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李絕開玩笑式的答應了。
秦盛似乎很意外,從凳子上站起身來, 黝黑的眼眸, 非常深邃的盯着李絕的臉, 嘴唇翕動着, 想說句什麽又沒說出來。
能看得出,他是有些感動的。
稍頃, 他用手摁了摁眼窩的位置, 側身站在了院子中央。
李絕見他不說話, 打了個長長的呵欠:“好好休息吧,有事改天說。”
等屋門合上了,秦盛才轉過臉來, 盯着屋門的方向出了會兒神。
李絕回了自己的屋子。
略微收拾了下就上炕休息,說來也怪,頭一挨枕頭, 濃濃的困意便席卷上來, 李絕破天慌睡了個好覺。
早上李絕起得有點兒遲,她拿着牙缸牙刷出了屋子, 村長老婆用一種非常奇怪的眼神看了她幾眼。
“大嬸早, ”李絕覺得渾身不自在, 沒話找話的問, “今天早上吃什麽, 用不用我搭把手?”
“早做好了,你趕緊洗把臉過來吃吧。”
大嬸幫忙給李絕舀了瓢涼水,蹲在她旁邊看她洗臉。
李絕往臉上撲了把水, 覺得奇怪,側臉問大嬸:“大嬸有事?”
有事就說,老看着怪難受的。
大嬸尴尬的笑了笑:“沒事沒事,就是覺得你這姑娘蠻好的。”
這忽然間上來誇自己,李絕總覺得不對勁,可又說不上哪裏不對勁。她故意開玩笑:“大嬸,你意思是說以前沒發現我好?”
Advertisement
“不是,以前就挺好的。”大嬸猶豫了半晌,終于忍不住,往李絕跟前湊了湊,“你這孩子,終身大事,也不準備擺桌酒席什麽的?”
李絕直起腰,水潤潤的眼睛眨了眨,挂在眼睫上的水珠咕嚕從上面滾了下來,她忽然間恍悟。
敢情秦盛這家夥已經跟村長兩口子把事情給說了。
這算自己的終身大事?
李絕都沒感覺的。
就象孩子過家家,動動嘴皮子就是了。
可既然答應了秦盛,李絕不好反悔。
如果就是跟村長兩口子吃頓飯,然後再挨家挨戶發把喜糖,那也行。
多簡單的事情,都不需要李絕做什麽的。
想通了,李絕爽朗的點點頭:“大嬸,我都聽秦盛的。”
大嬸有些遺憾:“這孩子,不擺桌酒席熱鬧熱鬧,我們這心裏總覺得不對勁。”
李絕不好多說什麽,說多了就怕說漏了嘴。
雖然她心裏根本不當一回事,可也不能把這種心情太外露了。
也許在秦盛心裏,臨終之前有個擺設式的婚姻也是好的。
吃飯的時候秦盛和村長都不在,李絕以為上山幹活去了,也沒問。吃完飯,她象平常一樣準備往外搬點兒藥品和器具,可這手還沒碰着藥箱子的邊兒,就被大嬸給止住了。
“今天你什麽都不許做,我燒了一大鍋的熱水,你待會兒在屋子裏用大木盆洗個澡。”
大嬸的話把李絕都給說愣了,好端端的大白天洗澡?萬一來個病人咋辦?忽拉從木盆裏站起來,光着屁股跟外面的人交流?
“不用了,我晚上再洗。”李絕渾不當一回事,還要繼續搬箱子。
大嬸臉色板起來,過來按住李絕的手:“你這孩子,怎麽不聽話?今天怎麽說也是你大喜的日子,秦盛沒爹沒娘的,但是有我和村長,你們這突然的要結婚,我們沒有任何的準備,好歹把能做的給你們做好,所以,你乖乖的,一切聽我的。”
李絕聽話的住了手。
她感覺有點兒象做夢。
結婚有這麽容易?男女雙方一句話,村長就同意了?那是不是趕明兒兩人一吵架,然後直接說句離婚,村長也立馬同意了?
這守望村裏的規矩,李絕還真是弄不清楚的。
她拉着大嬸在炕上坐下:“大嬸,我想問個幼稚的問題。”
“有什麽盡管問。”
“村長為什麽這麽快就同意我們結婚了?是不是在咱們守望村,村長大叔就是權威,只要他說句,大家夥都聽?”
走到哪裏,也沒有頭天說結婚第二天就辦酒席的吧?
怎麽看怎麽象玩笑?
還有村長兩口子陪伴着。
大嬸瞅了眼李絕:“你這孩子,是真心跟我們秦盛結婚的吧?如果不是,就別答應。秦盛那邊我幫你去說。可要是應了,就不是開玩笑,是正裏八經的。”
李絕表情呆呆的,不明白哪麽樣才是正裏八經。
“秦盛和我那口子半夜就上山了,我尋思着過不多久就回來了,打點兒野味,我們今天全吃葷的。”
難怪大清早的沒見到秦盛和村長,也不知道他們去打獵物是不是用木倉,在山外是絕不允許的,不知道守望村山高皇帝遠的,會不會例外。
“在咱們守望村,但凡要結婚的姑娘小夥子,都會來跟我們老頭子打個招呼,我們老頭子給開個證明,年輕人就到山外的鎮上去扯證,扯完證回來鳴鑼打鼓的全村熱鬧一番。”
聽大嬸這麽一說,李絕也覺得這流程挺正常的。
可關鍵秦盛這邊,怎麽一開口,村長大半夜的就跟風了?
怎麽感覺村長上來一陣也不靠譜?
大嬸好象能明白李絕的意思,她語重心長的解釋:“秦盛他母親生病,當時走得特別倉促,”話剛起了個頭兒,大嬸眼角就濕了,“秦盛還在上大學,村長給他打了個電話,可沒等他趕到醫院,他母親就,就……”
大嬸抹了把臉上的淚,“當時她去的時候,我和我那口子都在,她臨終前就一句話,幫她找個好兒媳婦。可憐她,瞪着眼睛,愣是沒等到秦盛來,心不甘情不願的去了。當時秦盛就跟瘋了一樣,沖進醫院大吵大鬧的,說他是家屬,他是唯一的家屬,他沒簽的手術同意書,怎麽可以動手術,如果不動手術,他母親不會走得那麽急。”
“他怎麽那麽沖動,動手術這事兒怎麽能怨醫生?再說他不簽字,肯定是村長大叔或者是別人簽了的。”李絕頗不贊同秦盛的做法,她最讨厭那些個對着醫生大吵大嚷的人,醫院是救死扶傷的地方,可醫生又不是神仙,他們只能是盡力,病人家屬動不動就把怨氣撒到醫生身上,特別沖動。
“這也不能怪秦盛,關鍵是他提早知道母親得了那病,他專門咨詢過,不動手術,還可以活個一年半載的,可要是動了手術,可能随時會死,也可能會就此好了。所以秦盛一直沒同意做手術。”
“既然如此,誰簽了手術同意書?”李絕有些疑惑,這麽重大的事情,村長敢臨時做主?
“這個,我們也不清楚。秦盛鬧過吵過,也親自去看了手術同意書,回來就變得安靜了。我和老頭子到現在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不過,既然答應了他媽,我們就得守信,秦盛說喜歡你,要跟你簡單辦回喜事,我們兩口子也思量過,你這姑娘管哪兒都好,所以,昨晚秦盛跟老頭子說了之後,我們老兩口一思量,這真是件好事,所以就趕緊替你們操辦下。秦盛堅持只我們四個人吃頓便飯,那我們依他,只要你們年輕人高興,怎麽都成。過了今天,你們找個日子去鎮上把證給領了,我們老兩口的心也就妥妥的放下了。”
大嬸一番苦口婆心的解釋,李絕算是對前因後果明白了個大概。
秦盛之前對手術同意書有些敏感,還有村長對他的縱容。他成天不務正業,溜街竄巷的,也沒見村長對他大呼小叫過。
看來都是有些緣由的。
“可秦盛打算這麽晃一輩子?”李絕心裏挺疑惑,要不是他得了重病,難不成他真就在守望村當一輩子痞子?混吃等死?
聽李絕這麽問,大嬸表情有些不解,她端詳了李絕半天,有些不确定的問:“秦盛沒跟你說?”
“說什麽?”李絕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秦盛在大學裏打了份工,賺了不少錢,他就是因為他母親忽然過世,一時拐不過彎來,所以才成天的在山裏轉悠,他早跟我們說過了,哪天他心不痛了,他就離開守望村,回去好好工作。”
李絕呆若木雞。
敢情小痞子還有好的一面。
可大嬸嘴裏的好多錢是多少?李絕還蠻好奇的。
聊天的時候,時間過得特別的快。
眼瞅着快中午了,大嬸着了急。
“快,快,快,趕緊洗澡。我去做做準備,你洗好了,什麽都不用做,就在炕上等着就行了。”
大嬸手腳麻利的去掀鍋,舀水,不多會兒,一大木盆的溫水就在李絕屋子的地上準備好了。大嬸手裏拿着舀子出去了,順手把李絕這屋的簾子給放下,“你放心在這裏洗,我替你看着,絕不會有人進來。”
大嬸一番盛情,李絕真是不好推卻。
她對着一大盆的溫水發了會兒呆,然後寬衣坐了進去。
自打來了守望村,這還是李絕第一次正裏八經的洗澡,之前都是潦草洗洗,畢竟住的地方都離男人挺近的,要是真洗澡,萬一聽到隔壁屋子男人的說話聲或者腳步聲,李絕感覺大腦會受刺激。
可大嬸都保證過了,李絕覺得應該沒事。
溫溫熱熱的水流滑過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李絕感覺特別的惬意。
頭天洗過頭發了,李絕就沒打洗發液,只用溫水沖了沖,畢竟只有一大盆水,如果整上泡沫了,感覺沖洗不幹淨。
李絕大致洗了下,洗完也不想出來,頭倚在大盆邊,舒服的眯上了眼睛。
很難得的悠閑時光。
外面,秦盛和村長打了點兒野味回來,一起放到了院子裏。大嬸拉住村長,叮囑他:“別進屋,裏面有人洗澡,不方便。”
村長一聽,轉身出去拿柴火了。
可大嬸只拉住了村長,卻漏了秦盛。
秦盛把野味放置好,在水盆邊洗了把手,邁着大步就進了裏屋。
清天白日的,秦盛也沒有多想,撩開簾子就走了進去,看到大木盆時,他還疑惑的自言自語:“誰把木盆放這兒了?”
邊說邊走到桌子邊,抓了把剪刀就往外走,可一轉身的剎那,他整個人就挪不動腿了,象根木樁子一樣被釘在了那裏。
只見微微冒着熱氣的大木盆裏,正蜷窩着一個活色生香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