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塊魚而已
第十四章一塊魚而已
不論是走到哪裏，吃喝拉撒睡肯定都是首要的問題。然而，魔界人使用的銀錢都是用一種帶着魔性的山石打造出來的。紫薇看了一眼那位買包子的大姐，見她用大概一塊最小點的魔錢買了三個肉包兩個素包。又看對面胭脂水粉攤鋪上的顧客用稍稍大一些的魔錢買了兩盒水粉，一支珠釵，他大概心裏有數。
一旁的阿水卻苦着臉，一臉幽怨地看着他。
還說帶她去好好逛逛，結果是連包子都買不起一個的窮貨。天界人還真是不怕打臉。
半晌，她湊了過去。
“喂喂，你都在那瞅了半天了，為何還變不出錢來。”
紫薇轉過臉。
“我大致搞清了魔族流通貨幣的面值。”
“那你可以變了。”
“那種變不了，因為都帶着魔性，若要動用術法恐會暴露身份。”
阿水絕倒。
“敢情您老人家在那邊瞅了半天不是為了變錢，而是為了研究魔族的風土人情？”
“多學一些總不會錯的。”
阿水氣悶地坐在街道邊，眼看着對面酒樓裏人聲鼎沸酒菜飄香。
唉，如此大好時機嘗嘗異域美食，居然身上沒有半毛錢。什麽南極中天紫薇大帝，今晚估計就真成了要露宿街頭的乞丐了。
還在想，那邊茶樓出口卻下來幾個仆從，直奔他們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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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皺眉，心裏多了幾分不安。
領頭的是一個中年男子，态度謙和有禮，帶着客氣恭敬的微笑。
“小人給兩位貴人見禮。”
阿水站起來，看着這個大叔。倒沒有紫薇那麽多心思，她只是單純覺得這人衣着華貴，雖然是個下人的語氣，但看起來分明挺有錢，不知……
“這位大叔可是看我們二人可憐，要施舍一些銀錢？”她眼裏充滿希冀，心想估計是自己剛才蹲在路邊的模樣讓人以為是乞讨。小山雀不是說過嘛，凡人乞讨都是那樣蹲在路邊。
一旁的紫薇瞬間黑了臉。士可殺不可辱，焉有人自己說自己是乞丐的？氣節呢，尊嚴呢，還要不要了？
然而，還來不及他發飙，那邊的大叔卻被眼前這個白衣少女天真無邪的模樣逗樂。女子本體雖說有些醜陋不堪，但幻體卻着實漂亮。尤其是那雙靈動的眼，閃着一派純真，就算是動小心思時也是分為狡黠可愛。還有她的那身打扮，在現在魔界女子間也是頗為出挑。自從魔後來後，魔界的少女婦人都喜歡模仿魔後的衣着。華貴典雅，和凡人貴族的打扮很相似。她這樣素紗堆疊，眉尖朱砂的，頗有幾分仙氣，着實新穎。
看來，能讓心如古井的三殿下注意到，也不能說是巧合。
這麽想着，他愈發恭敬起來。
“兩位貴人這大熱的天總在外面逛想必也是累了，我家公子自己一人在二樓獨酌很是無趣，覺得兩位是妙人有心結交，遂讓小的冒昧前來邀約。不知兩位——”
“不必！”
紫薇一把抓過阿水的手，神色肅穆，下巴緊繃。
“好意心領，只是我們不過途經此地而已，這就要啓程離開。”
說完，一瞪身旁的阿水，眼神裏警告意味濃重。
阿水自然是不願意走的，她這副天不怕地不怕，四海八荒任我行的架勢，就算是鴻門宴也能吃個滿嘴流油的。
再者，她真是餓了。雖說對于他們來說，辟谷個百八十年也餓不死，可是口腹之欲卻被傾城和小山雀養得難以抑制。
她像一條滑不留手的泥鳅，在紫薇手下扭捏擺動。
紫薇氣急，卻無法催動術法，只眼睜睜看着她魚兒一般溜走，樂颠颠地跟着老頭往茶樓那邊去了。
一個一頓飯就能忽悠走的家夥，說什麽讓她統領妖界啊！痛心疾首！
最終，他也無可奈何地跟了上去。
西邊的茶樓較比對面的酒樓要幽靜雅致許多，裏面都是上好的包廂，能來的肯定非富即貴。
第一次在魔域下館子啊，阿水暗搓搓地四下看着，主要留意路過包廂裏飄出的菜香。
旁邊的紫薇全程黑臉，她轉頭安撫。
“一方水土成就一方美味，來都來了，不嘗嘗豈不可惜？”
“那是‘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胸無點墨就不要亂說。”他撇過臉。
兩個人鬧着別扭進了二樓最氣派的包廂，發現裏面單仆從侍衛就站了好幾排，重重人牆後那張方桌旁的軟椅上，斜倚着一個年輕的男子。
男子穿玉白色的衣袍，領口處兩朵玉蘭刺繡。肩膀還披着一件雪白狐裘，襯得一張分外俊朗的臉，偏偏多了一絲弱柳扶風的韻味。
紫薇看了一眼就覺古怪，此人半人半魔，世間罕見。
阿水卻沒在意他的古怪，倒是看他披的那件狐裘，心裏想起了家裏那一位“阿蠻”來。臨行前，他站在林子口與他依依惜別的模樣，分外惹人憐愛。
美得仿若晶玉做成的男子，見他們進來，沖他們微微一笑。他的目光流連，在阿水身上淡淡一轉，遂不着痕跡地錯開。
“兩位友人肯賞臉，幽辭感激不盡。”
阿水再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這人着實客氣。你請我吃飯，還對我感激不盡？好人，真乃好人！
她發自內心地沖他微笑，上前幾步想和他挨着說話，卻不料那公子身旁的護衛霍地抽出腰間跨刀，阻隔了她上前的打算。
“額……”說好的請客吃飯怎麽就拔刀了呢？
穆幽辭淡淡掃了一眼護衛。
“你有病？”
侍衛瞬間收刀，額前汗珠都下來了。尼瑪，都成職業病了，看見有人靠近公子就想拔刀啊，汗。
原來是虛驚一場。
阿水開心地落座。
“公子真是江湖仗義，看我們兄妹街頭乞讨着實凄慘就主動邀約我們上樓吃喝，這樣的大恩大德，我們兄妹沒齒難忘。”
單獨聽來好像都沒什麽錯，為什麽當她連成一串說出來，這話就怎麽聽怎麽不對勁呢？
紫薇也黑着臉被仆從招呼着入了座。
精致的吃食很快上桌，而且很快就擺滿了一桌。
阿水覺得，她這人就是生來命好，處處遇貴人。只除了身旁這個……
貴公子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談，問了些什麽，她也都是滿嘴胡謅。眼裏心裏只剩下，滿桌子的珍馐美味。
穆幽辭看着她，明明是很小的菱形粉唇，卻似乎有很強大的功力。一盤子的東西，被她雖然小卻仿佛不知疲憊一樣不斷咀嚼的唇瓣一點點蠶食幹淨。他遞給她什麽，她很快就能吃光什麽。他忽然有了一種投喂小動物的錯覺，而且那種成就感真是非比尋常。
他想起了他幼時飼養過的一只毛茸茸的小魔獸，它呆頭呆腦，有一雙咕嚕嚕亂轉的眼睛，披着一身鵝黃色的絨毛。它雖然是魔界的生物，可當真是無害的。那時候，他多麽孤獨，一個人住偌大的一座宮殿，宮人們小心謹慎地伺候他，稍有差錯就會掉腦袋。他只有它陪伴，可是忽然一天，它不見了。他發瘋了一般四處找，最後卻只迎來父皇陰沉的臉。
“辭兒，你體虛，不能老和那畜生在一起，它可不幹淨……”
究竟，什麽才是幹淨的？
他回過神，發現一邊伺候的随從全瞪大了眼看着他面前的瓷碟。
他垂眸看到瓷碟裏，是阿水姑娘給他夾的菜。
她的嘴巴吃的油汪汪的，一雙眼睛裏蕩漾着水光。
“你也吃啊，別單單看我們吃。”說着，她伸出自己的筷子，又給他夾了一只脍魚。
随從全都屏住了呼吸，那個管家打扮的大叔更是看得一臉虛汗，吓得嘴唇都有些抖了。
“公，公子……”
究竟，什麽是幹淨的？穆幽辭的心裏，又閃過了那句疑問。
微笑着，他夾起了那塊魚。在所有随從震驚得如臨大敵的目光裏，将它吃了下去。
紫薇在一旁不動聲色地看着，愈發覺得詭異非常。
貴公子的面容平靜異常，淡得幾乎沒什麽血色的唇，一點點動，将那塊魚慢慢咽下。
“殿下——”
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響徹天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