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鳳眼一眯,民間還有這樣的婦人
薛佑琛順着衛得遠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恩。”
“這繡坊看着普通,門面也不起眼,誰能想得到卻是極能賺錢的?他們将不值錢的羊毛,制成衣衫,一件衣衫竟要價五十兩,”衛得遠說道,“這些生意人,重利逐利,賤買貴賣,追求一本萬裏,不勞而獲。”
薛佑琛眺望着織雲繡坊的招牌,神色淡漠,只有鳳眼微眯。
林舒婉見這不知道姓誰名什的黑皮膚男子對着織雲繡坊的招牌指指點點,還對羊毛衣衫的買賣大放厥詞,心生不滿,不禁回道:“此言差矣,生意人賺銀子并非不勞而獲,他們也是很辛苦的。生意人賺錢靠的是雙手和頭腦。”
衛得遠當即對林舒婉道:“剛才見你救那個小童,還以為你是個心善的好人,怎麽竟然幫商人說話?
就說這織雲繡坊,一件羊毛衣衫,要賣五十兩,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金子翡翠做的,還不能說貪心至極?”
林舒婉見這男子說起織雲秀坊一臉嫌惡,似乎織雲繡坊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有些生氣:“這話說的好沒道理,就拿這織雲繡坊來說,五十兩銀子一件衣衫,這買賣不是強買強賣,而是自願交易,既是自願交易,就說明羊毛衣衫值這個價。若不值這個價,買的人還是傻的不成?一個願賣,一個願買,公平合理,用不着無關人等置喙。”
衛得遠一時不知如何反駁,窘在那裏,思量該怎麽回應,他還沒想出應對的話,卻聽眼前的女子又道:“生意人做買賣靠雙手,靠頭腦,沒什麽不對的。若說不勞而獲,倒是有些侯門權貴,利欲熏心,為了一己私利,欺壓百姓。”
衛得遠一愣。
薛佑琛也是微怔,他倒是第一次被人當面說,侯門權貴,仗勢欺人。
他下巴緊繃的線條,抽動了一下。
林舒婉說完,也自覺無趣。剛才一路上,她滿腦子都是南陽侯要織雲繡坊交出羊毛衣衫制作方法的事情,這會兒碰到有人無理指責織雲繡坊,不禁說了幾句關于侯門權貴的事情。
現在想想,世人觀念不同也是常有的事情,她實在沒必要跟不相幹的人多費口舌,更沒必要提侯門權貴的話。她沒必要讓個不認識的人和她想法一致,況且說了也沒用。
于是,林舒婉便說道:“兩個小童,已經送到,既然沒有旁的是事了,我就先走了。”
“好,”薛佑琛道,“就此別過。”
林舒婉朝薛佑琛點了下頭,便離開了,她重新走回禾澤街,去李家拿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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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得遠和薛佑琛還站在原地。
“侯爺,之前見這女子救人,我還當她是個心善的,不想她竟然幫着商人說話,可見不是個好的。”
衛得遠見周圍沒人,便恢複了“侯爺”的稱呼。薛佑琛不喜歡在人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出門在外的時候,薛佑琛不讓衛得遠喊他“侯爺”。是以,剛才林舒婉在場的時候,衛得遠只喊一聲爺。
薛佑琛道:“得遠,剛才那女子所言也在理。商人逐利是真,公平交易也是真,此事要一分為二來看待。你因為早年的遭遇,對生意人有些偏見。”
“是,侯爺。”衛得遠抱拳行了軍禮。
“至于剛才那女子……”薛佑琛頓了一下,“回侯府吧,耽擱了不少時間。”
“是,侯爺。”
至于剛才那女子,薛佑琛想起剛才在禾澤街見到的一幕。
一匹飛馳的馬眼見就要撞到兩個小童,路上的行人都大驚失色,驚呼着四處躲避,而剛才那女子不加思索,往街中心一跨,伸手一拉,救了一個小童的性命。
而他見到這一幕,便立刻躍起身,沖到街中心,将另一個小童抱到街邊放下。
若那女子不是個好的,那這世人的絕大多數人都是惡人了。不僅如此,而且判斷果斷,行動迅速。
心善,果斷,迅速,缺一項,就救不了這小童的性命。
薛佑琛鳳眼一眯,民間倒還有這樣的婦人。
——
林舒婉離開之後,便把剛才的事情抛之腦後,因為還有一件要緊事等着她解決。
南陽侯逼她們交出羊毛衣衫的制作法子,她究竟應該如何應對。
她一路走一路想,沿着禾澤街走到最北面,去李家取了布匹,又一路走回織雲繡坊。
回到繡坊時,她心裏也有了方向。
她上了二樓,找到董大娘。
“董大娘。”
“舒婉,快進來,”董大娘把林舒婉拉進屋子,“我一直在琢磨南陽侯的事情,到現在也什麽主意。”
“董大娘,明兒衙門那裏,我想跟你一起去,”林舒婉說道。
“好啊,你跟我一起去,我心裏也踏實一些,”董大娘道,“舒婉,你可有什麽打算?”
“現在只能見招拆招,明兒一早,我們一起再去會會那個南陽侯府的人。”
林舒婉說道:“我們盡量護住羊毛紡織技術,不讓他奪了去。若是那南陽侯的人定要搶奪羊毛紡織技術,那我們就好好跟他談判,跟他談談交換條件,争取最大的利益。至于怎麽談,我再好好想想。”
“就怕他們真的仗勢欺人,不跟我們談,”董大娘憂心道。
“別擔心,見招拆招,再不濟就先把羊毛紡織技術交出去,”林舒婉道,“雖說這是下策,但是……董大娘,你之前說的沒錯,南陽侯勢大,真要對我們做什麽,我們是敵不過的。對我們而言,沒什麽比平安更重要。”
“嗳,”董大娘。
“我今兒晚上再好好想想,怎麽應對那南陽侯的人,”林舒婉道。
入夜,月色如水,透過窗戶傾瀉到林舒婉的屋子,
林舒婉站在窗前,立在月光裏,思考着明天究竟要怎麽對付那南陽侯的人。
與此同時,南陽侯府德馨書齋中,薛佑琛坐在書案前,看着手中坻報。
他神色冰冷,鳳眼如同萬年寒潭,周身散發着威嚴而冷峻的氣息,整個書房的空氣也凍住了似的。
衛得遠站在一邊,不敢說話。
良久,薛佑琛輕嘆一口氣。
衛得遠這才問道:“侯爺,前線怎麽樣?”
“我大周将士因為天氣寒冷,戰鬥力減弱,北狄人以少勝多。一場仗敗了,失了一塊地。”薛佑琛道。
“上次那批禦寒衣物已經在路上了,不日就會到達邊境,”衛得遠說道,“侯爺不必過于擔心。”
薛佑琛沉默了一會兒:“羊毛衣衫的制作方法,怎麽樣了?”
衛得遠答道:“回禀侯爺,今日織雲繡坊的東家說,她不是很清楚羊毛衣衫的制作方法,創出這方法的另有其人。屬下讓她今天回去把制作方法帶過來,明天一早送到衙門。”
“另有其人?”薛佑琛問道。
“此事,事後屬下也已調查清楚了,”衛得遠說道,“創出羊毛衣衫制作方法的,确實不是織雲繡坊的東家,而是織雲繡坊的賬房。”
“這賬房是什麽人?”
“這賬房是個寡婦,只有十八九歲,人稱林小娘子,”衛得遠道。
“恩,”薛佑琛的食指在桌上敲了兩下,沉吟片刻道,“明日,我同你一起衙門跑一次。”
“侯爺,您要親自去?”衛得遠驚訝道。
“事關重大,不可等閑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