔紅花瓣，也很快被風吹散。
“情兒——”
一朵彼岸花瓣，飛到了君扶蘇的手中。他怔怔地看着這一幕，踉跄着退後了。
“師妹……師妹……”
“師妹——！！！”
誰也不知道，為何君扶蘇痛苦地大喊了起來，仿佛是一個失去了玩具的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陳迪：你愛我？那我直接死了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