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高考後,羅寧連着一個多星期,都以班級聚會為理由早出晚歸。
羅振陽和宋文慧雖有不滿,但是想到剛結束高中生活,便也不好多說什麽。
當時班級确實有過幾次聚會,但是羅寧沒去,李煜安也沒去,兩人整日連門都不出,飯也只點外賣。
年輕人精力旺盛,更熱衷從彼此的肉體上找尋和探索。
李煜安發梢都是水珠,随着大幅度的動作滴落在兩人中間,這水珠究竟是流的汗,還是花灑裏的水,他也分不清楚了,只憑着本能羅寧抵在浴室的白瓷磚上。
羅寧睫毛上都挂了一層水霧,她閉眼的時候,這水霧就凝聚成一團,然後墜落,在白淨的臉上留下一條條清澈的痕跡。
李煜安便用手指快速将這痕跡撫平,他捏住她的下巴,想看她的表情,最好是似哭非哭的樣子,最好眼睛裏同他一樣都有化不開的情緒。
他太善于從別人的眼神中捕捉痕跡,所以他總感到不安。
“你睜眼看看我。”他在她耳畔低聲說。
羅寧的眼睛圓潤清澈,望向他時與望向別人沒有什麽不同,這是一雙具有欺騙性的眼眸。
高考就如同一把随着時間不停拉緊的弓,沒給他們太多的緩沖時間,考完就意味着繃緊的弓弦會被突然卸下。
沒有意想當中的愉悅放松,更多的感受反而是空虛和平靜。
但李煜安不希望這種時候的羅寧還是平靜的。
深吻過後,羅寧的臉色變得潮紅,他将手指探進她的唇舌中,模拟身下的動作,時而急速地深搗時而緩慢地淺磨,直到她的眼神起了波瀾。
他們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李煜安說了很多以後的打算,羅寧都沒有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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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撫住她的肩頭,又說喬宇喊他過幾天一起去出國旅游,他自己不知道要不要去。
“為什麽不去?”羅寧似乎不太在意,“如果是我,我會很開心。”
李煜安來了精神,甚至都坐了起來:“你和我一起行不行?不和他們一塊,只有我們兩個。”
“我爺爺奶奶要回鄉下避暑,”羅寧說得委婉,“我和我堂妹可能都要過去。”
李煜安聞言躺了回去。
過了一會兒又問她要報哪個學校。
先不提本省的數十所 TOP 級高校,就是在經濟相對比較發達的本地,好大學也有不少。
羅寧反問他:“你呢?”
[Ζ.Ζ.Υ.Ψ.]
李煜安說了名字,本省的重點醫科大學,王牌專業是口腔和臨床醫學。
她一反常态地多問了幾句:“你的朋友們呢,也在本地?”
李煜安無意識地去親她,順着脖頸一路向下,氣息撲在她的肩膀:“誰?”
“就……喬宇他們。”
他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
羅寧吃痛,手指在他的發間抓緊。
“可能吧,”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喬宇應該和我考一個地方,鄭欣宜也是,喬彤可能會出國。”
羅寧“哦”了一聲。
她沒什麽好講的,父母給她的選擇并不多。
李煜安想了想本省的那幾所重點師範,離他的學校都不算太遠,以羅寧的分數應該也差不多。
但他還是盯着她:“你自己的想法呢?”
“嗯?”
“你想去哪裏上學?”
不是你父母的意願,而是你自己的。
羅寧避開了他的目光:“志願我父母會幫我填。”
李煜安又去撫摸她光滑的背,興致不是很高:“那查分的時候我可能還在國外。”
“那你出國前,”羅寧說,“我們也出去一趟。”
李煜安原本以為他們會去外地,但羅寧無法在外面過夜,就選了一個常見又特殊的地點,兩人一起去爬了本地裏的一座山,又在山頂的寺廟裏停留了一陣。
她既不上香,也不求簽,同他一起吃了一頓素齋。
吃過飯後出來,寺廟前方有一株三人合抱粗的銀杏,樹幹上綁滿了數不清的紅綢絲帶,被七月微風拉扯着,滿樹飄紅,遠遠望去很是壯觀。
銀杏樹旁邊是一個小茅草屋,屋面前的攤子上擺滿了嶄新的絲綢,很多人圍在那裏付費寫字。
李煜安從旁邊的小冰箱裏買了兩瓶水,價格要比山下普通商店裏貴一倍。
他拎着水過來的時候,正看見羅寧盯着那樹出神。
李煜安動了動嘴唇,但沒發出聲音,只低頭擰開礦泉水瓶蓋。
等羅寧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将礦泉水遞給她,問:“要去寫嗎?”
羅寧搖了搖頭。
意料之中的回答,李煜安去拉羅寧的手,十指相扣,牽着她一起下山。
回去的時候,山路上有很多小販,都蹲在小馬紮上,馬紮前面擺了很多籠子箱子。
籠子裏一般是小兔子或小鳥,紙箱子裏是剛出生的小土狗。還有人賣小烏龜,把它們泡在裝滿水的白色塑料盒裏。
兩人邊走邊看,李煜安走了幾步,感覺手裏空蕩蕩的,回頭發現羅寧不見了,他心裏莫名一緊,環繞了一大圈,才發現她蹲在一個小販前。
看樣子兩人已經聊了好一會了,李煜安走過去的時候,羅寧正從兜裏拿錢遞給對方,又拎着一個籠子站了起來。
“你買了鹦鹉?”他過去問她。
“才幾個月大,”羅寧把鳥籠遞給他,“這個長得最俊俏可愛,已經起好名字了,叫麥麥。”
他接過來鳥籠,裏面的幼鳥原本站在栖杠上,感受到移動後驚慌失措,撲閃着小翅膀一頭撞到鐵絲網,不知道是不是撞暈了,又一下摔到了籠底。
李煜安:“它看着不太聰明。”
“它聽得懂,”羅寧瞪了他一眼,“鹦鹉很有靈性,壽命很長,你以後可以教它說話。”
李煜安挑起了眉毛:“我教麽?”
羅寧沒看他:“送你的,以後讓它陪你玩。”
李煜安這下也不嫌棄它不聰明了,回去的一路都在逗它。
這次分別好像同往常沒有什麽不同。
羅寧将他借給她的手機還給他,李煜安臉上的笑容微斂,沒有伸手接過:“你拿着就是。”
羅寧又把手機放在桌子上。
他再沒同她說話,一只手拎着裝鹦鹉的籠子走進陽臺。
李煜安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少爺脾氣,幾次送出去的東西,別人都沒收,他語言上沒表達出來,周身的氣場就變得有些沉默。
原本還在籠子裏蹦跶的幼鳥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不高興,逐漸不動彈了。
“李煜安,”羅寧隔着玻璃推拉門看他,輕聲說道,“我走了。”
李煜安往籠子底部的小水槽中灌水,聞言也沒回頭看,只點了點頭。
他将手指放進鳥籠中,外面隐約傳來關門的聲響。
麥麥張嘴去啄他,不疼,但他猛地一縮手,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心慌。
羅寧沒乘坐電梯,剛下到二樓梯拐角處,就聽到後面傳來了熟悉又急促的腳步。
她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被身後的人勒住腰轉了個方向。
他站在階梯的上一層,低頭去尋弄她的唇舌,雙臂的勁很大,羅寧踮起腳來還不夠,整個人幾乎要被懸空提起來,她把他的衣領抓得亂七八糟。
昏暗的密閉處,喘氣和吮吸聲都被放得很大,李煜安把她抱到和自己同一個臺階上。
李煜安親她發出了很大的聲響,眼神在黑暗中閃着光:“你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你——”她剛張開嘴巴,就又清了清嗓,那種聲音總是讓他誤會,“祝你玩得開心。”
他問:“沒了?”
羅寧用指尖碰了碰他的眉毛和唇角,說:“希望你以後遇見的都是真心實意待你的好人。”
他咬住她的指尖,又吐出來,笑:“你不是好人嗎?”
“我是好人。”
“你說的話像永久分別一樣,”他看着她的眼睛,“我也有話對你說。”
“我要走了,”羅寧掙脫了一下,“別說了。”
李煜安感覺兩人身上都出了汗,但是他不舍得放開:“那你等我回來說給你聽。”
羅寧當時沒回答,後來也沒給他機會說出口。
李煜安經常夢回分別的場景。
她穿着白色輕薄的襯衫,貼在一起說話時,衣衫被汗微微浸濕,可以看見內衣肩帶的輪廓。
但夢見的次數太多了,他便知道了這是在做夢。
她在夢中問他:“你怎麽老是夢見我?”
李煜安去拉她的手:“這不還得怪你。”
“怪我做什麽。”
“因為你在我最喜歡你的時候跑掉了。”
她笑:“你可從來沒說過喜歡我。”
“是你不想聽,”他有些生氣,“你就是怕我說這個,所以你跑了。”
羅寧的身影開始變得寡淡:“有沒有我都一樣,你看着也沒有很傷心。”
他想說不是這樣的,又趕忙問她:“你有沒有看完我們第一次看的電影?”
羅寧沒回答,她消失了,像所有不期而至的夢一樣,從他身邊繞道而行,徒留一道苦澀的尾梢。
羅寧半夜被驚醒一次。
她睡眠淺,生病的時候尤甚,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她警覺。
迷糊中感到身側的床榻微陷,她費勁睜開眼,随即腰間一沉,借着微弱的夜光燈,羅寧能看見搭在被子上的手,手腕上的機械腕表也沒摘下,在寂靜的夜裏發出滴滴答答的走針聲。
昨夜她将李煜安推開後,對方面上雖然不顯情緒,但聊天的興致也變得不高,說了兩句就去書房休息了。
他隔着被子擁住了她,額頭抵着她的肩膀,呼吸平穩而綿長。
羅寧不好回頭,過了一會兒沒忍住問:“你在夢游嗎?”
羅寧沒等到回答。
就在她以為李煜安睡着的時候,他低低開口:“我做夢了。”
聽他難掩失落的語氣,她含糊着安慰:“夢都是假的。”
“不是假的,”身後的環抱緊了一緊,“夢到了以前,我們高中的時候。”
羅寧回頭,看見他緊閉着的眼,嘆了口氣:“這裏沒有多餘被子,你不回去睡嗎?”
“等會兒,先別走,”他明顯還不清醒,話也慢吞吞的,像是夢中呓語,“過會你就要消失了。”
羅寧再喊他,他就只發出輕微的“嗯嗯”聲,像耍賴的小孩子。
李煜安很快就睡熟了,輕輕推他也沒反應。
羅寧沒辦法,只能拿開他的手,又将被子從兩人中間抽出來分給了他一半,自己背對着他,醞釀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