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心太軟
太子派來的人到杜家村時才正月二十一, 衛若懷兄弟倆剛出京城。
暗衛乃東宮暗衛,五感十分敏銳,發現從他身邊經過的村民皆一臉警惕,很是納悶,瞅瞅身上的衣服,摸摸臉,衣服不邋遢不華麗, 臉上也沒寫“壞人”二字, 便向正在劈木頭的老頭走去:“大爺,杜三妞家怎麽走?”
“你找三妞幹麽?”老頭掂着手裏的斧頭, 沒好氣道:“給你們說過多少次,我們村的三妞還小,等她及笄再說。”
暗衛愣了愣, 我又不娶杜三妞, 等她及笄幹麽?猛地想到之前在縣裏探聽到的,恍然大悟,而心中更加不解,杜三妞嫁不嫁人和這些村民有什麽關系, “不是,我想找杜三妞幫我家做酒宴。”
“做飯?那你不早說。”老頭放下斧頭, “找三妞做飯你可算找對人了。”不等人家再問, 把三妞會做的吃食和盤托出,末了還道:“別看現在青菜只有生菜能吃,黃瓜茄子還沒種下地, 只要你家有豆腐豆芽豆皮,山藥蘿蔔白菜,我們村的三妞就能給你做出十個碟子八個碗。”
“這麽厲害?”暗衛故作驚訝,“以前聽別人說的時候,我還當他們誇大。大爺,三妞家怎麽走?”
老頭指向北:“順着這條路走到四岔路口,路西邊有處門朝南的五間大院子,那就是她家,到跟前就能看到。”
“謝謝大爺。”暗衛下意識擡起腳,一步沒邁出去,落在他身上警惕的眼神沒有了,消失了?!這又是什麽情況?
杜家村的村民對三妞不教他們做桂花酒頗有微詞,然而心裏又比誰都清楚杜三妞沒那個義務。事情過去四五個月,期間村裏的女人三天兩頭往段家送菜送蘑菇送幹貨,段守義從未刁難過他們,菜攤子上賣多少錢一斤,段守義就按那個價格收。時間一長,臉皮薄的村民開始不好意思,恢複以往離三妞很遠就同她打招呼。
杜三妞去年這時候對她們什麽樣,如今還是什麽樣,仿佛中間幾個月的冷淡沒發生過。為此丁春花還特意問,“你的脾氣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了?”
“我脾氣很差勁?”杜三妞盯着她娘。
丁春花道:“不差。哪次你大姐夫過來,你不把他堵的說不出話。”
杜三妞呵呵一笑,“娘,你沒聽說過麽,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沒有愛。他們是死是活,搭理我不搭理我,跟我沒有一文錢的關系。我生什麽氣啊,又不是吃飽了撐得。”
“合着你整天同人家說說笑笑,根本沒把人家放在眼裏?”丁春花震驚道。杜三妞聳聳肩,“我人不大,心更小,想把他們放在心裏也裝不下啊。”頓了頓,“娘,可別難為我了。”
丁春花心梗,“我,我幾時為難你?”
“剛剛啊。”杜三妞理直氣壯,“你不嫌我冷心冷肺麽?我啊,就是這樣。”
“……誰管你怎麽樣。”丁春花深吸一口氣,暗暗告訴自個,這是她親閨女,親閨女,別管對外人怎麽樣,起碼心裏有爹娘。
杜三妞見她娘并沒有因她過激言論而失望,心裏可高興了,一高興第二天早上吃飯的時候就說:“爹,娘,我晌午做心太軟。
丁春花乍一聽到,踉跄一下,好險摔在桌子上。杜發財不知內情,扶住丁春花就說:“她又不是吃人心,瞧你緊張的。”
“我,她,她故意的。”丁春花指着杜三妞的額頭,小丫頭片子,她昨兒說一句就記到現在,可真記仇。
杜三妞一見她娘這樣,噗嗤樂了,“心太軟其實是糯米紅棗,就是把紅棗核去掉,棗切開一點,裏面塞入糯米面,在糖水裏煮。娘,想哪兒去了。”
“糯米紅棗?就糯米紅棗,非得說什麽心太軟,還敢說不是故意的?”丁春花瞪她一眼,杜發財忙放下碗,“我把牛牽出去,你們慢慢吃。”說着就往外走,恐怕慢一點被丁春花叫住幫腔。
暗衛到杜三妞家門口,便看到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正在掃地,不用想,一準是杜三妞的爹。來時他都打聽清楚了,杜家村裏大部分男人都會蓋房子,而如今天氣冷,村裏的泥瓦匠們只能繼續閑着。于是他開門見山點明來意。
杜發財聽他口音不像廣靈縣人,不答反問,“後生家哪裏的?”
“屬于建康府管轄,離廣靈縣不遠,四十多裏路。”暗衛早就想好說辭。杜發財一聽連連擺手,“不行,不行,太遠了,三妞不去。”
“你不是在家麽,和你閨女一塊去啊。”暗衛直言道。
杜發財搖頭,“我是可以去,但是我家妞說了,不能開這個先例。小夥子,不好意思,叫你白跑一趟。”
“大叔,別急着拒絕啊。”暗衛道:“要不叫你閨女出來,你問問她。”
不用叫,三妞聽到門口的說話聲,丁春花就說:“我刷鍋洗碗,你出去看看是誰找你爹。”
杜發財是個老好人,比如好不容易閑一天,別人瞅準了喊他去幫忙,他連個不字都不說。為此丁春花沒少唠叨他,“累得輕。”
杜三妞也知道她爹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毛病,匆忙出去,一見是個陌生人,放心下來。暗衛卻愣住,“你,你是杜三妞?”
暗衛來之前太子交代,摸清杜家和段家的情況,最好見杜三妞一面,這任務隊暗衛來說小意思。可他做夢也沒想到,鄉下妹子長得比當朝幾個公主還出挑。
“是我。”杜三妞早已習慣這種打量。想到對方離得遠,周圍別說馬,連根驢毛也沒有,“這位大哥怎麽來的?”
暗衛心中一激靈,好心細的丫頭,“雇了匹馬,栓在村口,三妞姑娘有事?”
“沒。”三妞一聽這話,搖搖頭,“怕大哥走着過來的,想讓我爹送你回去呢。”
暗衛也沒計較她話裏的真假,“不用了。”笑着說:“是我沒打聽清楚。我……”餘光瞥到東面的門開了一扇,忙說:“我還得去別處看看。”說完轉身就走。
衛老出來只看到個背影,“誰呀?”
“來找三妞做飯的人。”杜發財說。
衛老往南看了看,“三妞丫頭越來越出名了,這是這個月推掉的第幾個月了?”
“衛叔怎麽知道我們推了?”杜發財十分好奇。
衛老道:“你們若是接下人家的生意,怎麽也得叫他進屋喝碗水吧。”
“對哦,我都沒請他進屋坐坐。”杜發財懊惱道:“人家從那麽遠的地方來,實在是太失禮了。”
“爹,人家的馬還擱村口拴着呢。”三妞此言一出,衛老撩起眼皮,“他騎馬過來的?”
“有問題麽?”三妞見他神色不對,心裏一慌。
衛老皺眉道:“我也不知道。不過,他既然以馬代步,說明他家不是鄉紳富戶,也是官家之人,有這個條件去你姐夫酒肆裏借個廚子得了,怎麽還找到你這兒。”
“啊?衛叔誤會了。”杜發財道:“他的馬是雇的。”
衛老說:“這就更不對。馬除了私馬就是官馬,能養得起馬的人可不舍得把馬租給別人。而馬市是由馬政管理,只準買賣不租賃,他從哪兒雇的馬。”說着一頓,高喊:“來人,趕緊去村口看看。”
“是,老太爺。”衛老年齡大,無論去哪兒都有個小厮遠遠跟着他。見他和三妞說話,便沒往跟前湊。因大門敞開着,小厮在門口站在,把三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衛老話音落下,小厮拔腿往外跑,到村口哪還有什麽陌生人,只在橋邊的地上看到幾個馬蹄印,忙回來禀告他主子。
衛老擰眉,“三妞最近沒得罪什麽人吧?不對,三妞天天在家,發財,去段家問問。”
杜發財想說:哪有那麽嚴重。可是一想到上次縣太爺的夫人因段家找上三妞,一刻也不敢耽擱。
段家生意好的段守義和他爹恨不得一個人掰成兩個用,哪記得有沒有得罪什麽人。聽明杜發財的來意,段守義覺得那人是沖三妞去的,也不敢掉以輕心,整日裏讓幾個跑堂小二瞅着,一有不對立馬通知他。
正月過完,段守義依然沒發現什麽特殊客人,開始和杜大妮念叨他岳父杞人憂天。誰知,二月初二,龍擡頭這天,衛若懷到家的第三天,迎賓酒肆迎來三位氣度不凡的客人。
段守義親自招呼,小二哥一會兒上茶一會兒上小菜,結果,三人除了誇段家的菜好吃就是吃。沒探聽到有用信息,段守義第二天帶着妻女去杜家村。
此時,杜三妞正在衛家跟衛若懷學畫畫。
這事還得從早些天前說起。
衛若懷在得知衛若愉偷教杜小麥武功時,從京城回來就帶來很多筆墨紙硯,到家便又借他的口要教三妞學畫。
杜三妞一直沒有自個再世投胎成為小孩的自覺,拿成年人的心态看待衛若懷,便沒意識到她跟衛若懷學東西有什麽不對。所以,在衛若愉說:“三妞姐,你天天沒什麽事,閑着也是閑着。”
杜三妞想都沒想就點頭同意了。不過,她說自帶筆墨紙硯,衛若懷很是爽快的同意。
衛若愉不懂了,“大哥,你教三妞姐學畫畫,不是希望她欠你很多,最後只能以身相許嗎?”
“我是那麽卑鄙的人嗎?”衛若懷白他一眼,“靠這種陰暗手段得到的感情,我才不要。”
作者有話要說: 衛若愉:說得你好像很光明正大。