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捉蟲)
“大哥,”薛佑齡踱步而來,步履優雅,“那日你同我說的果然不錯。除了織雲繡坊以外,錦月繡坊也可以買到羊毛衣衫了。今日我已買到,羊毛衣衫果然名不虛傳,柔軟緩和。這織雲繡坊所創的羊毛衣衫真是造福世人啊。”
薛佑琛眉心一斂,冷聲道:“你可知這羊毛衣衫是何人所創?”
薛佑齡道:“大哥上次就告訴我了,是織雲繡坊的林小娘子。”
”那你可知林小娘子是誰?”薛佑琛問。
“林小娘子?大哥為何要這樣問?”薛佑齡疑道,“是織雲繡坊的賬房,寫得一手好詞,文采斐然,且聰慧過人,據我所知,她是個寡婦,丈夫已亡故三年。哦,據打探,她現在已是織雲繡坊的東家。”
薛佑琛下巴線條緊繃:“你還在打探她的消息?”
薛佑齡心中暗道,上次他向薛佑琛打探林小娘子的消息,薛佑琛對他多有斥責。
雖說他一個男子打探一個寡婦,确實與禮不合,只是他越品那些詩詞,對林小娘子的敬慕之情便越重,他實在忍不住才,又去打探一番。
薛佑齡心生慚愧,也不為自己辯解,直接承認了:“确實如此,佑齡此舉有失妥當了。”
薛佑琛道:“既然知道自己舉止失當,就該罰,罰你禁足七日,盡思己過。”
薛佑齡驚訝道:“大哥要禁足我?”
薛佑琛道:“長兄入父,父親亡故多年,薛家又沒有分家,你行為舉止不妥,德行有虧,我代替父親罰你有何不可?”
“這倒并無不可,”薛佑齡道,只是他沒想到,他打聽了一下林小娘子,薛佑琛就真的罰他。
“恩,還有何事?”薛佑琛問。
“沒有旁的事了,”薛佑齡道。
薛佑齡回到聽濤院之後,便自行禁了足,此事他理虧在前,薛佑琛是他大哥,也資格罰他,左右禁足七天,他不出聽濤院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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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小廳中,拿起一本線裝書随意翻看,既然不能出去,他這幾日便好好看看書,也可以全心全意,溫習功課。
書沒翻了幾頁,就聽門口小厮喊他:“三爺,老夫人來了。”
說話間,薛柳氏的聲音已經傳了進來:”佑齡,娘聽說你被禁足了。”
薛佑琛起身:“娘,您來了啊。”
薛柳氏帶着心腹裘媽媽,走進來:“嗳,我聽說,你被你大哥罰了,就來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好端端的,罰你禁足做什麽?”
“沒什麽。”薛佑齡道。
“怎麽沒什麽?都禁足了怎麽會沒什麽,究竟是什麽原因?”薛柳氏追問。
“娘,此事,您莫要再追問了,大哥罰我也有罰的道理,我禁足便是,也可以趁此機會好好看看書,”薛佑齡道。
“唉,我之前就說過,你大哥回來之後,我們娘仨就不得自在了,”薛柳氏道,“要是你大哥沒回來就好了。”
“娘,是我自己舉止不妥,大哥罰的沒有錯。”薛佑齡道。
“你還幫着你大哥說話,”薛柳氏道,”你大哥不在時,我們娘仨是什麽樣的?現在呢?處處要收你大哥鉗制,府裏大事要要經他過目,小事也受他影響。你和你二哥還被他罰。”
薛柳氏沉着臉,薛佑琛不在的時候,整個侯府,都聽她薛柳氏的,現在她處處都要顧及薛齡琛。然而,薛佑琛是原配所出,和她隔了層肚皮。
薛佑齡搖頭道:“娘,大哥有大哥的道理,再說大哥總是要回來的。”
“唉,”薛柳氏暗嘆一口,“罷了罷了,那你看書吧,我去看看你二哥。”
——
南陽侯府景蘭院。
“佑璋,你的膝蓋還疼嗎?”薛柳氏關切道。
薛佑璋半躺在榻上,褲管卷起,露出紅腫的膝蓋。
屋子裏地龍燃得熱,薛佑璋僅管穿得單薄,面色還是因為身上發熱而泛紅。
“疼,跪了三天能不疼嗎?”薛佑璋道,”大哥也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消息,說我當街縱馬,就讓我去跪祠堂,還一跪跪三天。這哪裏是對親弟弟,分明是對仇人。”
“這大冬天的,跪三天,你大哥也忒狠心了,也不知道會不會落下病根?”薛柳氏手指撫摸過薛佑璋的膝蓋。
薛佑璋疼得龇牙咧嘴:“娘,別碰別碰,還疼着呢。”
“好,好,娘不碰,真是可憐見地,”薛柳氏道。
“娘,”薛佑璋一個二十一二的男人,拖長了銀跟自己的娘撒嬌。
薛柳氏不以為怪,只是不住的安慰,誰讓薛佑璋是她千盼萬盼來的頭一個孩子,是她的心頭肉心頭寶,是她從小捧在手心,嬌慣着長大的。在薛佑齡出生前,他也是她唯一的孩子,那會兒,她幾乎要把他寵到天上去。薛佑齡出生後,雖然她也疼愛薛佑齡,但畢竟有兩個孩子分了心,對薛佑齡反而沒有對薛佑璋那般寵得厲害,而薛佑璋早已經嬌寵壞了。
“佑璋,疼在你的膝蓋,也疼在娘的心窩裏。”
丫環端了一盆熱水過來,要給薛佑璋擦紅腫的膝蓋,薛柳氏拿過帕子說道:“我來,你退出去吧。”
薛柳氏用帕子蘸了熱水,給薛佑璋清理膝蓋紅腫之處。
“嘶,”薛佑璋痛得倒吸了口氣,“娘輕着些,輕着些。”
“好,好,輕着些。”
薛柳氏咬牙道:“真是豈有理,你大哥一回來,就在府裏作威作福的。我跟你三弟說,你三弟話裏話外的,還幫你大哥。要是你大哥沒回來就好了,我們娘仨也不會像現在這樣。”
“娘,您說的是啊,您說,那北狄人為什麽出兵那麽晚呢?要是早上半個月就攻打大周,說不準大哥就回不來了,說不準他就要留在邊關打仗了,”薛佑璋嚷道,“這打起仗來,刀劍無眼的,說不準大哥就死那兒了。”
薛佑璋毫不顧忌的接着道:“要是大哥真死在邊關也好,我也不用受一遭罪。
對了,我還可以拿個南陽侯的爵位,也可以嘗嘗當侯爺的滋味。”
聽到薛佑璋所言,薛柳氏心裏一驚,立刻左右張望,屋子裏只有她的心腹裘媽媽一人,剛才端盆子的那個丫環也已經出去了。
至于裘媽媽,她是信得過她的。
“什麽你大哥死啊死啊的,你這孩子,就是不懂事亂講話,要是被有心人聽去了,可還了得,”薛柳氏道。
“我就是這麽一說,”薛佑璋道,“大哥命硬得很,又不是我咒他兩句,他能真死了。這侯爵的爵位我是一輩子不可能的,過過嘴瘾還不行嗎?”
“行,行,行,你以後別說就是了,”薛柳氏好言哄道。
薛柳氏哄了一會兒薛佑璋,離開了景蘭院。
卧房中,裘媽媽伺候薛柳氏洗漱更衣。
“佩如,”薛柳氏道。
“老奴在。”裘媽媽答應。
“剛才在景蘭院裏,佑璋的胡言亂語,你絕不能說出去,”薛柳氏正色道。
“老夫人放心,老奴省得,”裘媽媽道,“二爺性子耿直純真,他也就是這麽随口一說,老奴要是說出去了,被人聽去了,那可就不得了了。老奴明白,二爺說什麽,老奴一只耳朵進,另一只耳朵出,早就不記得了。”
“好,你是個忠心的,”薛柳氏道。
“至于佑璋剛才說的話,他雖是無心的,我卻覺得有幾分道理,”薛柳氏白皙的臉上突然露出陰婺之色。
薛佑璋的話像一把銅鑰匙,将她心裏陰暗角落裏的惡鬼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